第100章 苦肉计上演,这是方城为他设计的脱身之策
夜晚的金山寺异常寂静,除了偶尔有几声夜鸟的鸣叫和着断断续续的蝈蝈声。大雄殿侧面的偏殿被明永和尚改成了禅房,一床一桌,几个凳子。
明永和尚正在给袁克佑左手胳膊换药,换的是草药,老和尚很细心地将草药杵成沫,用纱布裹在伤口上。
桌上的一盏油灯闪着昏黄的光,桌边坐着方城和许常山,两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粗陶茶碗,茶碗还冒着热气。
“许局长,你给我们讲了这么多,有些情报实在是太重要了。”方城真诚地看着许常山的眼睛,说道:“特别是过去一些我们内部都无法得知的秘密,终于在你这里得到了印证,比如顾顺章到底怎么被捕的,想不到他会因为一个女人;比如钱壮飞同志又如何顺利地逃离了南京,原来是他,现在他可是南京高官啊。”
“这些情报虽然过时了,不知道对你们是否有帮助,我只是将我见过的,经历过的事情向你们坦诚交代。你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我也大致能猜个一二,需要我做什么,怎么做,你就直接说。”许常山喝了一口水,把茶碗放下,对方城说道。
“是的,现在的中国正处关键的时期,有些事情是可以决定历史地走向的,许局长既然选择了站在人民的立场,那我就坦诚布公地给你一些建议。”方城也放了茶碗,双手交叉依在桌面上,脸向着许常山靠了靠。
“你手里的那些文件,丁默村知道吗?”方城问道。
“他知道,我去投靠他,也给他透露过,汪兆铭曾经把一些重要的文件留给了我,他也一直在试探我,想得到那些文件。”许常山回答道。
“你是怎么推诿过去的?从去年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他可是有名的特务,他不会一直在等你主动交出来吧?”方城疑惑地问道。
许常山看着方城,笑了笑,说道:“我告诉他,我并没有把文件随身带着,军统和中统一直都在追捕我,我从上海仓皇逃离,文件放在可靠的地方。”
方城点了点头,许常山说的是事实,丁默村不得不信,军统和中统的确对他也是明察暗访,甚至软禁他的家人。
“我这次到上海来,一方面是得到了丁的授意,另外一方面就是想找我这二哥商议,该何去何从,我心里有些担忧,丁默村这种臭名昭著的魔头,在得到了那些文件后,会不会将我灭口。”许常山眼里流露出忧郁的神色。
方城想了想,许常山的担忧不无道理,一旦丁默村得到文件,自认为是保命的本钱,一定会将这个文件的来源彻底切断,他甚至可以向国民党高层交代,这些文件是汪兆铭去日本之前,直接留给他的。
坐在禅床上让明永和尚包裹伤口的袁克佑此时开口了:“去年在上海,各方都在争夺你手中的那些文件,谁都知道那些文件在你许常山手中,丁默村怎么敢杀你灭口?要这样,老蒋怎么会相信那些东西的真实性?”
方城偏过头来看了看袁克佑,苦笑了一下,说道:“丁默村有什么不敢的呢。这个人很精明,他怎么可能承认这些文件是从许常山那里得到了的,因为整件事情有一个致命的关键问题——谁也不知道这些文件的内容。红口白牙,他姓丁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袁克佑一愣,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鬼知道许常山手里的文件是什么内容,汪兆铭留下的文件又不止他手里的这些。
“如此说来,常山的性命堪忧啊。”正在包扎的明永大师低声说了一句。
许常山一双忧郁的眼睛看着桌上点点灯火,有些出神。
“也不至于,我倒有个办法,既可以帮许局长脱困,又可以将许局长的家人解救出来。”方城缓缓地说道。
许常山的眼里顿时有了光芒,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你在香港的家人,交给王美兰,她虽然对付不了文重月,但是对付几个香港青帮黑社会还是有把握的;至于你如何从丁默村身边脱身,许局长就得受些皮肉之苦了。”方城缓缓地站了起来,把手揣进衣兜里。
“皮肉之苦有什么不能受……”许常山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枪响,许常山的胳膊感到一阵剧痛,整个人一下从凳子上摔倒在地。
一边的袁克佑腾地从床上站起来,从腰后掏出枪来,这个时候,他才看见,方城抬着的手里正握着枪,枪口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袁克佑骇然地看着方城,一旁的明永大师倒是很镇定,唱了句“阿弥陀佛”,“方施主,好个苦肉计。”
方城笑了笑,蹲下身来,把一脸痛苦的许常山扶了起来,将他扶到禅床上坐着,说道:“许局长,你受点伤,才好回去向丁默村交代。明永大师,就再麻烦你给许局长包扎包扎。”
剧烈的疼痛让许常山的脸上涔出了汗水,眼里流露出不解和疑惑,他看着方城,他想知道一个答案。
“许局长,你不挂点彩回去,姓丁的怎么会相信你说的话。”方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
明永大师已经将许常山的袖管扯开,伤口并不大,也是如袁克佑胳膊的伤口一样,贯穿插伤。明永和尚又将收拾的那些东西全部展开,仔细地处理起许常山胳膊上的伤口。
“我说什么话,他才能相信?”许常山问道。
“你得告诉他,此行上海,你已经拿到了那些文件,可是你却受到了军统特务的追踪,因此受了伤。”方城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还是脱不了身啊?”袁克佑把枪插回腰间,不解地问道,许常山看了袁克佑一眼,方城知道他也会这么问。
“你就得告诉丁默村,开枪的人是谁?是田文水,他为何向你开枪呢?并不是因为你手里的文件,而是你探听到了一件事情。”
不等方城说完,许常山急切地说道:“什么事情?”
“那一船黄金!长利号沉在海里,全年闹得满城风雨,为何一直没有动静,因为船上装的是十吨黄金,你曾经在长利号上呆过,你比任何清楚长利号的情况。这次你到了上海,在取文件的途中,无意中探得军统正在组织人手秘密打捞那艘船。”方城接着说道。
袁克佑突然明白了,笑了笑,说:“姓丁的一定会对这些黄金有兴趣,说不定会让许局长再次起来上海打探消息。”
方城也笑了,说:“是的,戴老板要秘密打捞这批黄金,一旦黄金浮出水面,又有那些文件加持,戴老板就算全身长满嘴巴,也是说不清楚的。这个时候,丁默村就需要一个证人了,这个证人就是许局长,因为许局长曾经和长利号一起出的海,途中的种种,也只有任着他怎么说。”
“果真是妙计。”一旁在给许常山包扎的明永和尚赞叹道。
坐着的许常山脸上也恢复了平静,苦笑了一下,缓缓说道:“这点皮肉之苦也算没白受,我明天就离开上海,回去将文件交给姓丁的。”
“先不要那么急,为了确保你自己的安全,你回去后还不能立即将文件交给他,要对他说,为了确保文件安全,你离开上海的时候,并没有将文件随身携带,而是用了最普通、最不起眼的方式——邮寄。”方城看着许常山说道。
“丁默村是聪明人,他很清楚你的担忧,你明天离开上海之前,找个邮局,随便给他邮寄点什么,然后把邮局的存根凭据留下,带回给丁默村,他一定会相信,等他放你再回上海,你安全后,再给他发个电报,告诉他文件的真实地点。”方城娓娓道来,这一切似乎早被他设计好了。
许常山眼里露出钦佩的神色,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做过十多年的警察局长,对这些特务操作并不陌生。
“那我到了上海,该何去何从?”许常山又问道。
方城看他,沉默片刻,说:“我先向上级汇报,看能否安排你去延安,你到了那里,你刚才讲给我们的那些秘密才能真正地发挥作用。”
许常山又点了点头。
“常山,你明天就离开上海。”明永大师已经将伤口包扎完毕,说道,“今晚,你们就住在金山寺一晚。明天一早下山。”
方城摆了摆手,对明永大师说道:“不,今晚,我们三个都得离开这里。”
袁克佑和明永和尚不解地看着方城,“不是说在金山寺躲几天吗?”袁克佑开了口。
“我们出去躲几天的信息是我故意传给金裁缝,让他传给王美兰的,可我没有想到许局长也在金山寺,王美兰会不会杀个回马枪?情况就复杂了。”方城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白天,我唬住了她,把许局长从她手里救了下来,谁知道她会不会改变主意呢?”
明永大师听方城说完,唱了句“阿弥陀佛”,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说道:“方施主谋划缜密,机智不凡,贫僧就不留几位了。”
许常山和袁克佑也觉得方城说得不错,既然如此,那就得赶紧离开才好。
方城看了看他们两人,说道:“辛苦二位了,今晚我们必须赶回城去。”
“我们回了城,在什么地方隐蔽?回同福里吗?”袁克佑问道。
“金裁缝在那里,回不去,我们去渔阳弄,老言的家里。”方城默默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