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又是一盘大棋,调动所有的力量除掉他们,包括敌人的力量
柳恨水一脸冷峻地看着王美兰和方城,冷冷地说:“你们二位可以离开,我也当你们从未来过,我既不会向警察局报告方先生来过,也不会让王小姐在杰弗洋行开枪杀人。”
王美兰缓缓地放下枪,塞进自己的小坤包里,狠狠地对方城说了一句,“方城,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那笔帐,我发誓一定要将你们这群共党份子斩尽杀绝!”
王美兰猛地站起身来,扭动着浑圆的臀部,转身走出了柳恨水的办公室。
方城慢慢地转过身,正面对着柳恨水,脸上挂着一丝笑容,手里的枪口却悄悄地对准了桌子后面的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方先生,你真的是共产党?”柳恨水淡淡地问方城,死死地盯着方城的眼睛。
方城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柳老板,我是共产党,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做生意。”
“看来,那些传闻是真的了。”柳恨水没有直接回答方城的问题。
“你说的是关于童白松,童老板的传闻吧?”方城回应道,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是啊,传闻中说杰弗洋行的童白松经理也是共产党,看来所言不虚。”柳恨水又说道。
“就因为我是共产党?童白松就必须是共产党?”方城笑着说。
“我从纽约回到上海,还是做了些功课的,国共双方正在进行一场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战争,这场战争不单单是战场上的,也在各个领域发力,特别是情报领域里。只是我有些看不懂。”柳恨水缓缓地说道。
“柳经理不愧是喝过洋墨水的人才,改变历史进程的,从来都不是战争,而是民心所向;至于我们在各个领域的竞争和较量,不过是这个历史进程微小的一部分而已,你有什么地方看不懂?”方城说道。
“我只是看不懂,你和这位王小姐,明眼看是一对死敌,但是你们之间似乎隐藏着某种合作。”柳恨水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方城怔了一下,这位柳经理不是一般人,眼光很毒辣。王美兰是国民党的特工人员,方城是共产党的高级情报人员,就算两人在柳恨水的办公室里拔枪相向,却都给对方留有余地,这哪像是你死我活的特情战争。
重要的是,方城作为目前处于弱势的共产党的特情人员,他为何一到上海自动暴露身份,这根本不符合谍情工作的基本原则。
方城,王美兰都带着非常隐秘的目的来到上海,柳恨水心里暗暗地想着。
方城看着柳恨水眼里流露出的那种狡黠和疑惑,淡然一笑,说道:“柳经理大可不必把我们这群人妖魔化,我的日本老师给了我一句名言:谍情工作的本质不是生死,而是妥协和交易。”
“照方先生的说法,你们之间倒是有些不为人知的交易或者妥协了。”柳恨水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用狡黠的目光看着方城。
方城的手一直握着衣袋里的手枪,手指轻轻地扣在扳机上,毫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柳恨水。他真的只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商人吗?
柳恨水感觉到了方城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从桌下伸出手来,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又擦拭起来,慢悠悠地说道:“我是美国人,你们的交易,妥协都与我无关,我只在乎美利坚的利益,当然,我也关心我自己的利益,比如你刚才说的那批黄金,我是可以通过美国商务部出面协调上海方面进行打捞的。”
方城的心里更加疑惑,黄金的说法不过是他的一个说辞,他此行来的目的主要是探问一下上海方面对待长利号的处理态度,进而判断军统、中统这些背后势力对那件事情的反应,没有想到柳恨水真的盯上了水里的那批“黄金”。
他是真的想打那批“黄金”的主意吗?方城不确定。
方城缓缓地站起身来,对柳恨水说道:“柳老板,先前我说过了,我不过也是受人之托,如若你柳经理确有想法,我会把你的意思带到。”
柳经理微微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方城走出了柳恨水的办公室,下了楼,转身出了杰弗洋行的大门,就在他刚要招呼人力车的时候,突然从边上闪出一个人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方城似乎早有预料,没有一点的惊讶,笑着说道:“让王小姐久等了。”
来人正是王美兰,她一脸冰霜地看着方城,说:“方城,温庆河的死我知道与你无关,我也知道老林也尽了全力,他也差点搭上一条命。我现在只想以温庆河遗孀的身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还望方先生诚实告诉我。”
“王小姐,你请说。”方城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满眼真诚地看着王美兰,抛开双方的信仰和意识形态,王美兰、温庆河两夫妻是值得尊敬的人,他们都是优秀的特工。
“温庆河在临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王美兰努力让眼眶里的泪水不要掉下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
方城怔怔地看着王美兰,这是一个让他无法拒绝,又无法回答的问题。温庆河临死前的确留了一句话给老林,这句话也被站在老林边上的方城听见,但是那句话能告诉王美兰吗?
温庆河死前说的那句“不要把刀给文重月”的话,是他用生命最后的力量来执行他的任务,捍卫他的信仰和主义,那句话里没有半点关于王美兰的。
王美兰到底想听到温庆河说的什么话呢?是对她的不舍和留恋,还是对她的愧疚与忏悔?
看着王美兰眼眶里的泪水,方城缓缓地说:“温庆河死在老林的怀里,他临死前告诉老林,不要把刀给文重月。”
王美兰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滚落了下来,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嘴巴,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她在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
王美兰用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方先生。”
王美兰刚要转身,方城突然又说了一句:“他还有一句话,让你好好活着。”
王美兰怔住了,双手捂面,踉跄着走了。
方城看着有些纤弱的王美兰的背景,从衣兜里掏出香烟,点了一支,有些沉重地抽了几口,又狠狠地将点着香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他招呼了一辆人力车,就在他侧身上车的一瞬间,他瞟见二楼柳恨水的窗户后面站着那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
方城的脸上笑了笑,美国人也搅和进来了,这场戏,没有一个是配角。
还是那间熟悉的院子,同福里的院子。
方城下了车,付了车钱,抬头看了看院门,突然停住了跨出去的脚步,家里来“客人”了,方城出门的时候门没有锁,自己却很清楚虚掩的门开了多大的角度。
方城将手放进口袋里,手指扣在扳机上,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木门,用脚将门勾了回去关上。
院子里没有人,难道有人来搜查过这里?方城仔细地想了想,这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即使是敌人来过,也不会有任何的收获。
“你回来了?来,吃碗面。”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方城的脸上露出的笑容,这老东西,居然找到了这里,还自己下厨煮面条。
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人,两只手各端着一碗面条,穿着黑色的西裤,白色的衬衣,衬衣外面穿着紫色的马甲,腰上系着以前秋月枫用过的牡丹花围裙,肥胖的大脑袋上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
“好你个童老板,跑到我家吃白食来了!”方城一脸堆笑着迎了上去,赶紧从童白松双手中接过手中的面碗。
童白松脸上带着笑容,把面碗放在院边的小矮桌上,又从厨房里拿出一碟小菜,两双筷子,递给方城一双,两人坐在矮桌边的木椅上。
“你小子到了上海,也不给我说一声,唔也请侬吃一顿啦!”童白松似乎很开心,用着上海话与方城开玩笑。
“我怎么知道你也到了上海,你这个老家伙,我们武汉分了手,你跑……?”方城刚要问童白松去了哪里,又突然觉得这违反了组织纪律,活生生地将后面的话压住了。
童白松用狡黠的眼神看着方城有些尴尬的脸庞,神秘地说道:“我们在武汉呆了三天,你去了重庆,组织上就命令我回到了上海。”
方城顿时停住了手上的筷子,一脸疑惑地看着童白松,“你小子胆子可真大,杜宇生的亲妹夫是地下党,卧底十几年,杜宇生不要你的命,戴老板还不满世界找你的脑袋,你还敢回来?”
“你小子不是经常玩灯下黑吗?你也不来上海了吗?咱共产党还怕过死?”童白松一脸的得意。
“你老哥真有两手,现在连美国人都知道你是共产党,你居然还在上海藏了这么久,真不知道你藏在什么地方。”方城摇了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方老弟,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一天吃的,用的,住的地方可比你这小破院子强多了。”童白松一脸不屑地看着方城,眼神里露出善意的讥屑。
“咋?你是杜宇生的亲妹夫,难不成,你住杜公馆?”方城怼了他一句,这老东西还蹬鼻子上脸了,还看不上我这院子了?
“方老弟的确聪慧过人,我就住在杜公馆,每天大鱼大肉,美酒咖啡的,真比当洋行老板惬意多了。”童白松嗦了一口面条,继续说道:“来你这里,吃碗素面,也就是为了解解腻。”
方城一脸讥屑地看着童白松肥胖的大脸,这老东西还真来劲了。
童白松看着方城一脸的不屑,哈哈地笑了起来,放下面碗,对方城,说:“方老弟,你还别不信,我真在杜公馆住了几个月,不过,杜宇生不知道,你不要忘了,我在上海是有老婆的人。”
方城顿时明白了,这老小子是让自己的老婆藏了起来,而且就藏在杜公馆里,可以说这里是除了龙华监狱的单间外最安全的地方。
童白松又说道:“方老弟,我回到上海,组织让我秘密潜伏,等待组织派遣任务,我足足等了几个月,终于等到了。”
“什么任务?”方城问道。
童白松瞟了一眼方城,缓缓地说道:“配合你在上海的任务,你小子现在是我的上级。”
方城怔了怔,心里顿时明白了李部长在电报里的指示了,战争不光是军事的,还有经济的,政治的,每个共产党人都在为这场关乎民族走向的战争做出最大的努力。
“看来,我们的李部长要对那两个人动手了。”方城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是啊,这两个人不除,这场内战不知道要打多久,不知道有多少同志要牺牲,劳苦大众又要在战火中煎熬多少年。”童白松一脸正色地说道。
“要除掉他们,光我们的力量是不够的,要调动所有的资源,甚至包括敌人内部的力量。”方城接着说。
“美国人也掺和进来了……”童白松端起了面碗,又狠狠地吃了一口,“对了,方老弟,你知道 我怎么接收到组织上的指示吗?我直到现在都很疑惑。”
方城疑惑地看着童白松,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个电话,组织上居然会把电话打到那个地方去,李部长的眼线简直是通了天。”童白松一脸肃然。
“打电话有什么稀奇,即使是杜公馆的电话,组织上也能搞得到的。”方城有些不解地说道。
“要是打到杜公馆,我倒不奇怪,我接的电话是在杜宇风的办公室里。”童白松偏过头来,一脸严肃地看着方城。
方城满脸的愕然,临行前,组织上给与他了一份关于杜宇生的绝密材料,里面详细地记录着杜宇生的几乎所有秘密,杜宇风是他的四弟,缺了一条腿,一支手,却精明过人,住在杜公馆的四楼,从不见人,他掌管着杜宇生所有的产业和财务,换句话说,他也是军统的总会计师。
童白松怎么可能在杜宇风的办公室接到组织上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