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人
顾青本能地抬手遮眼。
光芒散去后，石壁化成了一扇门，自动往两边打开。
明亮的光线从门外照进来，让幽冷的大殿平添了一丝暖意。
停顿片刻，顾青一步跨出了大门。
门外，天高地远，一望无际，纵无阻隔。
此刻，她正站在众山之巅，俯瞰群峰。
山堑中浮云缭绕，明媚的阳光洒在烟云上，氤氲似梦。不知名的白色鸟儿绕着浮云飞过，留下一串轻啼。浮云之下是一片片连绵起伏的青山绿脉，层层叠叠的绿色掩映下，雾气流动，似飘在半空中一般，宛如画境。
这……大概不是黄泉道。
顾青轻轻笑了起来。
或许是仙境呢？
正感叹时，一道流光从天际射来，须臾之间便化成人形，悬于半空，停在了顾青面前。
还有其他人？
那么远的距离，却在转瞬间出现。
是仙法？缩地成寸？一步万里？
眼眶微微动了动，顾青压下心底的讶异，目光聚焦在来人身上。
一个男人，身形很高，穿着墨绿色的长袍。
可能是衣服颜色的缘故，此人浑身上下似乎笼着一层浓重的阴冷气息。
面容自然也是冷峻的，脸上轮廓冷厉，眉目阴沉，眸光深黑似海，唇色寡淡凌人，让人望而生却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这是常年居于高位者的气势。
只不过相比于顾青以前见过的那些人而言，这样凝滞的威压过于骇人了些，连看过来的目光都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来人明显认识她。
但顾青没有动，她对自己眼前的处境尚有疑惑，自然是以不变应万变。
视线相交的瞬间，对方眼里隐而不见的波动她并没有错过。
眼看着对方似乎皱起了眉头，顾青面色不动，迎着对方的视线，好整以暇地打量对方的神色。
未待开口，来人眸光陡然一凌，也不见回头，只抬手朝半空中拂去。
顾青顺着他挥手的方向好奇地看过去，虚空中似有无形的震动荡开。
远处山尖上，一道流光被震得直直地往下落了好一段，在半空中滞了片刻，随后才颤悠悠地飞过来。
与此同时，声音也传了过来。
“且慢且慢！大长老，是我——程岳山！误会了误会了！”
程岳山不远不近地停在两人一侧，脸上堆着笑意，连连讨好，拢在袖中的手已被震得血肉模糊，却一点不敢露，惨白着脸掩下了内心的震惊。
不愧是活了近万年的老怪物！只不过抬手的功夫，差点儿废了他一只胳膊！若不是他弃剑弃得果断，这会儿只怕已经是个废人了！
可怕！
如今仙界三宗六派，怕是无一人能与之抗衡！
除了……九断山那位。
同样是活了近万年的老怪物，千年未见出手，也不知这两人功法境界谁更甚一筹。
不过，九断山那位，严格说来，仙界可使唤不动！
算了，这会儿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压下心中的惊叹跟惆怅，程岳山讨好的目光从大长老身上自然而然飘过，顿了顿，随后不动声色地敛去讶异，朝大长老身边的人露了个大大的笑脸。
“恭喜君上破关——”
话音未落，程岳山眼眶陡然收缩，猛地往后退开一步，感觉到一丝寒意擦着脖颈划过，抬手一抹，手掌之上全是血。
“擅闯万重山者，死。”
冰冷无情的声音在山巅回响。
果然是老怪物，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程岳山暗骂一声，嗖的一下又往后退了好几丈远，一边逃一边解释：“误会呀大长老！天大的冤枉！我是来找六长老商讨进九断山人选的——”
被称作“大长老”的男人显然不想听他聒噪，又是一挥袖，山巅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三人照面，瞬息之间，不过三两句话，又只剩最初的两人，相对无言。
饶是顾青再理智冷静，此刻也忍不住内心震动。
她现在很确定，这不是梦！不是黄泉道！也不是什么死后的仙境！
这……大概是另一个世界！
那个自称叫“程岳山”的人称呼她为“君上”？
君上——以顾青平生所知，这两个字放在任何一个语境中都是敬称！
再加上，面前的男人对她的态度，似乎有疑虑？
所以……她是占了别人的身体吗？
传说中的夺舍？抑或是……穿越？
可，原身是什么身份？
仙君？还是别的什么君？
看程岳山刚才对她谄媚赔笑的模样，大概是觉得她很好说话——至少比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好说话！
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还特意讨好她！
难道她说句无事，眼前这位大长老就会放过他？
这两人，在她走出大殿时，瞬间而至，飞天遁地，隔空过招，功法秘术必定会不少，未必没有看出她的不对劲儿。
可这一切对顾青而言都是颠覆常理的认知，让她一时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已看出了苗头！
正思索间，冰寒的声音在耳边重新响起。
“君上神魂有异。”
不带情绪的声音，却十足的沉冷慑人。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果然，这位大长老已经看出了端倪！
顾青心里咯噔一下往下沉了沉，转回视线，未不留神撞进了对方深黑的眼眸中，一刹那似乎跌入一片深渊，原本被阳光照得有些暖融融的身躯瞬间被阴冷的气息包裹，无尽的黑暗像漩涡一般裹卷意识，让人陷入不见天日的惶恐。
错觉吗？
还是什么术法？
一瞬之后，顾青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看向对方俊冷凌厉的眉峰，陷入了短暂的迟疑。
一切太快了，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筹谋！
实话实说还是虚与委蛇？
选错了，大概就得再体验一次临死时的绝望恐慌。
那样蚀骨的疼痛，让人记忆深刻，如无必要，顾青绝不想再经历一回。
但她没有原身的记忆，连自己怎么到了这个地方也是一片茫然！
更别说这些飞天入地的功法了，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算原身修为高深位列“君上”，可对她而言就是个鸡肋，她根本不会用！
这也意味着，她伪装不了！
可如果实话实说，等待她的未必不是酷刑拷打——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灵魂上。
以刚才跟程岳山的短暂交汇来判断，这位大长老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要是知道自家君上被“夺舍”了，会不会一怒之下烧了她神魂呢？
哎，她挺想珍惜这捡来的命的。
沉默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却让山巅显得异常寒冷。
无形的威压在穹顶漫开，连山涧浮云上盘旋的鸟儿似乎都察觉到了异样，噗嗤两下煽动翅膀，齐齐飞走了。
转念之间，脑子里已翻过无数思绪，顾青轻轻呼了口气，做好选择，目光落回对方眼里，面色平静地回应。
“我不认得你。”
她要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