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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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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总会来临的,就像昨夜那样的凶险可怕,今早的阳光依然明媚如初,不会有任何变化。

    昨夜回来时用平日净手的皂角洗了衣服上的血迹,手里还残留着味道,提醒着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并非是一场梦。

    有人在惦记着萧府,有人在虎视眈眈,而我是眼中钉,肉中刺,挡路石。

    父亲母亲知道这些吗?或许他们多年来禁止我出府就是为了保护我?可又为什么一定是及笄?

    我在去往书房的路上出神,我没有由来地心慌和害怕,好像有什么开始失控。

    因为昨夜有黑衣人进来过,就好像一颗钉子扎在心上,很不舒服。

    “大早上的,小姐为何就皱眉?”

    他一如明媚的阳光,照常升起,今日他也在书案前摘抄书集,还是那样和煦的笑脸,可我却看的不舒服,不好看。

    这笑没有昨晚的真诚,是极其完美的弧度,但却难掩其中的假意和虚伪。

    有时候好像咫尺即天涯,我是不是从未了解过他?

    “许是今天日头太大了,有些燥人吧。”

    我也没有昨晚说的真诚,但我在敷衍他,我并不完美。

    书案上不是我离学时的脏乱摸样,它干净整洁,纸墨齐全,一如往常。

    看向羽青,他身姿板正,全神贯注地在写字,只是脸色不比往常红润。

    “小姐再看,今日的晚膳估计也没了。”

    他怎么知道我在看他的?

    他说话,手上不停,视线依旧在他笔下被不停书写的纸张上,只是侧脸有涟漪,他又调侃我。

    懒得和他斗嘴,定定心,收回整日不争气的眼珠子,拿起毛笔,蘸上墨,我将度过和昨日相差无几的一天,以后也会如此吧。

    萧府人毫无察觉,我平安地度过了在书房的每一天,羽青除了开始几日脸色不太好,也没有什么其他变化,而心照不宣,我们都没有提及那晚的遭遇。

    可我心里总感觉怪怪的,像是有爪子在挠我的心,尤其是一闭眼,脑子里全是那晚他救我护我的场面。

    虽然那晚和他道过谢,但毕竟救命之恩,还是不能够体现我的情意。

    可我该怎么道谢?他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和愿望?钱财倒好说,若是有什么事,八成我是做不到的。

    唉······有些愁。

    就这么愁了几天,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还是当面问比较好。

    “羽青······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干脆放下笔,望着他发问,满脸期待。

    他又没有功课,也不知整日在抄什么。

    “小姐问这个做什么?”他未停笔,神色如旧,语气淡淡,不见波澜。

    “嗯······自然是报答之前你救我的恩情啊。”为何我要停顿?声音还小了。

    怎么听起来有些心虚,不对,报答恩情,我是报答恩情······

    他停笔转头盯着我,有些发毛,却也没有漏掉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小姐有没有听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自然听过。”这句话我孩童时就听过了,不明知故问?莫非他要大捞我一笔?

    总之不明所以。

    “那小姐可知话本子里的小姐都是如何报答救命之恩的?”他的眼睛笑得半眯,我的直觉已然是糟糕。他好像还特意加重了“救命之恩”四个字,不是我的错觉吧?

    可恨我平时话本子看得少,不知道此题答案。

    “如何?”满脸茫然就是我了,现在。

    “那自然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

    随着他最后一字落下,我的脸迅速变红,逐渐丧失语言能力,瞪大了眼睛,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大亏一次的准备,谁知道他冒出来这样一句?

    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是我想的那个以身相许吗?

    “你!你说什么?!”

    “噌”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像是绷直的琴弦被大力弹响,和安然端坐的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羽青说的······”他盯着我,记得第一次见他,他都不曾抬头。

    一字一句,说的极慢。

    全身绷紧,我只听得见我的心跳声,声音大到我实在无法忽略它,我还要保持镇定,屏住呼吸,耳朵轰鸣,我怕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自然是玩笑······小姐收留已是大恩,倒不如说是我报答小姐的恩情,况且,小姐身份尊贵岂是我一介卑贱之人可肖想的。”

    他又收回了目光,连同我的心脏,不然它此刻为何突然这样无力?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在我心里,他,他从不是卑贱之人,他虽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男子,但我就是相信他是最好的男子。

    虽然他有时候很讨厌,老是让我丢面子,揭我短处,让我失仪······

    但羽青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他教我诗文,陪我说话,照顾我学习,会做荷花酥,之前还陪我放河灯,这些我都未曾与别人做过。

    他绝不是他口中卑贱的下人,他,羽青是我最特别的朋友。

    这次弯腰低头的是我,我失了力气,用额前的碎发遮掩神色,力气全在我紧握的双拳里。

    “收留你的是我母亲,不是我,你要报答恩情就去找她。”

    我也可以的,我也可以和他一样语气平淡,他不要再想猜准我的心思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笑着自轻自贱?

    离开书案,我提着裙摆快速离开书房,不要,不要再看到我的狼狈了。

    我不知下午嬷嬷在说什么,平日我最怕打板子,今日不知为何却不怕了,好像并不是很痛,那从前我为何会怕?

    我只记得他说卑贱时毫不在意的笑脸。

    我好像在盛夏遇到了秋天,我似乎有些懂了母亲爱种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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