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属于另一个人的鲜血从林涟的指缝间渗出,血珠坠地之前腾跃至高处,被将要熄灭的引魂灯接纳,就像是冷水落入了沸腾的油锅里,乍然爆出一团转瞬即逝的火光,有规律地在幽暗的山洞内燃起绚烂的光芒。
没有法咒加持,此时的引魂灯对林涟没有了牵引作用,更多的像是一张贪婪巨口舔舐着火焰獠牙,无度索求着谢凛的鲜血供养。
林涟飞快的低声念了几次止血咒术。病秧子当久了,别的法术不会,治疗类的他总是记得一些的。
只不过林涟的身体没有功底,即便是念出正确的口诀也收效不大。
可虽然血没有立马止住,血流的速度也慢了很多,加上修真者的身体自带强于常人的愈合能力,过一会儿谢凛的伤口就会自然慢慢愈合。
引魂灯亮起的频率在一点点变低。
林涟在这个间隙里面低头看向谢凛。
他的后脑枕靠在纪余所躺的高台边缘,轻轻闭着眼睛的样子显得特别安静。引魂灯每次光芒大作时的砰砰声响把谢凛的呼吸声也掩盖过去,使得林涟不由自主用另一只手试探谢凛的鼻息,以确认谢凛是否还活着。
林涟慢慢松开谢凛的手腕,他的手心与指缝被血染红,与谢凛的手腕摆在近处,分不出是哪个更骇人些。
林涟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追魂术,因其妄图改变天命与定数的属性,在仙门之中被视作禁术。
林涟并不是意外谢凛会使用这样的禁术来寻找自己的魂魄,使他受到触动的是,整整十年光阴中,谢凛在无望的前提下,执着于此,无数次以血为引点燃引魂灯。
在火光交错间,迎接一场场失望。
林涟有些迷茫起来。
在用纪余的身体做任务之前,林涟曾经走马灯式的看过谢凛的前半生。在原著成为大总攻之前的童年时光中,相较于酷拽狂,打桩机等标签,小谢凛大概以惨惨惨三个字形容更为贴切。
谢凛虽然出身世家,但因为母亲地位低下又早早离世,在大家族中生活的阶段,谢凛受尽欺凌。与其说是因为他的天赋而被送进玄云宫,倒不如说是以被抛弃的方式当累赘给摆脱了。
如果不是男主属性加成,谢凛本身的天赋过人,他的命运也许就定格在了一个地位低下的玄云宫外弟子的身份上。
自从谢凛记事以来,他所体味到的人情冷漠以及世事艰难就难以用语言简单描述出来。
从这个角度看,现在谢凛所呈现出来的性格并不是他突然的改变。中间那几年林涟在系统误导下,以为谢凛改变了,那对于谢凛来说才叫突然。
也许谢凛本来就没有变。
林涟想起第一次见到谢凛时,玄云宫处在一个暖冬里。尽管如此他还是裹着厚厚的棉衣,连帽披风裹住了纪余的脸。
他站在玄云宫门前众人中间,作为许多师叔师伯另眼相待的遗孤,自然得人青眼。
百步台阶之下,谢凛站在通过考核的外弟子中间,抬头向上仰望。
而林涟也在系统的指引下低头寻找男主,两人的视线隔空擦过后又凝聚,最后定格在一起。
林涟不知道彼时谢凛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记得谢凛穿得极单薄,只是脊背挺得笔直,看向自己的眸色有一股稚嫩的桀骜。
那个时候林涟只觉得谢凛可怜,现在……
即便夹杂了很多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林涟在引魂灯最后一次亮起的瞬间,看着谢凛沉静如水的面容,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心软。
其实无论是两人的相识相处,还是感情变质,引魂等等,谢凛并没有对他坏过。
甚至就算是对了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诸如钟里佰佳这样的外弟子,都是对谢凛赞颂有加的。
果然,即便自己是唯一受害者,但单单用性癖去定义一个复杂多面的人,还是自己太武断了吧。
林涟双手放在膝头,皱着眉在黑暗而安静的山洞中,已经快要进阶到自我反省阶段了。
“唉1他短促地叹了一口气,摸索着谢凛的手腕,想要抹黑看看他的伤口有没有好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的缘故,谢凛的手腕有些冰凉,让林涟忍不住想到高台上的尸体。他触碰的动作因此慢了下来,甚至因为过于黑暗的环境带来的不安感,林涟产生了退缩收手的念头。
突然之间!
一只冰凉的手突兀地抓住了林涟的手腕,力道大得就像是欲捏断他的手骨。这还不止,黑暗里,另有一只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颈,猛然将他按在了地上。
诈,诈尸了?林涟吓惨了,本欲呼痛,然而嗓子被掐着压根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个时候山洞内忽然灯火通明,各处角落里的烛火不燃自亮,一束束火苗腾跃在山壁上,将人因为黑暗被剥夺的视野交还回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林涟看清楚了,掐着自己脖子的并不是他想象中诈尸了的纪余,而是在短暂的昏迷后清醒过来的谢凛。
当然,在明光中与谢凛对视的一瞬间,看清楚谢凛某种深沉的阴郁以及他毫不留情几乎要把林涟掐晕过去的力道,都让林涟觉得:老天爷,这还不如纪余诈尸!
“呃……”林涟尽量出声,用自己自由的那只手尽量去抠谢凛的手,“放,放开。”
谢凛凝视着他,丝毫不在意林涟那蚍蜉撼树的力量。过度施法以及思维混乱,让谢凛一时无法凝聚心神,面前的林涟的脸虚化又聚焦。
谢凛终于慢慢松开了如鹰爪般掐住林涟的指尖。
林涟的脸已经涨红,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呼吸的自由,转身在旁边抚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息。
他的嗓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心中一边骂娘一边后悔。
亏他前面还担心谢凛的伤势,对谢凛产生了心软的情绪,就这一手能随便把他掐死的样子,林涟觉得他还是担心自己比较合理。
而林涟也半点没想错。
他的气还没有喘匀,谢凛已经单膝蹲在他身旁,一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涟。
谢凛的另外一只手则轻轻地在林涟的背后拍了几下,仿佛是在为林涟顺气,只不过那只手很快挪移到了林涟的后颈处。
谢凛的拇指和食指徐徐地流连于林涟的颈骨处,像是爱人亲昵的抚触,又像是随时准备捏断这脆弱的结构。
谢凛问林涟:“你怎么会在这里?”
送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