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国庆假期结束,各地学生返校。
走出校门,林夏瞥见不远处站在树下的杜锦珺,拒绝了沈延送她回家的好意。
沈延显然也看见了杜锦珺,把资料递给林夏,说了一句“行,路上小心一点”就走向女朋友。
校门前的道路被来往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返校的学生们推着行李箱走进学校。
林夏抱着资料走在路边,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林夏学姐”,她转过身看向来人。
“学姐,乔教授现在在学校吗?”
“不在,后天应该在。”
“那我过几天再找教授。”同系学妹笑着说,“我真的好想跟学姐一起学习,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林夏不想打击她,只能实话实说:“乔教授今年不打算招收,秦教授有两个名额,秦昊学长他们也很厉害。”
“我认识孙越学姐,秦教授好恐怖。”
林夏淡笑:“长得比较凶,人很好的。”
同系学妹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无声叹气:“我考虑考虑,不耽误学姐了,再见。”
林夏站在原地目送学妹。几秒后,她转身准备离开,瞥见马路对面的男人,整个人怔住,单手抱着资料,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框:【前面有人行道,不要闯红灯。】
陆秋:【嗯,你慢点走。】
林夏按灭手机,抬头看向对面,看着陆秋大步往前面走,抬脚慢悠悠地走过去。
陆秋走得很快,横穿马路,站在路边等着林夏过来。他的呼吸有些不稳,紧张无措的情绪被放大,开始怀疑是自己自作多情。
林夏并非像表面那样平静,心中的思绪万千,反复翻腾,想着如果陆秋真是因为那句随意摘抄的【满地翻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和那段不过十秒的视频而来,她该如何面对他此刻的情意,是提前踏出那一步呢?还是维持现状,再思虑周详呢?
那道颀长如修竹的身影闯进林夏的视线,她停下脚步,望着莞尔一笑的陆秋。
“你想去看银杏吗?”陆秋直视林夏。
“现在?”林夏抬头看向天色,“夜晚的银杏或许别有趣味,不是不能走一趟。”
陆秋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不自觉地走近林夏,伸手想帮她拿那些资料。
林夏目光微垂,任由陆秋拿走那堆重要的资料。她伸手提起脱落的肩带,走在前面带路。
陆秋落下半步,亦步亦趋地跟着。
银杏大路依旧热闹非凡,来往的游客络绎不绝。他们沿着林道往深处走,站在最粗的银杏树下,满目皆是金黄,绚丽灿烂。
傍晚的微风习习,金黄色的银杏树叶拂动,簌簌作响。林夏走到低垂的树枝前,近距离地观察银杏叶。
陆秋始终跟在后面,看着林夏拍照。
银杏落叶层叠,编织成金色的地毯,铺就在宽阔的大道上。两人信步而行,蹑足其间,能听见脚底下沙沙作响,如同多年前踩在悬铃木落叶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夏轻声询问。
陆秋微愣几秒,道:“九点,中午在酒店补觉。你朋友圈发过计划表,今天上午有两场实验。我四点半才站在校门外等你。”
“刚才怎么不叫我?”
“想喊你的,但看见有人边跑边叫你,想着可能与学习有关系,怕耽误你。”
林夏闻言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直视前路的陆秋。陆秋的骨相被梁安认定为是她交际圈里最优越的,无人能比的。
如今这么去看,他的侧脸依旧耀眼,深邃的眉骨,鼻梁挺拔,轮廓分明,连睫毛也是浓密细长的。
陆秋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注意到林夏驻步,往前多走了两步,意识到身边没人,他猛地往后转头,瞧见林夏站在身后,不由得勾起嘴角。
“我记得那边有长椅,过去坐坐。”
陆秋笑着点头。
夜晚的城市迎来喧嚣与骚动,蜿蜒曲折的河流隔开灯红酒绿,藏匿着这里的静谧。
林夏端坐在长椅上,视线落在湖面,余光中瞥见放在两人中间的那堆资料。找不到话题,两人安静地欣赏着照映月光的水面。
沉默许久,陆秋突然笑了笑,弯腰捡起脚边的几颗小石子,高举手臂朝湖里投掷。
平静的湖面被石子打破,泛起阵阵涟漪。
林夏听见动静,抬眼看向湖面,陆秋的手突然伸过来,正巧遮挡住她的视线。
“扔一颗?”
林夏怔愣间,下意识伸手接过石子,望着这颗形状怪异的石子,想起青湖公园的薄石片。
即便已经过去六年多,林夏依然记得陆秋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劲,不容拒绝地带她去青湖边散心,教她打水漂的场景。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阴天,湖面被狂风卷起阵阵水浪,空气里充满压抑的味道,但少年爽朗的笑声一直回荡在耳畔,驱赶着她无端的烦闷与不安。
林夏站起来靠近湖边,用陆秋曾经教她的方法将这颗石子扔出去。或许是石子的问题,又或许是技艺的生疏,石子在水面蹦跳了两下就沉了下去。
湖面重新平静下来,一颗不起眼的石子突然飞出来,在水面上反复腾空而起,激起一圈圈涟漪。
“用扁平的石片,能打多出来几个。”
林夏摇头表示拒绝,瞥见陆秋暗淡的神色,用怀念的语气道:“以前玩挺有意思,那时我最多能打出六个,如今更不行了。”
“我说完打水漂的技巧,你就能打出六个很厉害的。不像微泽和何野,负责地教他们扔了半天都不会。”
“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
陆秋摇头:“辛苦的是他们,不是我。”
深秋的晚风微冷,林夏拢了拢外套,望向不远处的灯火,说:“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你想吃什么?”
“清汤面。”
“广场附近那家吗?”
“嗯。”
晚饭过后,林夏想着乔教授交代的任务,瞄了一眼时间,对陆秋说回家有事。
陆秋闻言,执意要送她。
两人并肩走在路边,慢悠悠的。
夜晚的城市喧哗热闹,灯光璀璨。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路边的行人络绎不绝。
回到家,林夏争分夺秒地写完文章,检查完又发给乔教授,然后走到阳台收拾新种的花草。没过多久,她回到卧室收拾床铺,拿上换洗衣物,走进浴室准备洗漱。
十几分钟后,她湿着头发走出来,拿出壁柜里的吹风机,插上电吹头发。
吹到一半,隐约听见手机铃声,她关上吹风机,竖起耳朵仔细听,没有声音。林夏没再管,继续吹头发。
忙完琐事,林夏拿起手机走进厨房,准备烧热水吃药。等水烧开的时候,她倚靠着厨柜,解锁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了几条未接电话,都是来自陆秋的。
沉思几秒,林夏拨打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陆秋独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没事,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回到酒店了。”
林夏“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好好休息。”
陆秋的轻笑声泄露出来,温柔的语气拂过林夏的耳畔:“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挂掉电话,林夏的眼角微微弯了弯。积极地吃完药,脚步轻快地走到客厅沙发边坐下,拿起兔子玩偶抱在怀里,思考接下来有什么要做的。
晚上十点半,白月光群异常活跃。
林夏没有困意,捧着电脑帮沈延处理实验所需的资料。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断响动,
她把整理出来的文件发送给沈延,简单说完几句话就合上了电脑,然后侧躺下来,拿起手机看陈思和梁安在聊什么。
往上翻着聊天记录,了解了大致情况。
杜锦珺在国外接受过系统学习,如今是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因此受邀参加申海市举办的时装秀。正巧工作室最近做出的礼服比较适合梁安,就想邀请梁安同去。
梁安欢喜地答应杜锦珺的邀请,并发朋友圈炫耀淡黄色晚礼服和飞申海的机票。
陈思知道申海要举办时装秀,想去见识见识,跑去问梁安和杜锦珺能不能带上她。
杜锦珺想都没想就答应带上陈思,又给林夏打电话询问她有没有时间去参加。
国庆假期,林夏忙着帮乔教授做实验写文章,加上前段时间接了画稿,只能婉拒。
滑动着屏幕翻看消息,她瞅了眼通知栏上的日期。今天是时装秀的开幕式。
陈思和梁安还在聊今天的时装秀。林夏回复完沈延的消息,打字问两人:【如何?】
热月光:【好多俊男靓女,男有腹肌女有曲线,台步气势凌人,简直是视觉盛宴。】
温月光:【超级养眼,有两位女模特身姿摇曳,身材火辣,心动心动。】
冷月光:【与陈思和杜锦珺比较呢?】
温月光:【单看脸,这些模特是比不上她们。但是整体来看,平分秋色啊!】
热月光:【不是自夸,地球上能艳压我的人还没出生。比美貌,等我七老八十吧。】
温月光:【你是地球球花,谁敢跟你比啊?】
热月光:【少阴阳我,美貌彩票难中。今天来参加时装秀的明星也都很好看,但就是没有镜头里的好看,精修图害人不浅。】
冷月光:【少有人能比得上你的美,那套开叉红裙很衬你,一眼惊艳,大杀四方。】
温月光:【杜锦珺给她选的,今晚想来勾搭她的美女帅哥络绎不绝。你若是能来的话,我们四人能包场子,喧宾夺主。】
冷月光:【秀场是模特展示服装的。】
热月光:【说真的啊,我今天被那么多人盯着浑身都不自在。那些模特明星也厉害,还能做到旁若无人。】
温月光:【他们吃的就是这碗饭。】
温月光:【林夏,我跟你讲,陈思大傻逼又跟段昱联系上了。她上次还举手发誓,保证不会旧情复燃,谁信啊!】
热月光:【我过去找你,今日一死一活。】
温月光:【你不是在陪安渝姐买衣服吗?】
林夏半靠着床头柜,怀里抱着鲨鱼玩偶,面带笑容地观望陈思和梁安激情拌嘴,互相伤害。突然有点口渴,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厨房倒热水。
回到卧室,林夏就听见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端着水杯,不紧不慢地走近床头柜,拿起手机,一看是林睿打来的电话。
林夏的眉头不受控制地拧了拧,望着还在作响的手机,不情愿地接通电话。
“喂,夏夏,是舅舅。”
林夏微愣,随即回应:“舅舅,有事直说。”
手机里传来轻微的叹息声,那头的林舅舅沉默许久,又叹了口气才说:“前几天她在家里晕倒,被送到医院后检查出胃癌,已经扩散到肝脏上,是晚期了。”
时间仿佛静止,空气流动停滞。
林夏坐在床边,垂眸看向脚尖,眼睫不自觉地轻颤,脸色没有任何表情。此刻的她像是一个矛盾体,各种感触交织融合在一起。沉默许久,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舅舅轻叹,询问林夏最近怎么样,问来问去还是那些话。似乎是不想叨扰她,简单地说完林嘉容的状态,以及医生建议的治疗方案。说得很快,没有一句废话。
挂断电话,林夏埋头钻进被窝里,双腿并拢蜷缩,压在鲨鱼玩偶上。她无法形容此刻是什么样的感觉,但隐隐约约觉得有点舒畅,就像是欲望得到了满足。
林嘉容谎称自己患上胃癌的事是很久以前的事,但在林夏的潜意识里,林嘉容有胃癌却是根深蒂固的记忆。
催眠治疗有后遗症,最明显的是林夏记忆混乱,总是怀疑关于那场车祸的一切。
即便早已知晓不是林嘉容的过错,但她的记忆深刻在脑海里,积压的恨意始终留在心里,无法消散。或者说林夏记恨自己,那份恨意也是她对自己的。
这夜,林夏再次彻底失眠,熬到凌晨五点还是没有半点困意,一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她实在没有办法,拿着手机跟乔教授请了上午的假,吃了两颗安眠药才入睡。
再次睁眼已是中午十二点多,她挣扎着睁开眼,敲打着昏沉的脑袋,努力清醒。
十几分钟后,林夏走出卫生间,站在衣柜前挑选衣服,准备出门吃饭,回学校。
去学校的途中,房屋中介打来电话,说已经找到租客,并传达对方想尽快签合同。
林夏看了日期,思考最近的安排,和中介说下周有空,具体时间晚上会回复。
下午五点,林夏离开实验室,快步走向校门。意料之中,陆秋正站在校门口等她。
两人约着去吃晚饭,日子一天天过去。
周日,林夏和租房中介约好见面时间。下午,她坐在咖啡店的窗边,捧着咖啡喝。
天空阴沉沉的,路上的行人比以往少了很多。不知不觉间,林夏已经喝完了一杯咖啡,中介的人还没到,她准备给中介打一个电话。电话还没接通,突然察觉有人靠近,林夏转头就看见陆秋站在身旁。
跟在后面的徐微泽越过陆秋,微笑着朝林夏颔首示意,然后吊儿郎当地坐到对面。
林夏怔愣几秒,才发现中介的人站在陆秋身后,合理又不合理的想法产生。沉默许久,她紧握着咖啡杯,问:“租房?”
徐微泽点头。
林夏闻言皱眉,不解道:“你在临安不是挺好的吗?跑来北城租房做什么?”
徐微泽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陆秋,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日子过得太安稳,没有前途,想来北漂找刺激。”
中介的人故意装傻充愣,忽视有些不对劲的氛围,走上前拿出租房合同。
“林小姐,是这位徐先生想租房子,合同已经准备好,你可以仔细看一下。”
林夏看了一眼徐微泽,又看向陆秋。
陆秋坐在对面望着她,他的那双长腿在狭窄的空间显得有点憋屈,只能像从前坐在教室里那样,把一只腿伸在过道上。
林夏垂下眼眸,眼睫轻颤,思考要不要租给徐微泽,结果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在中介的催促下,她粗略地看过合同,点头道:“合同没有问题,符合我的要求。”
林夏微微抬头看向徐微泽,他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甚至让陆秋帮忙看合同。
陆秋认真地看合同,就像在研究数学题似的,冷峻的脸庞,微皱的眉头,只是少了从前的熟悉。
“徐微泽,真是你租房?”林夏疑惑。
“合同应该没问题,班长不会坑人。”徐微泽闻言挑眉,直接抢过合同,拿笔签上名,然后把签完名的合同推给林夏,“你签好的那份给我。”
签完合同,陆秋提议道:“等会有事吗?去吃顿饭。”
“你请客?”徐微泽抽空斜睨陆秋。
“能不能要点脸?”
徐微泽毫不犹豫道:“不能。”
林夏和中介的人聊了几句,询问斗嘴的两人:“你们去吃晚饭吗?我来请客吧。”
“可以。”
“不行。”
两道意见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林夏直接忽视陆秋的意见,拎起包,淡笑地看向对面两人,“走吧,我请客。”
“那就不客气了,最近比较穷。”
陆秋见林夏走远,没好气地怒瞪徐微泽。
徐微泽满不在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跟上林夏。
用过晚饭,徐微泽来回打量着两人,借口有事先行离开。天色已晚,陆秋和林夏在街边走了一会,谈论最近的情况。
回家的路上,有人给陆秋打电话,他无奈地把车停在路边,这才接通电话。似乎是不好的消息,陆秋的眉头紧锁着,用比高中时期说得还流利的英语回复对方。
林夏听懂他们在说商业合作之类的事,没有打扰陆秋,靠着车窗看向前方的落日。
抵达小区,陆秋停好车,转头对林夏说:“早点休息,明天我接你去看画展。”
林夏推开车门,“明天见。”
陆秋跟着下来,目送她离开。
走进小区,林夏回头看了一眼。
陆秋还站在原地,倚靠着身后的车。他穿着深色冲锋衣,低头看着手机,额前的几缕发丝凌乱又不失美感。尽管看不太清陆秋的表情,林夏还是感觉到他的落寞。
陆秋接的那通电话让林夏知道他要离开了,美国那边有事等着他回去处理,可是她有点不想看不见陆秋。即便没有21天,她也习惯了陆秋的存在,很习惯。
没等林夏多难受一会,乔落就打电话通知她,这两天准备回北城受刑,慷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