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烈日当空，林夏背着书包走向陆家，远远听见激烈的争吵声，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陆家所在的住宅楼下，一个中年男人哭丧着脸哀求陆爹不要辞退他，周围人都在帮腔劝说。
陆爹面露难色，叹了口气，说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这件事他做不了主。
林夏走近，“陆叔叔，七点半了。”
“七点半？快迟到了。”陆爹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抬头道:“这事实在没办法，我得去送孩子们上学就不留你们了。”
“陆朔，你想过河拆桥？婶妈说要不是当年我们愿意捐骨髓，那不孝女早死了。你敢开除我，我去婶妈闹，让她来管你……”
陆爹冷哼:“抽的又不是你的骨髓，白白享受两年的好处还不知足，怎么？是想把公司变成你们家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周围人拉住中年男人，赶忙赔笑:“姐夫，这话不能说。公司是你和我姐打拼的，以后是我大侄子的，咱们一家人，何必……”
“老陆，快点。我去接林夏了。”
陆秋拖着行李箱走出大楼，冷眼瞥向对面闹事的亲戚们。走出阴影处，他注意到站在陆爹旁边的林夏，脸色瞬间转晴，“你来啦，那我们出发吧。”
“这事没得谈，再闹，都滚蛋吧。”
陆爹落下狠话，带着林夏和陆秋离开。
走向停车场的路上，林夏扯了扯陆秋的书包，小声询问:“他们这么耍无赖吗？我记得小区安保很不错的，你……”
陆秋叹道:“他们仗着给我妈配过型，觉得对我家有大恩大德。当初我爸心急救我妈，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那些无理要求，如今处理起来麻烦，难缠得要死。”
“我去跟保安说，不要把人放进来。”
“没用，我……”
林夏抬头看向陆秋，眼神坚定，“他们老板和我外公是好友，这点小要求会答应的。”
“下次再说吧，先去学校报道。”
黑色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陆爹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林夏。
陆秋坐在后座，发现他爹偷看了林夏好多眼，身体前倾，伸着脖子，问:“爸，你想问林夏什么？我瞅你老往她那边看。你再这样子，她更不自在了。”
“臭小子。”陆爹给了陆秋一个嫌弃的眼神，转头看向林夏，“小夏，你外婆是不是一直不在家啊？好多天没看见了。”
林夏没想到陆爹会问外婆，视线往窗外移，看着倒退的树木，说:“堂哥那边有事，她去帮忙看孩子，住在那里方便。”
“难怪，你不嫌弃叔叔厨艺差的话，周末放假来找陆秋学习在叔叔家吃。外面的饭菜油大，你喜欢清淡的。饭店碰见那次，我看你就吃了两小口，哪能吃饱啊？”
“还行，我……”
陆秋插嘴:“爸，你做饭不好吃，还不如我看着菜谱做出来的。要不把奶奶接过来？好想吃她做的菜包饭。”
“臭小子跟你爷爷抢人，小心下次他把你锁在门外，不让你进家门。你爷爷也是，年纪越大越无赖，非跟你计较。”
陆秋不受威胁，非常自豪道:“爸，奶奶才是一家之主，她最稀罕我了。”
“滚你的。”陆爹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对林夏说，“小夏，吃饭这事就这么定了，叔叔到时去进修厨艺，不会有大问题的。”
林夏没有选择，只好“嗯”了一声。
陆秋见林夏吃饭的事已定，身体后仰靠着椅背，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他看向窗外闪过的绿化树，嘴角微微下压，小声嘀咕:“真偏心！重孙出生后，三天两头往那边跑，都不过问林夏的三餐。上学期家长会也不去，重孙多金贵似的……”
陆爹认真看车，林夏翻阅书本，谁也没空去听后座被挤在车窗边的人在嘀咕什么。
陆秋的怨气很大，抵达学校后才闭上嘴。他委屈地下了车，帮林夏搬行李上楼。
转眼间，开学第一周结束。
楚乐上学期提的摸底测试安排在周五。学校各学科组精心出卷，所有学科的老师加班加点改试卷，周日下午成绩全部出来。
这次考试成绩简直刷新大部分人的最低分，成功地给新高三生泼了一盆冷水。
学校这招的确够狠，让那些暑假认真复习但考得很低的同学怀疑起人生。
林夏的成绩波动不大，这次也不例外，稳居断层第一，跟第二名拉开了二十多分。
陆秋看着自己的各科成绩，没有辜负暑假的努力，成功守住擂台，保住年级第二。
杨晟拿着成绩单，勾上陆秋的肩膀，“陆哥，又是第二啊？奋起直追还稳住地位，对得起你在寝室里学到十二点的努力。这学期我跟你学习，你熄灯不学，我照做。”
“滚，睡得像猪似的，每晚打呼噜吵我学习，这话宋柯说出来都比你说的可信。”
“……”
此时，宋柯站在讲台上，看着班级成绩单，说:“班级排名变化好大啊！徐哥和陈思越来越靠前，之前他们偶尔闯进前十，又落到十几名，这次直接爬到第五和第七了。”
何倩在旁边，见自己排名第三，叹了口气，“陈思以前排十七八名是因为历史政治拉分。如果单看主科和选科，她很厉害的。如今只算六门，她追上来也不奇怪。”
严鸿考得不好，比期末差得太多，趴在桌上看着班级排名的“8”，眼神暗淡。
陈思欣赏着自己的分数和排名，满意道:“这么看，我和徐哥是一类人，高考六门认真搞，别的学考能过就行。哎，徐哥呢？”
徐微泽拿着水杯走进教室，听见陈思找他，站在陆秋座位旁边，欣慰地说:“陈妹，恭喜进步。他们不懂我们用心良苦。高考只考六门，这叫目标明确，不费精力。”
陈思重重地点头:“没错，徐哥同喜。”
陆秋握紧拳头，斜睨旁边的人，“徐微泽，烟味这么重，还想被楚乐逮住教育。”
“我去散味，楚乐更年期，老找茬。”
林夏抽出带有香味的纸巾放在鼻下，听到徐微泽要出去，转头看过去，“晚自习上课还剩半分钟，今天教导主任值班。”
徐微泽闻言，脚步一顿，说:“我上课吧，教导主任最近也不好惹，叽里呱啦讲一大堆道理，还会跑去楚乐那里告状。”
梁安笑了笑，刚想说话，上课铃声响起，没回座位的同学在教室里乱窜。
教导主任不知何时站在前门，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周振勇走进教室，沉着脸扫视四周，气氛压抑。林旭突然出现，垂着头没看见讲台上的教导主任，他开口打破僵局，语气恹恹的，“班长，班主任让你过会去找她。”
“都抬头干什么？不管你的事不用管。先拿出化学作业写，化学均分年级倒数第一，曹老师辛苦教你们，好意思考这点分数出来？”
全班同学低头写着作业不出声，几个胆大的同学对视，眼神交流十分频繁:周振勇怎么回事？来我们班发脾气，又不是他教的，管他什么事？他……
周振勇冷哼出声，说:“陈思，这节下课把化学作业收齐搬到我办公室，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化学老师，喜欢搞小动作的人都给我小心点。”
周振勇走后，全班交头接耳。
一时间，人声鼎沸。
林夏站起来，拿着课本走上讲台，“安静，有什么事，下课讨论。”
靠近讲台的同学凑近讲桌，问:“班长，你知道周振勇来教我们化学的事吗？”
林夏摇摇头，“不清楚，曹老师提过他不教我们了，但没说会换成教导主任。”
“换谁不好，换成周振勇。”陈思哀嚎道。
后排十几人接话:“是啊！”
林夏拍了拍桌子，“安静，下课再说。”
过了十来分钟，高璐吞声忍泪地走进教室，脸颊两边都是泪迹，眼眶湿润泛红。李欣怡搀扶着她，眼里满是担忧。两人慢慢走回座位。
林旭皱着眉头，走到高璐的旁边，弯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扶起她从后门离开。
林夏见状没说话，走下讲台和陈思交代了几句，绕到角落扔完垃圾，打算去找楚乐。
办公室里只有楚乐和十三班班主任，林夏走过去，看见电脑屏幕上显示全校排名，高璐竟然排在126名，一百名开外。
楚乐拿着打印出来的成绩单，找到红笔把林夏的成绩划出来，笔尖点在“语文”上，抬头看向林夏，语气有点不满，“林夏，七百零五，不是很理想，你觉得呢？”
“……”
“语文和别人并列第一。我专门去看过你的作文，阅卷老师估计认出是你的试卷才给这么高的。之前我说过语文作文例子要浅显易懂，你写的那是什么？”楚乐撑着额头回想，抬手摆了摆，“不管是什么，例子不合适。这篇作文文采，逻辑都没问题，下次注意点。”
林夏点头。
“国旗下讲话，你真的不想上台？”楚乐不死心地又问了一下，见林夏摇头，她叹了口气，“这次顺延下去是陆秋，昨晚问他稿子读过没，唉，这家伙不靠谱。”
林夏默不作声，低头看着被彩色记号笔涂画过的成绩单，梁安和张雅琴的名字被圈了出来，高璐和严鸿的也做了记号。
楚乐叹了口气，又说:“行了，你走吧。把严鸿叫过来，成绩下滑太严重，这次就数他和高璐掉得最厉害。”
林夏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星期一，升国旗。
国歌奏乐的声音渐渐变弱，全校近三千多名师生顶着太阳站在司令台前的空地上。
校长走上司令台，打开折叠的演讲稿，对着话筒念了起来。
林夏习惯性地发呆，等回过神，校长已经走下司令台，掌声四起，震耳欲聋。
热烈的掌声下，陆秋缓缓走上司令台，抬高手臂朝着欢呼雀跃的众人挥了挥手。
他站在飘扬的国旗下，自然地拔高话筒支架，露出灿烂的笑容。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早上好！我很荣幸能够代表高三学子们站在国旗下……”
林夏没有发呆，听见前面的陈思说:“陆哥轻松啊，之前那些国旗下讲话的人都没有这么放松，更别提笑了。林夏，你要是上台讲话多好，可惜你不喜欢出彩……”
梁安排在陈思前面，小声提醒:“班主任走过来了，别说话了。”
陈思“嗯”了声，探头往前看去。
“课本上的理论知识，聪明的天才不去翻开去学也不会懂。高智商群体拥有超越常人的理解能力，但我们不能否认这群人的努力。学术界先辈们留下的知识财产是属于所有热爱学习的人，也属于在场的你我他。学习是主动的，没有人会把知识往我们脑子里塞。天赋不会创造知识，知识不会偏爱天赋，在知识面前，我们没有区别。”
陆秋顿了顿，把演讲稿捏成一团。他抬起头，微扬起下巴，看向全体学生。
“这些是激励你们的废话，能听进去的同学肯定寥寥无几。举最鲜明的例子和大家聊吧，我陆秋，努力加点小聪明的学生，年级第一林夏是兼顾天赋和努力的学生。我和她最大的距离是高一摸底测试的排名，正数第一和倒数第七。那次我没参加摸底测试，也算倒数第一。如今我和她的距离不再是排名，而是分数。26分的差距……”
陈思后退靠近林夏，小声地说:“林夏，你在认真听吗？陆秋好像提到了你。”
林夏望着陆秋，“嗯，我在听。”
陆秋抬手抓住话筒，承受着上千道目光的审视，眼神坚毅，声音洪亮，毫无惧色。
“我们必须承认努力无法补足天赋的差异，但它能缩短距离。两年前我倒数第一，如今正数第二，没有一蹴而就的痴心妄想。我是盯着我的排名往上走的。”
“倒数第一跨到三百名，快跑到一百五十名，徘徊挣扎在一百名，突然开窍冲进前五十。这个过程，我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正数第二是我努力而来的，是我应得的。”
陆秋深呼了口气，把话筒拔下来，往前跨到司令台边缘，直视乌压压的人群。
“以上，我作为高三代表的讲话。接下来是我对十四班学生的讲话，我非常庆幸遇到你们这批优秀的同学，主动帮助不藏私。高璐会分享学习语文的心得，林旭钻数学题目的牛角尖，陈思总想做化学实验……当我们争执不下时，林夏成为我们信任的裁判。这是十四班的良性循环。”
“我想做一件事，一件疯狂的事。”陆秋的目光穿过人海，直直地落在林夏身上，他的神情流露出少年人的傲气，自信张扬地说:“林夏，我正式向你挑战。你守住擂台，等着我的追赶，我的超越吧。”
“哇哦——”
“哇哦——”
全校学生都沸腾起来。
“应战，应战……”
闹腾的同学都在拱火，撒欢。
安静的同学都在鼓掌，喝彩。
阳光勾勒出少年英俊的脸庞，他站在高处，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视线里只有林夏，表情充满期待，等待着她的回应。
挑战让林夏成为全场的另一个焦点。
林夏愣在原地，被迫接受着周围人的目光。她努力保持平静，等待僵局的打破。
“全体安静！”
教导主任走上司令台，抢过话筒喊道:“年级第二对年级第一的挑战，他们私底下解决。陆秋同学的事迹值得我们学习，虽然大白话讲得太多，但主题没有偏离。各位，去挑战自己，挑战别人，尝试着追赶吧。”
“今天的国旗下讲话就到这里，各班按次序退场。”
退场音乐响起，各班排队回到教室。
教室嘈杂鼎沸，同学们七嘴八舌谈论不停。林夏看见陆秋被徐微泽等人簇拥着走进教室，朝着她走来，眼眸盛着笑意，心脏砰砰乱跳，画面好像定格在这一秒。
“林夏，你应战吗？”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