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逢秋 > 第25章 第25章

第25章 第25章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那天晚上,林夏从小姨那里得知盛母林嘉容回来向外婆借钱,但说是借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不会还的,因为这样的事不止发生过一次了。

    盛然去世后,林嘉容与盛铭像是改了性子一般,竟跑到外面开始打工挣钱,还干了近一年多,让外公外婆以为他们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了。

    可有一天,林嘉容突然带着伪造的病历本找到外婆,求外婆借钱救命,连续几次之后,外婆心生怀疑,抓着林嘉容去医院检查,结果发现被骗了。

    外公那时候身体大不如从前,时常咳嗽咳痰,外婆不想让他烦心,没有说女儿撒谎患病跑来借钱之事,可外公最后还是知道了,气得住进医院,然后他们就被医生告知外公检查出肺癌晚期。

    之后外公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但他已经不年轻了,身体素质不好,最后撑到林夏初三下半学期就受不住了,他放弃治疗的那天是他的生日,就突然通知所有人要出院回家住,也不顾众人劝阻,自己开开心心收拾完行李回家。

    那段时间里,外公时常在外面邀请好友聊天喝茶,抽空为林夏开了最后一次家长会,之后他就把最后的时光留下来陪外婆。

    林夏后来才知道外公那段时间是去清查名下的财产。听外婆说,太爷爷死得太突然,没有分配清楚遗产,导致林家兄弟几人撕破脸皮,大打出手。外公估计是不想发生那样的事再发生,所以才会腾出时间去处理。

    在了解完外公所有遗产后,林夏很怀疑当了二十几年的外公怎么会有这么一大笔的财产,后来在外公的日记里找到答案。即便外公从小的理想是当老师,但他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老师,他曾经被太爷爷逼迫学商接手家族生意。直到太爷爷去世,公司交给成家的林舅舅之后,外公才有机会去学校当老师的。

    林夏在看到那本日记后,突然想起她对外公说自己要去读医时,外公不赞同的反应,并且希望她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

    但那时,她沉浸在哥哥离世的痛苦中,一心只想为哥哥去完成学医的理想,并没有想过自己喜欢的,想要的是什么。

    林夏依稀记得外公的遗书公布出来时,众人那一张张难看的脸,着实让人寒心。

    客厅里突然传来响亮的笑声,林夏把手头上的文件锁进保险柜,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目光望过去,外婆正笑得很灿烂,连小姨也是一脸笑意。看见这一幕,她不由得笑了笑。

    临近晚饭,外婆非要打电话让陆爹过来,说是要感谢上周陆秋与他的帮助,若非他们父子俩出面把林嘉容轰出去,她一定会被气出好歹来。

    林夏把最后一道菜端到餐桌上,然后走到小姨旁边坐下,正对面的是陆秋,食物上方翻腾着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对面人的脸庞。

    陆秋眨了眨眼,看见林夏眯了一下眼睛,以为她领会到了,拿起手机打算发消息,心里还想着他们两个真有默契。

    林夏发现眯着眼也看不清后,就低头吃了口米饭,完全没注意到陆秋的眼神。没过几秒,脚背被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抬头茫然地看向对面,见陆秋指了指手机,轻轻点了点头。

    她划开手机看见陆秋发来的几条消息。

    陆秋:【这一桌子的菜都是味道重的,你少吃点,免得胃会不舒服。过会我找理由带你出去吃些点心这类的。】

    陆秋:【这算是饭局吗?如果在饭局上,我们两人肯定是小孩那桌的。】

    陆秋:【你想不想喝奶茶啊?我听说附近有家奶茶店做活动,买一送一的。】

    陆秋:【班长大人?】

    陆秋:【爱吃草莓的那位?】

    陆秋:【师父,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时间是在五分钟前。

    林夏捧起手机:【我过会去超市买点面包。不算饭桌,小孩桌一般都是年龄十五以下的,我们去不了。明天再喝奶茶吧,晚上少摄入糖分。】

    陆秋秒回:【我也去超市,刚好家里牙膏快用完了,再买些纸巾带回寝室,学校超市里的太贵了,杨晟那几人天天指望我柜子里的纸活命。】

    林夏对男生的寝室用纸量有些耳闻,那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梁安之前说过男生的纸巾需求量都不小,但没一个的会囤纸,全靠借纸度过。

    这是从她们三人放在桌上的纸巾盒看出来的,从拆封到用完只需要一上午的功夫,甚至能数出自己用了多少张。之前在寝室,梁安还跟陈思兴致勃勃地分析出杨晟与徐微泽是最没脸皮的借纸大户,宋柯也不逞多让。

    于是,她带着求知的欲望打字:【为什么你们男生不知道买纸巾呢?万一大家都没纸巾怎么办?】

    陆秋:【凉拌呗,其实从某方面来讲,这是传统的延续。历届男生对卫生纸的态度都是差不多的,多少前辈都证明了东借西凑是能活的。】

    林夏:【……】

    林夏:【谬论。】

    陆秋:【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从纸巾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其他的暂且不提。】

    林夏:【……】

    这时,陆爹看见两人盯着手机不吃饭,“啧”了一声,说:“你们两人这是干嘛呢?谁教你们吃饭的时候玩手机?”

    陆秋脸不红心不跳气也不喘地说:“爸,我们正在讨论学习上的事,你不了解真相我不怪你。”

    陆爹狐疑地看向林夏,林夏面不改色地点头,说:“竞赛班老师发的题目,我让陆秋做一下。”

    “啊,这样啊。那也不要在饭桌上玩手机,等会去书房再做吧。”外婆随口一说,又把这话题转移到别处。

    晚饭过后,林夏与陆秋准备出门去超市。路上,她抬头望了一眼深蓝色的天空,突然萌发出夜跑的念头,记得从前住在北城的时候,哥哥他们经常会去夜跑,后来也抓着她去跑。

    不远处一排排的路灯亮得耀眼,路边上三两作伴的,只身一人的很多,脸上带着各样的神态,疲惫、挫败、欢快、幸福……

    林夏很少关注这些,会注意到这些都是因为左手侧那位喋喋不休的人。

    陆秋精确地描述着视野范围内的人,等到林夏看过去后,他不失条理地从难以察觉到的细微神态来分析这个人今天大概遇到什么才会有如此表现。

    专业名词有些太多,林夏听着乏味,但偶尔也会给个反应,让陆秋不至于演独戏。

    很快,他们到达附近最大的生活超市,各自想买的东西不在同一区内,两人说好门口集合。

    陆秋真的跑去买纸,他买了两种卫生纸,抽纸与卷纸。那一提卷纸里面有十二卷,他看到价格便宜,量也不少,心里觉得物美价廉,刚好配寝室那些借卫生纸的穷鬼。

    拿着东西,陆秋往前走了几个货架,路过买卫生巾的货架时,余光中瞥到林夏的身影,后退了几步去确认,看清后走向正在挑选卫生巾的林夏。

    “找不到常用的牌子吗?”

    林夏半蹲着,正在找常用的卫生巾,奇怪的是日用一包不剩。熟悉的茉莉香传入鼻中,她拿了两包夜用的,然后站起来,瞥了陆秋一眼,慢半拍地点头。

    陆秋偷瞄了一眼林夏手中的护舒宝卫生巾,颇有心得地分享:“之前有听我妈说过,花王的,还有那个高什么丝的卫生巾都还不错。或许你可以试一试卫生棉条,我爸那边的女性长辈都赞叹不已。”

    林夏斜看了眼货架上的花王卫生巾,拿了几包日用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油然而生。

    结账的时候,陆秋气定神闲地把东西从购物车里拿出来让收银员扫码,拿完就转头跟身后的林夏聊明天几点返校,完全忽视了收银员探究的眼神。

    陆母在世买卫生巾的时候从不避讳父子俩,久而久之,陆秋自然早就免疫了。

    暮色已沉,各种颜色的霓虹灯模糊了城市的轮廓,夜晚的喧嚣即将来临。两人走出超市,按原路返回,走到桥中央,迎面走来一对小情侣。

    女生搀着男生的胳膊,笑得很开心:“这新品奶茶真的好喝,酸酸甜甜的。”

    男生的语气有点心疼:“就是有点小贵,还好有买一送一的活动。”

    女生笑嘻嘻道:“那你可要好好谢谢我,不然这活动就没你的份了。”

    “没我,你一个人能参加?”男生委屈地看向女生,眼底透露着“快来哄我”的信号。

    林夏跟小情侣擦肩而过,望着前面熟悉的街口,转头对陆秋说要去路口的面包店买些甜点。

    最后的最后,林夏还是没能抵过陆秋的软磨硬泡,在奶茶店里演了一场假情侣的戏。走回去的路上,她拿着奶茶,杯壁的温热传递到手心,将平日里冰冷的手一点点暖热。

    小区南侧的路边种满了一望无际的悬铃木,夏日的这里是出了名的受欢迎,但如今正值冬日,悬铃木茂盛的树叶早已尽数凋零,只余下枯枝败叶。

    走近小区,林夏一眼就认出来道闸杆旁边徘徊的人是谁。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脸色阴沉下来,仿佛刚才的欢悦都是假象。

    陆秋显然也认出来了林嘉容,这是第一位即使见面的次数不多,却让他印象深刻的女性,也是第一位让他会心生厌恶的女性。不论是过世的母亲,还是身边的女性长辈,她们对待孩子都是极好的,以至于他见识浅薄,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竟然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母亲”。他转头看了一眼林夏,清晰地看见她的脸色从复杂归于平静,面无表情。

    “陆秋,你先进去吧。”林夏开口。

    陆秋不放心林夏,但又阻止不了。他拎过林夏手里的塑料袋,目送她双手捧着奶茶杯走过去,然后悄悄躲了起来,守在不远处,心想如果她需要他事,他能尽快出现在她面前。

    林夏走得不快不慢,奶茶杯壁不再温热,她的手也逐渐变得冰冷。站在林嘉容几步之远的地方,终于看见了那发急发愁的脸色。

    林嘉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骤停,不由地回头看去。看到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林夏,她有一瞬间的怔愣,仿佛透过眼前人看到了曾经那个每次见面都会让她无地自容的大儿子盛然。她从来都没有忘记从前的盛然有多么优秀,如今又从别人口中得知盛然养大的林夏有多么厉害,只觉得老天对她不公。

    那些多舌的人总是拿她没有从小养在身边的两个孩子与亲自带大的盛小宝比较,她觉得那些人是在看她的笑话,是暗讽她不会教孩子。

    为什么明明都是她生出来的,可优秀的两个孩子却不是她带大的,甚至一个比一个讨厌她。

    那些年,盛然攻击讽刺的言语,林夏忽视漠然的行动,盛小宝偏向婆婆的态度。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虽然她深知自己犯下的错永远无法弥补,也曾在深夜偷偷哭泣,后悔当初的选择,但她已经不想再给任何人嘲笑她的可能。所以即使这条路根本不算一条好路,但她再也没有回头的勇气。

    有时候,她也会去想如果当年回头,是不是就不一样了。这种感觉最强烈的一次是在得知盛然车祸离世的那段时间,望着撑不起丧事局面的丈夫,大肆收取随礼钱的婆婆,以及胡搅不懂事的小儿子,与之对比的是强撑着精神办完丧事的,从来没正视过的女儿。

    林夏毫无惧色,目光直视林嘉容,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平静地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外婆身体不好,这几年对你们的态度软化,不过是这个岁数的老人心里想要追求一家和睦。金都花园地段好,那套房子市场价不低,足够支付医药费,还掉赌债,你们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有一天到了,也与林家没什么关系。”

    林嘉容的身体哆嗦着,视线闪躲。此刻的林夏像极了从前的盛然,那副模样带着似有似无的嘲讽,那双清眸流转着微不可察的鄙夷。尤其是那张与盛然有五成像的脸,每一次都在击打她脆弱的自尊。

    盛父盛铭能被值得一提的只有那张完美无缺的脸,是从任何角度都找不出缺陷的脸。如果女娲捏泥成人是真的,那盛铭就是女娲用心打草稿画的,亲手改稿捏的。

    林嘉容当年看上盛铭,并执意要嫁给他,那张脸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另一个重要原因或许是叛逆,她不服父母的管教。

    林夏与盛然的长相都更像盛铭,而盛小宝偏像林嘉容。自从林家不肯管林嘉容后,她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盛小宝身上,只为证明自己能教出更好的孩子。于是,她压下从喉咙里传来的酸涩,说:“你弟弟的补课费,兴趣班费用都不低,他还要上很多年,这些都是杯水车薪,支持不了太久,如果卖掉房子,我们就没有住的地方了。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知道自己要说的话有多可笑,又或者想要保住那薄如蝉翼的脸面。

    林夏闻言无动于衷,她压根不想花费脑子去想林嘉容话中是否带话,所以她转身想要离开。

    林嘉容见状,终于扯开脸面,直白地讲出目的:要钱。她不是说借的,而是要的。然后她开始在林夏身后喋喋不休地讲哪里哪里需要钱,要多少钱。

    林夏觉得聒噪,不想听下去。明明半个多小时前,陆秋也在她耳边侈侈不休,讲的是无关紧要的是,离她的距离也更近,但她还是耐心去听完了。

    如果此刻给林夏一个两难的选择,她宁愿听陆秋不眠不休讲上一夜的冷笑话,也不愿多听林嘉容说一秒。

    “你弟弟很笨,比不上你们两个,如果不给他一直补课,他会跟不上学习进度。他是你的亲弟弟,你总不能看着他……”

    林夏转头冷冷地瞥了林嘉容一眼,“我没有弟弟,你也没有资格提我哥哥。”

    “盛夏,你哥哥养你的是因为你是妹妹,小宝是你们弟弟啊!你怎么没有学会你哥哥……”

    “住口。”林夏厉声吼道,“你不要妄想从我这里拿到哥哥赚来的一分钱去满足你可笑又可悲的自尊。”

    话音一落,林嘉容突然扑上来,林夏一时不察被她拽住了手腕。那杯喝了一半的奶茶意料之中地掉落在地,杯盖与杯身分离,奶茶洒满一地,唯有几颗珍珠还顽强地留着杯内。

    林夏很喜欢这家奶茶店的珍珠,因为这是她遇到过的最大颗的,最有嚼劲的,最贵的珍珠。别的奶茶店加珍珠要一元,这家偏要三元,根本不怕卖不出去。

    不远处的陆秋并不能看清一切,当奶茶从林夏手中脱落时,他没有迟疑一秒,大步冲向林夏,一把扯开林嘉容的手臂,将喜欢的人护在身后。

    陆秋从小到大都被父母教导尊敬长辈,礼待女性,这绝对是他第一次沉着脸与女性长辈对峙。他的个子很高,低头怒视林嘉容,压迫感扑面袭去。

    林嘉容下意识后退几步,几秒过后,她突然抬头与陆秋对视,竟开口向他借钱,没有顾及林夏的感受,也不在意这么做对林夏的影响。

    陆秋偷覷林夏一眼,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林嘉容,并不留情面地告诉她,今晚所发生的一切都会转告林家舅舅舅妈。

    林嘉容被赶走后,林夏与陆秋站在原地不动。几分钟后,林夏开口说:“地脏了。”

    收拾完残局,两人来到篮球场。天色已经很晚了,篮球场上没有一个打篮球的人,围栏边一亮一暗的故障路灯特别有存在感。

    陆秋撕开一包薯片,放在长椅的中间,他用轻松的语调说:“这路灯昨天坏的,你猜猜明晚能修好吗?”

    林夏没搭腔,几秒过后,她摇了摇头,算是给陆秋的回应。明明灭灭的灯火让陆秋很难看清她的表情,突然林夏动了一下,轻缓地转动着腕上的手表,舒了一口气,说:“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要说声谢谢。”

    “陆秋,谢谢你这次又帮我赶走了她。”

    陆秋再一次听到林夏用“她”去形容生母。十月中旬,这位容貌上乘的妇人凭空出现,在小区门口堵过林夏几次。他没见过林夏生母的真人,若非那次碰巧遇上,也不会认识。

    其实这已经是他第十次遇上这种场面了,三次在明,七次在暗。那七次,他也想冲出来的,但他知道林夏不会想让他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林夏,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的母亲?”陆秋抬头望着月亮,“在她患上急性白血病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孤儿,但现实不是那样的,她是有亲生父母,亲兄弟亲姐妹的。我爸说当年他去提亲,那户人家知道我爸家里条件还行,狮子大张口要十万。他们重男轻女,看见到我爸真心想娶我妈,想多要点给底下的儿子娶妻。”

    “十几年前的十万不是小数目。”林夏脱口而出,没有悬疑地猜到了陆母也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那个年代,重男轻女一定比现在更严重。

    陆秋点头,“是啊,他们的算盘打得好,可我妈不同意。但户口本被他们盯着,最后我爸东拼西凑拿了七万出来,之后我妈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了。要不是我妈要骨髓配型,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些事。”

    林夏偷偷看了一眼陆秋,干净的月光倾洒在他脸上,无形中带来一丝悲凉。

    “我妈总说遇到我爸并嫁给他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生下我之后就觉着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如果没有血癌,如果配型成功后没有复发,她会幸福下去的。”

    “我以前也是稳坐年级第一的好学生,这两年和陆总刻意去回避辉煌的曾经是因为我成绩一落千丈的转折点是我妈的离世。如果我成绩一直很好或是一直不好,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林夏想起陆叔说过当着她的面说过很多次,陆秋成绩很差,让她看着点。她后来有意识到这与陈思,徐微泽所说的相悖论,但没有深究,如今陆秋将谜底揭开,才恍然大悟。

    但如果陆叔真想躲避痛苦,又为何要她辅助陆秋提高成绩呢?

    林夏没有体验过父母之爱,她自然不明白那是父亲对孩子别扭又难言的爱,他渴望逃避妻子离世的痛苦,可又不愿意儿子消沉下去,他像是躲在角落里的布局者,最后选中了合适的林夏作为改变局面的主角。

    陆秋注定会对林夏产生好奇。

    这是陆爹意料之中的事。

    林夏听完陆秋对他爹颜值的贬低,认真对替不在场的陆爹反驳:“陆叔叔长得还是可以的。”

    “一般吧,我妈都说他五官有缺陷,就是组合起来比较协调。听奶奶说,我妈没结婚前是个小说迷,就幻想生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漂亮小孩,但他们夫妻俩都不是颜值高的,所以对即将出世的孩子,也就是我的颜值没有抱太大希望,结果我完美地遗传了两人的优点,成为超级大帅哥。”

    陆秋回想着那段生日视频里记录的一切,“我妈可喜欢盯着我的脸欣赏,并且在我七岁生日那天当场宣布要将我培养成小说男主。她喜欢的小说是那种……呃,那种男主是霸道总裁的狗血小说。我可以接受有钱有权有势的那部分,但我不接受弱智无脑的言语与行为。”

    小姨林若曾经也喜欢这种类型的小说,林夏对那些经典话有所耳闻,确实有点尴尬与无脑。

    陆秋勾唇浅笑:“我妈前二十几年在那户人家受尽委屈,嫁给我爸就没再受过委屈,一点都没有。我奶奶就生了我爸一个,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只生一个是要被人背后说的,但任凭那些亲戚怎么劝她也不改主意,而且我爷爷还给她撑腰,太爷爷太奶奶都不敢过分,给她委屈受。”

    “你的意思是你们陆家男人祖传不让伴侣受委屈吗?”林夏眉眼一瞥,挑出陆秋话中的深意。

    陆秋一脸正经道:“没有,我在阐述事实而已。”

    林夏望着陆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知那点戳中了她,竟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又觉得心里难受,可说不出为何难受。

    她知道陆秋的妈妈有多好,好到去世已经两年多,小区里的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五六岁的小孩都还能记得这位温柔美丽的女子。

    林夏还记得那次放学回小区有点晚,正逢晚饭散步消食的高峰期。那些被家长牵出来的六七岁的小孩看见陆秋,很高兴地跑过来,问了一声“姨姨在哪里,怎么不跟哥哥一起散步”。

    那几个清楚真相的家长们歉意地看向陆秋,然后拉着自己的孩子。陆秋看向他们的背影,缓缓吐出:“姨姨说哥哥长大了,能自己一个人散步了。”

    林夏不受控制地想起林嘉容这段时间的纠缠不休。为什么同样是母亲,差异却那么大?但凡那女人有陆秋母亲的十分之一,有些事也就不会发生。

    陆秋笑了笑:“林夏,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怎样对待那个人,哪怕态度再恶劣,你也没有一丝错。我深爱我的母亲是因为我的母亲也深爱我,你对那人的态度应该是她曾经对待你的,这才是正确的方式。我想那位守护你长大的哥哥一定会认同我的想法,在自私的母亲与疼爱的妹妹之间,他早已偏向你了。”

    林夏听进去,所以她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这句奇怪的话随风传入陆秋的耳中,以至于后来在林睿口中得知那场窒息的局面后,让他余生都在后悔为何当初没有选择追问下去。

    “那她为什么要害死他呢?”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