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闷热的上午，温热的风吹过。
高二换到b栋教学楼，林夏与陆秋一起找到班级，按照高一的位置坐下。
过了十几分钟，陈思穿着白色连衣裙走进教室，看见林夏，扑上去圈住她的脖子，“林夏，想死你了。”
林夏扯开勒着脖子的手臂，抬眼看向化全妆的陈思，“你买新鞋了？这么开心。”
陈思立马显摆新鞋，“七百多，心疼死我了，我昨晚一看，发现又涨价了，多亏我下单早。”
“你拍衣服赚来的钱别都花在买鞋。”林夏好意提点。
陈思经过提醒，想起初中毕业，她在暑假打工赚来的那笔钱，后来才发现全部花在买鞋上。如今回想，她还是忍不住懊悔，吸取教训后，这次学乖了，非常自豪地说:“我已经把一半的钱放在我妈那里存起来了。”
“靠谱吗？”陆秋说，“我以前放在我妈那里存起来的压岁钱全没了，美曰其名是给我买吃的了。”
陈思脸色一变，有些怀疑人生，缓缓吐出:“好像有点不靠谱，我应该存在我爸那里。”
林夏说:“现在要回来？”
“来不及了。”
梁安来到教室，跟林夏打完招呼，又喊了几声陈思，见她不搭理人，有些不明所以。
从杨晟那里搞清楚来龙去脉后，梁安再去看陈思的苦脸，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没过多久，楚乐走进教室，还是一副不言苟笑的模样。
教导主任从窗外走过，见林夏转头看过来，很友好地笑了笑。
上学期，林夏参加的化学竞赛，带队老师是教导主任，她夺得第三名，为教导主任赚足了面子，赢了不少的奖金。
楚乐站在讲台上，讲了开学第一天的流程。跟上学期差不多，听完开学广播后，林夏认命地组织起全班干活。
拿到新名单后，林夏才意识到有些同学换班了，还有些新同学加入十四班。
菱阳中学不同于其他学校，高一进来就要进行第一轮选课，按照选课和成绩分班。17届虽然没有完全按照传统分班，但本质不大。
十四班是地生班，只有地化生，历地生，地物生三种组合，林夏当初选了地化生。
高一结束，他们进行第二轮选课，也算最后一轮。杨岚、黄萍、方扬这些人都转班了，十四班也进来几个新人。
林夏报着名字，视线往下移，突然看见眼熟的名字，不由得抬头扫视四周，发现人不在教室里。
陆秋听见林夏报出要去搬新书的名字，早早起身喊醒杨晟，招呼着宋柯一群男生走出教室。他在走廊上等了一会，见林夏还没走出来，绕到教室前门，对着呆愣的林夏说:“林夏，可以去了。”
“嗯，我知道了。”林夏点头，“陈思，你看着打扫卫生，等我回来再重新排座位。”
陈思早已发现又新同学，听到林夏的话，停下擦玻璃的动作，点头应和，“yes，林sir。”
“陈思，你又给班长取外号。”站在旁边也擦玻璃的李欣怡笑道。
“哪有，这表示我对班长的敬意。”
梁安撑着扫把，直起腰，“你看林夏理你吗？”
陈思转头看向走廊，看见陆秋与林夏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群男生。
有什么奇怪，不对劲的地方。
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很久，上学期运动会之后愈加强烈，但经过忙碌的备考，陈思有些遗忘，如今这种感觉再次回来。
可让她说出来什么感觉，又说不上来。
新书在旧实验楼离门口最近的大教室里。暑假学校翻修，把放在文艺楼里的部分书搬到这里。
林夏拿着新书名单，每样数出42本，然后指挥着男生搬书，最后数的是必修四的语文书。她蹲下身子数好后，一把抱起，独自走出实验楼，看见站在门口的陆秋，有片刻怔愣。
“你不走吗？”
“等你呀。”陆秋转过身，“给我吧，放在上面。”
“不用，语文书不重。”
陆秋看了一眼偏小号的语文书，也不多说什么。抬脚走向台阶，跟在林夏身后回到教学楼。
回到教室，卫生打扫得差不多了。
按照身高排好初步的座位，林夏站在讲台上，轻轻拍了拍桌子，说:“今天结束之前都可以来说想换位置，我会考虑的。老规矩，逾期不候。”
上午结束，下午正式上课。
最后一节下课，林夏按照收来的换位申请，微调位置后，拿着新的座位表走向办公室。
陈思与梁安站在走廊上等着，教室里只剩几个还没睡醒的男生。
又过了几分钟，陆秋走出教室，看了看两人，又看向办公室的大门，停在门口，“林夏还没来？”
陈思把玩着饭卡，挥动着扇子，声音有气无力:“嗯，估计班主任又在交代事。”
“当班长的事不是一般多。”梁安靠在墙边，望眼欲穿。
陆秋看了眼手腕的表，与人约打篮球的时间到了，嘴角一抿，说:“先走了，告诉林夏，那几道题我会了。”
“好的，陆哥，慢走不送。”
吃过晚饭，三人在校园里散步。
陈思带路，散着步就来到了她的秘密基地，只听见她“喵喵”的叫唤了两声，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就跑出来了几只小猫。
林夏看了眼手拎着的塑料袋，难怪刚才在超市买东西时，陈思拿了一把火腿肠，原来早有预谋。
“喂完猫就回去。”陈思眯着眼睛笑了笑。
林夏拿出火腿肠，分给梁安两根，剩下的全部塞给了陈思。她手上的冰淇淋还没吃完，腾不出手来喂猫。
站在石阶上，林夏吃着冰淇淋，看向学校后面的大河，河面上飘着水草。突然水面开始波动，水浪越来越大，她抬头向远处看去，一艘大船驶来。
很快，大船驶过，只留下不平静的水面。
那边，陈思兴奋地边喂猫边撸猫，一旁的梁安穿着裙子，一手抓着裙尾，一手举着火腿肠喂猫。
两人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想喊林夏回去。
刚要走向林夏，她们看见远处走来两只小猫。
陈思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小白，但后面那只更小的猫，她认不出来。
“小白，我以为你跑到别人那里求食了。这后面跟着的是你的小孩吗？”
梁安认真地看了两眼，说:“肯定是，这毛色一模一样。”
陈思摸着小白的下巴，朝着林夏喊:“亲爱的，还有没有火腿肠？”
林夏循声回头，手伸入塑料袋摸索着。还真让她摸着两根，走过去递给陈思，看见小号的小白，转头看向两人，“小白的崽子？”
梁安摸着小白的崽，提议道:“看样子是的，看样子才出生。我们给取给名字吧？”
陈思喂着小白，闻言，眼睛发亮。
“公崽还是母崽？”林夏问。
陈思二话不说，拎起小猫崽的后颈，把小猫崽抬高，像个变态一样光明正大地窥探，见小尾巴挡住了，伸手扒开，胸有成竹地看向林夏梁安。
“公猫，百分之百确定。”
“那取什么名？”梁安把小猫崽抱过来。
陈思低头看了眼吃着火腿肠，忘记崽子的小白，“我一般都是按毛发喊的，这里已经有一个小白了，不能重名啊。”
“少年吧？”林夏突然说。
陈思点头:“少、年。”
梁安顺着林夏的目光看去，夏日的天黑得晚，天边余留一轮残阳，把那片天空照得格外蓝。
“挺好听的。”
三人又围着少年看了一会。
林夏看了眼手表，出声催促。
陈思“嗯”了两声，梁安也跟着点头。
过了五分钟，林夏又催促了一下。
两人口头上答应了，却没有一点动作。
手表上的指针转动着，很快跑完第一格，离晚静校打铃还有五分钟，林夏动了动嘴唇，“六点零五了，今天是班主任值班。”
“yes，林sir。”陈思应着。
梁安逗猫的手一顿，仰头看向林夏，“零五？那快迟到了。”她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陈思背上。
“快走，有空再来，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陈思终于回过神，猛地站起来，这会比谁都急，边快走边大喊:“林夏，对不起，下次我再这样，你直接上手打吧。”
三人看见教门的那一刻，铃声响起。
楚乐站在教室后门，看见迟到的三人，眼角一撇，不耐地挥手让人进来。
转眼间到了周五，最后一节班会课。
“哒哒哒”的高跟鞋踩地声越来越近，门一开，楚乐抱着作业本走进来，犀利地扫视教室一圈。
“这节课重选班干部，先从班长职位开始。”
“班长不是林夏吗？”宋柯率先发出疑问。
陈思转头看向林夏，梁安也侧身盯着林夏。
林夏无动于衷地写着作业，察觉到强烈的目光，简单解释:“不想当了，太麻烦了。”
梁安不解:“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林夏合上书本，“因为陈思当初极力保我当班长，如果我做不好，她会被班主任怎么看待？上学期我就请辞过，但没被同意。”
“你这次什么时候去请辞的？”陈思问。
林夏想了想，“第一天，交座位表的时候。”
“……”
陆秋沉浸在解数学题的世界里，左手撑着脑袋，右手贴在桌上，握着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草稿，终于算出答案。
抬头看向黑板，见高璐在唱票，他转头看向杨晟，漫不经心地问:“这是干嘛呢？”
“哦，选新班长。”杨晟吃着薯片，偷偷看着夹在腿上的小说。
闻言，陆秋轻戳了一下林夏的背，“不想当了？”
“嗯，有点累。”
“吃力不讨好，不干也好。”陆秋说，“杨晟，你帮我投给谁了？”
杨晟看了眼林夏，“班长啊。”
“……”
陆秋看向脸上写满无语的林夏，轻轻一笑。
唱票的结果出来，林夏得了36票，稳居第一，再次成为班长。
严肃的楚乐难得开玩笑，一脸笑意地看着黑板上的唱票结果，“恭喜恭喜，还是林班长啊。”
陈思见状，用力鼓起掌，“恭喜林夏保住班长之称，看来大家都很默契啊！”
全班同学拍起手，爆发出响亮的鼓掌声。
陆秋嘴角一侧上扬，轻轻拍着手掌。
掌声渐渐变小，突然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她当班长？只会学习的傻子，能干什么事，陈思看上去就胸大无脑，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陆秋脸色瞬间阴沉，扫视一圈，把目标定在第四组后排处，刚才的掌声有些干扰他的判断，那人只敢背地里说，掌声一停，也没了动静。
第四组后排有三个新同学，还有何倩，吴旭阳几个老同学，他们与陈思关系不错，也经常向林夏请教问题，不是会在背后说坏话的人。
陆秋认真地审视，企图当场把人抓出来，让他为自己说出来的话承受后果，可他暂时找不出来。
这一点，让他明媚的心情瞬间下降到谷底。
杨晟看完这一页，突然感觉有些发冷，反手拿过挂着椅背上的校服外套穿上。
宋柯看见，笑话他体虚，不行。
重选班干部职位之事结束，变化不大。
最激烈的竞争是英语课代表，程铮改了学科，去了十二班。英语老师沈楠人好，经常给自己的课代表小零食吃，所以想当英语课代表的人很多。
但最终，陆秋凭借上学期期末英语单科第二的优势，成为新的英语课代表。
物理老师与英语老师在一个办公室，以后早课间的时候，他可以与林夏一起去送作业。
这么一想，陆秋觉得当课代表不算是苦差事。
倒是林夏对重新接任班长的事，感到很无力，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你要当三年的班长了。
九月十号，天气闷热。
教室里的空调突然坏了，头顶的风扇吱呀作响，伴随着化学老师平稳无起伏的催眠声。
教室外，阳光明媚。微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枝头上的蝉鸣声不绝，宛如催眠曲。
一切都令人犯困。
下午第一节课，数学老师抱着卷子走进教室。一开口就嫌弃教室太热，讲了几题又开始说自己周末的经历，等到反应过来，半节课过去了。
“林夏，你把后面两个睡觉的推醒。”数学老师说，“陆秋怎么回事？前几天还在认真学，今天又公然在课上睡觉。”
林夏转身叫醒杨晟，装模作样地轻轻喊了一声陆秋，见没反应，又回头看向老师，“老师，陆秋可能身体不舒服，我会帮他补课的。”
“是吗？那行，他比较听你的，到时候不要忘记给他补课，他是个好苗子。”数学老师说着，目光转向第四组后排看了看，又转头看向第一排的几位女生，“你们班主任好命啊，都是自觉学习的学生。”
粉笔写字的声音耳熟能详，新知识在黑板写上去又被擦掉，如此往复。
同在班里的人，上着同一个老师的课，但最后对知识的掌握程度却各不相同。
周五下午放学，陆秋连着睡了五天，即便如此，他眼下的乌青也很重，脸色也不太好。
明天，9月15号，陆母的忌日。
陆爹开车来接两人，往日车内总是能听到父子的斗嘴，今天却格外安静。车外，喇叭声，车轮碾压声……混在一起，与车内诡异的安静形成对比。
次日一早，林夏拎着早餐，站在篮球场门边。
等了很久，她才看见陆秋低着头，怀里抱着粉色康乃馨从转弯处走出来。
几位经常晨练的爷爷奶奶路过，低声去安慰他，但他一声不吭。
“陆秋。”
或许是没听见，又或是听见了，没力气回应。
林夏再次叫道:“陆秋。”
陆秋抬眼望去，又快速垂下眼眸。
眼圈泛红，楚楚动人。
林夏走上前，把纸袋套进陆秋的手指上，指腹触碰到他冰冷的手背，不禁回缩了一下。
两人的距离很近，林夏清晰地看见陆秋脸颊上的小绒毛，听着他轻微的气息声，她缓缓说:“陆秋，你笑起来很好看，陆阿姨应该更想看到你笑。”
“嗯。”
没多久，林夏看见陆叔叔牵着miss走来，情绪也很低落，带上陆秋走出小区。
陈思与梁安曾问过林夏，为什么与陆秋走得那么近，又为什么会主动去关心陆秋。
为什么呢？她有时候也会想。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经历相似吧。
在失去最爱的亲人之后，又突然得知另一个亲人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她比他先经历这一切。
只是她现在还有外婆，而他不能失去了。
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
陆秋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