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虎落平阳
约莫一刻钟后,穆小玲将罗梵送回到洛子霖的住处。这是一间位于居民里内的普通两居室,房屋面积不到六十平方,屋内装饰简朴,家具老旧,虽不至家徒四壁的程度,但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这家人的生活并不富裕。而踏进厅堂后,首先映入眼帘的那两幅黑白色遗像更为这间屋子平添了几许悲凄、冰冷之感。
“他们是你的父母,上周在一场车祸中遇难了。”穆小玲小声向罗梵讲道。
“哦……”这一男一女是洛子霖的父母,与他却并无任何关系,罗梵瞧了瞧遗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暗自冷嗤道:“父母不在了,就去跳楼自杀,这家伙还真是个废物!”
对方的怪异反应,显然早在穆小玲的预料之内,她暗暗叹了口气,向罗梵简单介绍了一下屋内的布局和陈设,最后起身告辞道:“小洛,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叮嘱道:“如果你饿了,就去冰箱里拿东西吃,或者订外卖也行。”
“冰箱?”罗梵顺着她手指的方位,斜眼瞄向那个银灰色的长方体,答应道:“嗯,我知道了。”
望着对方呆头呆脑的模样,再念及他这些年的遭遇,穆小玲心中忍不住一阵难过,随即扭过脸去,背向罗梵道:“我先走了,拜拜。”
剩下独自一人,不必再假装失忆,提防被人拆穿,罗梵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他闲着没事,便在房间里四处转悠,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时不时还拿起一些物件放在手中端详;幸好,人类的科学技术虽然超过魔界不少,但使用方式大致相同,亦未形成科技代差,加之现今的家用产品大都易学易用,所以罗梵并没费多少工夫,就适应了这个新住处。
可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肚子已经饿得打起鼓来。依着穆小玲之前的提示,罗梵打开冰箱,寻找食物充饥,却无奈地发现:偌大的冰箱里除了几瓶牛奶、半打生鸡蛋和一些青菜以外,压根找不到半点荤腥儿:“难怪这小子瘦得像麻杆一样,光吃素怎么行?”
“出去找肉吃!”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皮,遂打定主意,推门而出。
罗梵先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待认清家门以后,方才走出居民区,到附近去寻找肉食。走了没多远,便望见一条街道两侧布满饭店、商铺,现下虽已过了饭点儿,但此处的生意仍旧十分红火,热腾腾的锅气混合着肉香四溢飘散,勾得罗梵更是食指大动,饥饿难耐。
不过,尽管体内馋虫作祟,一向机警的他初来人界,还是没有贸然采取行动,反而远远站在一旁,观察别人是如何购买食物的。当他瞧见不少客人在吃完饭、买完东西之后,都会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金属板,在老板面前摆弄一番,心下旋即明白道:“这个玩意儿就是人类世界的通用货币!”
本以为洛子霖在父母双亡后,一直独自生活,身上必有“此货币”;可是,里里外外翻找了两、三遍,罗梵从四个口袋里总共只摸出一串钥匙和几张花花绿绿的方形纸片,不禁气闷道:“这个穷鬼!你还自杀干什么,再等两天,饿都饿死了。”他自然不知道:口袋里那些花花绿绿的方形纸片就是钞票,同样可以用来结账。
不管怎样,肉总是要吃的。没钱买,就抢!当年,他在魔界的隐秘处修炼,需要日常用品时,就随手抓一些珍奇的魔物,与商家以货易货;如果抓不到,也会动手硬抢所需,因此做起这种事来,毫无心理负担。
罗梵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瞅准一家卖烤鸭的街边店,纵身抢上,探臂抓住一只挂在窗口上的烤鸭,拔腿就跑。店主乍见有人抢东西,立马高声喊道:“你站住——抢劫呀,抓住他!抓住他!”说话间,老板带着一个伙计从烤鸭店里冲出来,顺着罗梵逃走的方向,紧追过去。
其实,做生意的遇上此类小偷小摸的事情,也很常见。尽管一只鸭子值不了几个钱,但若是放任不管,就等于告诉周遭的所有地痞、混混,这家店是可以欺负的;正所谓,伤害性不大,影响性极坏。所以,老板才会不遗余力,死追不放。
他们三人一个逃、两个追,在纵横交错的街区里前后穿梭了五、六分钟。烤鸭店的老板和伙计毕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加之,平日里吃惯肥腻烤鸭,又不做运动,今日连续急奔数分钟,早已是气喘吁吁,被对方越拉越远。
罗梵回头瞥了追兵一眼,见他们快要坚持不住了,心里很是得意:“哼——想抓我?本少爷当年在‘湮魔丛林’中,溜着‘箭鹿’满地跑,就凭你们这两块料……”忽然间,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只觉得头重脚轻,四肢颤抖,心脏更是狂跳不止。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变生肘腋,罗梵不由得心头大骇:“难道是这具躯体在排斥我的元灵?”神情恍惚中,他慌不择路,身形摇晃着一头钻进了路边右侧的小巷里。可是没跑几步,便两眼一黑,栽倒地上,动弹不得了。
两名追兵的体力本已到达极限,全凭胸口的一股气顶着,就在两人要放弃之际,却见对方的身影从大路上消失了。他们俩紧赶两步上前,刚好看见瘫倒在巷子里的罗梵,烤鸭店主见状大喜,抬腿狠狠踹了他两脚,叱道:“你再跑啊,跑啊!年纪轻轻的不学好,敢来抢老子的烤鸭……哼——今天就让你知道厉害!”语毕,弯腰捡起跌落一旁的烤鸭,他心知:今天只要抓住偷鸭贼,对方乃至附近的小混混们日后都不会再敢打他烤鸭店的主意,故此今日之事必须高调处理:“起来,跟老子回去。”
这时,站在他身边的伙计隐隐察觉出异常,出言提醒道:“老板,不对劲儿啊!这小子好像不是摔倒了,而是昏过去了。”
烤鸭店老板闻言一怔,俯身仔细瞧了瞧罗梵,见其面色惨白,汗出如浆,整个身体还在微微发颤,这模样显然不是假装的,当下胆怯道:“快走、快走!他是自己晕倒的,跟咱们可没关系。”说完,也顾不得抓对方回去显摆了,拉起伙计一溜烟地消失在人群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冰冷、坚刺的凉意不断从脸颊上袭来,令罗梵慢慢恢复了几分意识:“我在哪儿?我的肉身还在吗?”此念甫一闪过脑海,他立刻尝试着活动四肢,却发现自己浑身虚弱,根本动弹不得。他又使劲儿睁眼,观察四周,在看清土灰色的水泥地和幽暗的小巷之后,总算暗松一口气:“看样子,刚才的状况应该与我的‘元灵’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