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卦象下
袁临怀记忆里再次遇到她的那一天，好像就在眼前。
她一袭红衣骑在一匹黝黑的骏马上，山谷的风将她束着的长发吹起，发带上的铃铛随着飘动的发丝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扬着头，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在这人间嬉玩，不谙世事的小神仙。
那天她对他说：“这位好看的小郎君，要不要做我的压寨夫君？”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刻开始改变的。
当时他奉旨剿匪，带着锦衣卫佯装赴京的文官官队，引诱盘踞洛华山已久的山寨好一网打尽，可不成想却碰到了她。即使她没有认出自己，袁临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那个笑起来总是扬着脑袋，眨起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的那个小女孩。
他原来以为，自己假装被擒和她一起在这山上过些简单安生的日子也不错。什么高官厚禄，名门爵位对他来说从来都是不重要的事，但她不一样。
可是袁临怀没想到，自己却又一次是没能守住她。
他没想过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在自己眼前，失去呼吸，那一刻眼前像是有无边无际的苦海涌来，像是就要溺死在水中。后来他杀光了所有伤害她的人，这些人里有背叛她的朋友，有抛弃她的长辈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汇聚一地的血水，就好像连那个没能守护住她的自己也一起死去了，就这样他眼里的光再也没能亮起来过。
直到向过了一万年那么久之后，她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袁临怀觉得上天待他很好，让他总是有机会将一切再次补救回来，可他却又总是害怕，害怕她会知道一切后，会再一次离开他身边，于是他只敢一步步小心靠近她。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李沅沅注意到袁临怀盯着自己的目光，发现他虽然跟自己一道虔诚得跪在佛前，却一直在看着她，就斜着脑袋问他。
袁临怀收回目光，浅笑了一下，起身过来扶她，轻声道：“没什么。”
李沅沅见他不告诉自己，假装生气。可袁临怀却不吃这套，走到一旁往功德箱里添了一些银钱。站在一旁的和尚见此，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轻泽，多谢施主。”
那和尚抬起头来，生得面貌清秀，眉目中含着一股淡淡地愁绪，李沅沅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些眼熟，正想仔细辨认，却被袁临怀挡在了跟前，一把将她拎了出去。
李沅沅想着小鸡似的被抓着，只能张牙舞爪着解释道：“我就是看看那位高僧好生眼熟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才多看了两眼你生什么气嘛”
袁临怀无视她的哀嚎，知道把她领出了门，又走了老远，才将她放下。
李沅沅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本着自己大人有大量的想法，就主动找话题示好：“你看你看，这门口还有算命摊子呢，不如我们去算一卦吧。”
袁临怀看着她有些讨好的眼神，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算命摊就摆了张捡漏的布在地上，连张桌子都没有，算命先生席地而坐，拿黑布遮了半只眼睛，他们走近也不说话，自顾自摇头晃脑着，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说什么。
“要不还是算了吧。”李沅沅表情略微有些尴尬，刚才她也只是想和袁临怀找个话头随口一说，但这在寺庙不远处支个算命的摊子，怎么看都实是有些太不靠谱了。
正想默默拉着袁临怀离开，那算命先生开口喊住了她：“姑娘且慢。”
“姑娘是否正有苦苦找寻之物，却一直难以寻得？”那算命人说道。
李沅沅一听，觉得这老头似乎有点东西，赶紧拉着袁临怀又往回走，干脆蹲在她跟前，认真且严肃地问道：“你说说看。”
袁临怀见此也只好无奈地跟着她蹲了下来。算命先生接着说道：“姑娘找寻的，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姑娘不妨多在身边找找。相信要不了多久就都能寻到。”
李沅沅感觉他说了跟没说似的，多少感觉有些被骗了的样子，又想走，那算命先生又说道：“姑娘不妨听完再走。”
李沅沅耐着性子：“说。”
那算命先生看了一眼袁临怀，又看了一眼李沅沅，说道：“姑娘和这位大人倒是十分有趣，一位总是能弄丢，一位又总是能找着。”
袁临怀原本看这又是哪来的神棍，但想着李沅沅有点兴趣，就陪她听了两句，可一听他这么说，就有些认真了起来。
那算命先生也不关心他们的反应，只是自管自说：“我且为你们算一卦。”
“你不是骗钱的吧”李沅沅想制止他，但袁临怀一反常态地说道：“让他算吧。”
于是算命先生拿出一个竹筒，往空中作势挥舞了几下，口中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最后向地上一洒，随后落下几枚铜钱。
这些铜钱有正有反，李沅沅也看不懂，只看那算命先生盯着铜钱，一会点头，一会摇头，过了半晌，说道：“依卦象来看，你们二人一旦在一起，恐怕就会给对方带来灾祸。只有远离彼此，两位才能各自安稳顺遂啊。”
“胡说八道。”李沅沅吼他，看着袁临怀一下子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对，就赶紧拉他走，一边回头斥责那个算命先生，“你个神棍，以后别出来到处骗人了，不然看到你一次打你一次。”
那算命先生见他俩走远，还在后头喊：“大人小心啊。切记我的话，不久之后你便会知道了。”
李沅沅有些担心，虽然听这个算命的这么一说，她也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时，自己就挂了的不好经历，但她并不觉得这和袁临怀有什么关系，于是安慰他说：“你放心，这种都是骗钱的，说的一点都不准，我一丁点儿都没有信。”
见袁临怀依旧沉默着不说话，她有些试探地问道：“你不会是信了吧。”
袁临怀转过头看着她，这时她才发现袁临怀的的眼中，变得暗淡了起来，像是有愁绪萦绕着他，将他包裹，可他只是淡淡地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