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可以吗
“先生,你和她对视了好久。”梅丽尔趴在古默肩上,小声提醒他。
“是的,我知道。”古默生硬的回答,目光依旧死死的锁定在阳台上的小女孩身上:“我想我可能遇到麻烦了,梅丽尔。”
【你接触到了鏂噦濂冲】
对话框今晚第二次跳出,依然没给古默什么有效的信息。
古默看了眼墙角安安静静伪装瓷砖的板板,差点没忍住走上前给它一脚。
板板的其中一项功能是,在古默碰到携带规则的异类或物品后,读取并翻译他们拥有的规则。
但自从和庄园的规则合作之后,板板就只会翻译庄园内的规则。
其他规则依旧能读取到,但是不翻译,古默根本看不懂。
要它何用!
阳台上的小女孩天真又懵懂,仿佛泥水中诞生的精灵。
她约莫十岁的年龄,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熟透了的麦穗颜色的短发,她赤着脚,穿着一条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连衣裙。
连衣裙很薄,很难想象它能给予她多少温暖,但它偏偏看上去十分笨重,裙摆上沾染的污泥和水草,令它变成一块向下垂落的泥板。
她骨瘦如柴,干枯的皮肤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裂口,这个突然出现在古默阳台上的小女孩可怜又可怕。
可怜的是她的形象,没有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会对这样一个小女孩无动于衷。
可怕的是她的存在,没有一个正常的小女孩能突然出现在阳台上,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室内的活人,一下又一下,充满节奏感的敲打窗玻璃。
她喊帮帮我,听在古默耳中,就变成了“骗你的”。
古默尽可能的不去注意女孩,女孩却格外坚持,似乎今晚不成功进入古默的房间就不会放弃。
“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古默将肩上的口袋里的扒在衣服上的小饼干们一个个拿下来,放到书桌上,独自来到落地窗前。
“未经房间主人允许,客人不能以任何形式进入其他人的房间。”古默重复这条规则,随即低声咒骂了一声:“她是客人吗?她最好是!”
古默走近后,小女孩停止了敲打,转而趴在窗上,将脸与干净的防弹玻璃贴的非常紧密,变形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钻进古默的房间。
小女孩软糯的开口请求:“大哥哥,能让我进去吗?”
古默学着她趴在窗上,从他的角度向下看,能看到女孩腐烂穿孔的头顶。
女孩身上任何一个生物都比她本人更健康肥美,蠕动的大白虫啃食着她的大脑,她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抬起头与古默眼中的自己对视。
背后啪嗒啪嗒落下几团蛋白质。
古默忍着呕吐的欲望:“女孩,如果你想找一个过夜的地方,我推荐你去右边第二个阳台,那里有空房间。”
女孩像是听不懂他的话,愣愣的重复:“大哥哥,请让我进去吧。”
人在面对恐惧时候会有各式各样的表现,大喊大叫,僵直,逃跑,自欺欺人。
但古默不一样,他是个连恐惧久了都会觉得不耐烦的人,面对怎么看都不正常的小女孩,他心中的耐心随着时间不断被消磨。
终于,大脑中仿佛突然触及到了某个临界点。
古默抹了把脸,侧过脸,仿佛感知到了一个不存在的自己,他露出一个仿佛见到了家人的惊喜笑容,手臂大方的挥舞,像在拍打那个人的肩膀。
“嘿你看,她装的真像一个柔弱的小女孩!”
……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抱着膝盖坐下,窗外的寒风吹得她娇弱的身体不断颤抖:“我不知道,哥哥,请问你能放我进去吗?”
古默翻起白眼,不为所动。
小女孩不知所措的愣在窗外,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像寻求关注的小狗,而古默故作忽视,为了培养小狗改掉大吵大叫的恶习的狠心主人。
过了一会,他抬手看了眼时间,发现才过了半个小时。
“我当然很希望能给你一个温暖的房间。”古默温柔而严肃的说道,仿佛以下内容就是他最苦恼的问题:“但我是个成年男子,而女孩,你还是个孩子,如果我把你放进来,我很难向其他人解释,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孩抿起嘴唇,似乎在思考。
“女孩是很脆弱的,在外面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古默乘胜追击,顺便仔细的观察女孩的样子:“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进入陌生人的房间。”
女孩的长相不算特别可爱,只是稚嫩,稚嫩会唤起人类对幼崽本能的保护欲。
古默不能确定女孩知不知道自己年龄上的优势,她说的每句话都完美的触动了此项特性,却没有刻意而为的痕迹。
女孩的左手揪住胸口的连衣裙,她的右手手臂惨白的不正常,而且从来没抬起过。
这只手可能有伤。
古默猜测到,随即对自己提醒到:但她是异类,异类看上去再凄惨,她也比自己一个普通人要强大。
她可能诞生于一个恐怖传说,类似于……伪装成小女孩吃人的怪物。
也可能,女孩是某种玄学生物的考验,如果古默不收留她,那么古默就会因为自己的无情受到诅咒,变成一朵玫瑰,被女孩栽种到自己的花园里。
谁说童话故事不可能诞生出异类,孩子们的传说也是传说。
于是为了起到教育作用,文末还得再来一个讽刺性的结尾——栽种在一个很大、很大的花园里。
古默觉得自己不是一个非常有良心的人,表现就在于,每一次心软,他脑内就会出现数种说服自己的理由。
古默与自己的思想进行搏斗的时候,女孩有了新的动作。
女孩渐渐因为古默的话语产生动容,她是一只小心试探外界的幼崽,幼崽的纯洁让她们更容易轻信外在的友善。
于是她相信了古默的话,放弃了进入房间的想法。
这是古默意料之外的事,他以为小女孩会想尽办法骗自己放她进来。
“大哥哥,你能保证房间的灯一整晚都打开着吗?”她指着阳台靠窗的角落,小心翼翼的低声恳求道:“我只需要很小的一块地方。请不要将我赶走。”
“可以吗?”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小猫似的声音在他心脏上不断挠动。
对比着成人罪恶的心脏。
直到这一刻,古默也在揣测她的妥协是不是再以退为进。
那感觉就像是,内心深处有两个不相上下的拔河队伍正在角逐。
突然,那根绳子应声而断,随之一同断裂的,还有他的防备与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