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3章 从前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护士目光一敛，点了点头，表示去请示一下里面的医生。
而后不多时，就在冯胜利被小姑抱起的当口，她再次出来了。
护士对爸爸说明，她会给他准备套衣服，然后还要全身消毒才能进去。
护士更告诉爸爸，妈妈只是半麻醉状态，进行后最好别说话，免得影响妈妈情绪。
爸爸连连点头同意，便转回到姥姥身边，将妹妹交给她，道：“妈！我想去陪陪翠枝……”
姥姥抱着妹妹，并没有言语，神情瞬间有些儿不自然，她默默转而望着身边的姥爷。
这里面定然是涉及了什么民间禁忌。
姥爷微蹙眉，沉吟了会儿，然后轻叹口气，他抬起手，掌背向外虚推。
“大家都说了，新人新事新国家。那就别问我意见嘛！”
爸爸郑重的点头，再看向爷爷、奶奶，接受到二老的鼓励目光，他转头便直奔产房去。
过了许久许久，冯胜利才听见爸妈在产房里头，悠悠的对话声。
“冯和！我知道，你在的。”妈妈的声音轻且慢，有点儿颤抖。
爸爸吸口气，迟疑着，显然在询问医生，接着才连声应道：“在的在的！”
“他们，怎么样？”
“很好很好！”
“是两个女娃？”
“一崽儿、一闺女！”
爸爸没有急于表达什么，就这样慢慢和妈妈一问一答。
“我现在，该很难看了吧？”
“不！好看，好看得紧！”
“嗬！傻瓜……”
“对对对！我是傻瓜！”
这叫冯胜利听来，不禁有种错觉，似乎这时光忽然变得很慢很慢，连空气中游离的，都纤尘毕现。
就好像20几年后，诗人木心写的那首诗歌一般……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冯胜利怔怔望着产房门口，同时在想。
自己未来是否会只爱一人？
若只跟一人结婚。
她生娃的时候……
自己能有勇气和爸爸一样。
到产房陪着刚生完娃的她吗？
他没勇气往下想。
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未来充满着无尽的变数。
上山下乡，将会是一道大坎……
能否一直生活于四九城之中，都尚未可知。
等妈妈从产房转回病房，渐渐清醒过来，两家的一代人物才提及给龙凤胎取名这事儿。
妈妈目光一转，柔柔地看着爸爸：“还是你来取吧？我，都好。”
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瞬间都将眼光汇聚到爸爸脸上。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爸爸，这会儿倒忽然没了主意。
他眨了眨眼，支吾好半晌，才说：“闺女就叫‘杏’吧……”
“崽儿就叫‘易’，怎么样？我想纪念翠枝的不易！”
“怎么都取单字儿了？”姥爷率先有意见。
“哪个‘杏’？哪个‘意’呀？”奶奶一脸茫然。
“不好不好！要我说，就叫‘杏儿’、‘杏花’……”
冯胜利在旁一听，觉着姥姥这名儿取的，可真够简单粗暴，而且很符合老农民的思想。
这并不是贬义的哦？
毕竟时代背景就是如此！
只是，他很不满意，高声问道：“那弟弟呢？该取啥名儿？”
但一时竟没人搭理他，五个大人的眼光在半空中交流着。
“要双字儿吗？闺女叫‘卫红’，崽儿叫‘卫东’，咋样？”
爷爷也发表意见了，说来更非常具有时代特色。
姥爷再次摆摆手，笑道：“不成不成！亲家呀。这太多‘卫什么’，‘学什么’了……”
“诶！喂！爷奶爸爸，姥姥姥爷。你们怎么不问问我意见呢？”冯胜利忍不住举起手。
见大家还是忽视自己，他紧接着跟妈妈抱怨起来：“妈！妈！你看他们，都不让我说的。”
“好！好好！让胜利说、让胜利说……”
妈妈满脸憔悴，却笑得很温柔：“冯和！胜利娃儿是大哥，他也有发言权！”
“好！让咱胜利说说看，取啥名儿？”爸爸第一时间回应妈妈的吩咐。
等妈妈再次做出补充说明，所有人才让冯胜利，真正成为了焦点。
“而且。爸妈！你们莫不是忘了，咱胜利虽然小，但识得字儿多，也挺有想法的……”
“嗯！那就听胜利的。”
姥爷带头表示赞同，还更欣赏的看着冯胜利：“不过呀！姥爷得跟你提个醒。弟弟妹妹的名儿，可要和你有搭儿才成！”
“就像舅舅、妈妈和姨妈那样？国雄、国斌，翠枝、翠竹……”
爷爷才明白过来道：“嘿！对。我怎么没想到这茬？这才有意思。”
“就是说啊！让她俩以后走出去，别人一听，便知道这俩娃儿是咱会功夫的、胜利娃儿的弟弟妹妹，看谁还敢欺负？”
见奶奶这都能联想，冯胜利嘴角一扯，难免自嘲的问。
我以后名声有这么响亮不成……
不过，他也实在为难了。
姥爷这是给自己设了个框儿呐！
我本来还想取‘子月’‘子星’的……
毕竟今儿是中秋，既好听又应景！
‘子枫’‘子榆’也不错的……
秋天嘛！
这些都是叶子会变红而凋谢的树木……
但又别有一番倔强不屈的意味！
忽然，冯胜利灵光一闪，乐了。
他道：“这难不倒我！姥爷你且听听……”
“我妹妹叫‘胜芯’，弟弟叫‘胜意’，如何？”
姥爷听了，稍一斟酌，即刻眼神大亮，刚要称赞。
却不料，旁边的姥姥好像听岔了似的，随之嘀咕道：“顺心？顺意……”
“好是挺好的！但这也不对啊。老头子！这离你的要求偏了不少？”
“对了对了！亲家呀。”爷爷忙乐呵呵的解释。“是‘胜心’，‘胜意’！”
冯胜利又提醒道：“爷爷！妹妹的‘心’，是加了草字头的哦。”
“是笔芯的‘芯’？”爸爸一听，也挺喜欢的。“这个好啊！”
冯胜利觉着，自家这老子，好像这辈子离了纸、笔、数字就活不成似的。
就这样！
也能莫名兴奋？
姥爷则看了看冯胜利，又望向妈妈，询问道：“闺女啊！你觉着这俩娃儿，名儿就这么定了，可好？”
“你们大家都喜欢！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妈妈笑容越发的灿烂了，但想一想，她还是问：“不过！爸。你刚才好像还有什么说道？我想听听。”
冯胜利也竖起了耳朵，同时更感到姥爷在认真的审视着他，而后还抚须对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好说、不好说！他太聪明了。我怕这娃儿过骄则怠，将来会成了‘方仲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