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心被填满
姚子臻睁开眼睛，四周是纯粹的白。
强烈的光让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能看清四周的环境。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觉得头顶的天花板莫名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艰难地撑着手坐起来，一阵尖锐刺痛。
姚子臻这才注意到手背上层层叠叠的医用贴纸，视线顺着透明软管往上看，冰凉的药水正一点一滴，无声地进入他的身体。
很显然，他这是在医院病房。
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下午两点。
不知怎的，姚子臻忽然生出一丝奇异的错觉，却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妇人悄然推门而进，看见病床上的他正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立刻欣喜若狂地扑了上去——
“鹿鹿！”
“你感觉怎么样？告诉妈妈，有没有哪里觉得疼？”
姚子臻愣了愣，认得她是原身林鹿的妈妈。许久不见她看起来富态了些，漂亮的眼睛布满红通通的血丝，依旧是那副关切的模样。
只是他环顾了四周，却没有发现alpha的身影。
“陆……”姚子臻刚想开口问陆泽亭在哪，却忽然噤了声。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涌进脑海，他僵硬地停在原地，眉头紧锁。
这个场景好熟悉。
和当初飞机失事后重生第一天简直一模一样。
该不会……之前都是一场梦？
难道他和陆泽亭之间发生的一切，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这个荒谬又可怕的想法，让姚子臻瞬间血色全无，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掏了一个洞，鲜血淋漓。
他扭过头看向门外，不顾一切地扯开手上的留置针，连鞋子都没穿，踉踉跄跄地朝病房外跑去。
旁边的林鹿妈妈被他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跟上去，嘴里不停念叨着：“鹿鹿，你这孩子怎么每次都是这样一惊一乍的？”
病房外的走廊很安静，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帘的缝隙，投下一线光影。
陆泽亭正在和医生探讨着姚子臻的身体状况，忽然，余光觑见身穿雪白病号服的姚子臻，从房间里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小脸尖尖，苍白地骇人。
看起来很是着急，似乎在找人。
陆泽亭眸光一闪，暂停和医生的谈话，连忙快步上前把人拦住。伸出温暖的手掌轻轻捧住omega惊魂不定的脸，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如蝶翅般簌簌颤抖，心脏一下子被狠狠揪住。
“我在。”
“只是离开了一会跟医生探讨你的病情。”
alpha竭力安抚着他的情绪。
心底有些懊恼，刚刚应该守在姚子臻身边，让他醒来的那一刻可以看见自己。受惊的omega需要标记过自己的高契合度alpha信息素的包裹，身体和心理上才能得到更有效的安抚。
姚子臻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视线聚焦，似乎在努力看清眼前的alpha，是不是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存在。
还好，他所经历的一切不是虚构。
更不是做梦，而是他真真切切感受过的。
陆泽亭手掌的温度传递到脸颊，那是无可比拟的温暖，透着强大的生命力。没有任何人能代替，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珍贵。
alpha英俊的脸庞比以往更憔悴些，下巴是淡淡的青色胡茬，眼底全是血丝。
看得出来这几天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
“陆泽亭……”
姚子臻瞬间就红了眼睛，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仿佛被火焰灼烧般疼痛，每一个气音都艰涩无比。
他着急地指着自己的喉咙，小脸紧张得皱成一团。
为什么说不了话？
陆泽亭知道姚子臻在想什么，连忙把他抱进怀里，手掌一下一下安抚omega瘦削的脊背，语气轻柔得像在哄小孩：“别怕，你的喉咙受伤只是暂时说不出话，多喝水少说话，过几天就好了。”
在公路边捡到姚子臻的场景，是陆泽亭永远都不敢再回想的画面。他看起来是那样脆弱，浑身狼藉毫无生气地摔在地上，脸颊手臂皆是细细的刮擦伤痕，鲜红的血珠不断渗出。
陆泽亭当即冲下车把人抱起来，司机开油门踩到极限，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医院。
期间，姚子臻一直梦魇不停，却迟迟不见醒。
陆泽亭心急如焚，召集整个医院的专家会诊。
尽管医生们一再表示姚子臻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体力透支极限，劳累过度，休息足够自然就会醒过来。陆泽亭依然忧心忡忡，24小时守在病床旁。
现在看来，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alpha的心稍稍落下，低头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觉得这样粘人的姚子臻比以前那个嘴硬傲娇的他，更可爱，更迷人。
怀里的omega像鸵鸟那样埋头在他温热的胸膛，闻言闷闷地点点头。指尖紧紧揪着陆泽亭熨烫妥帖的衬衣，摩挲着细密的针织纹理。
熟悉的气味渐渐透过来，不安的心绪终于有所平复。
陆泽亭强有力的心脏跳动伴随着呼吸起伏，清晰地传递到耳边。
感官被无限放大，刚才还空荡荡的心被瞬间填满，对姚子臻来说，有着极致的安全感。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在乎、更喜欢陆泽亭。
“那个u盘在我这。”陆泽亭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巧的银色u盘，正是那天从姚子臻换下来的衣服中找到的。
他大概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一直放在身上保管。
病床被调节成舒适的角度，姚子臻半靠着软软的枕头，手里捧着一杯水慢慢地喝。他现在说不了话，和陆泽亭交流都是用手机打字。
u盘在alpha手中静静躺着，看起来小小一个却有着沉甸甸的意义。
姚子臻想起来方子期最后的背影，心里就像被沉重的石头堵着，透不过气。
“你有没有看见方子期，他怎么样了？”
当时好多黑衣人追过来，其中大部分是alpha。虽然看不出信息素级别，但他们手里都有武器，方子期未必应付得过来。
陆泽亭看了看姚子臻在手机里打的字，缓缓和他对视一眼，接着打预防针似的握住他的手。
“他还活着。”alpha的神色凝重。
姚子臻知道后面还有话没说，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陆泽亭，连呼吸都忘了。
“他的腺体基本废了，在另一家医院，已经被警方的人密切看管。”陆泽亭握着姚子臻的手紧了紧，又道：“对方的alpha级别不高，但是人多势众。方子期是因为信息素过度释放，腺体不堪重负才被人打伤。”
腺体废了？
姚子臻当场怔住，脑子一时消化不了这个信息。
对一个alpha来说，失去了腺体就不能再感知任何信息素，更加不可能和omega产生信息素上的契合。
这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姚子臻鼻间泛起酸涩，忽然想起方子期来到姚家那年，自己拍着胸脯保证，以后一定会罩着他。最好的时候他们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
哪怕出国那几年，和方子期也没有断过联系。
姚子臻原本以为，他们终有一天会各自有圆满的家庭，然后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这是他自食其果。”
陆泽亭把人搂进怀里，低低叹了口气，“坐几年牢出来，至少可以重新开始。”
至于瞬光科技的赵凌之，被捕当天上了各大新文头条，某浪热搜爆了整整一个小时，堪比流量明星官宣。
坊间早有传闻赵家人接连出事是他的手笔，这次除了商业犯罪外还牵扯出恒信前ceo姚子臻的死亡并非意外。
恒信作为和瞬光科技有密切合作的公司，股价也受到影响。陆家出手把对恒信不利的相关消息压了下去，暂时把股价稳住。
但现在恒信公司内部混乱，急需一个新的人出来主持大局，稳定人心。
这些事情陆泽亭还没来得及告诉姚子臻，想等他身体恢复些再说。
他很了解自己的爱人，即便姚子臻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出面，也会想方设法地帮助恒信挽回大局。
毕竟这是姚家的根基，也是姚家长辈辛苦打下的江山。
“……我想去看他。”姚子臻哑着嗓子艰难地说了几个字。
声音很低，陆泽亭却听得很清楚。
他并没有反对，只是亲了亲姚子臻的发顶，轻柔道：“过两天带你去，现在能不能抱着你老公睡一觉，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快猝死了。”
陆泽亭说的是实话。
这几天先是通宵未眠地找姚子臻，接着就是在医院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他好几天。
公司的事情还不能落下，有空还得开视频会议。
家里的长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姚子臻意外受伤。老爷子嚷嚷着要来医院，都被陆泽亭挡了回去。
怀里的人被他逗得笑了一下，紧紧揪着alpha腰间的布料，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