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只能这样护着你
白雪飞纷，长空变得愈发灰暗，延绵起伏的远山翻涌似海。
喧哗的皇城，在雪幕中沉沉睡去。
随着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燕国使团如约而至。
南瑾妤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应该比以往多活了三个月左右。
好歹享受了几天公主待遇，这辈子也算赚到了。
“长公主，季美人求见。”
“让她进来吧！”
南瑾妤躺在温暖的软榻上，没有起身的意思，这已经是季婉莹第三次上门。
事不过三，这次见面后，只怕这辈子都不复相见。
季婉莹今儿个穿了件湖蓝色的白狐棉裙，头戴珍珠钗花，衬得她肌肤雪白，初承圣恩，脸上总带着几分娇羞，未语脸先红。
“拜见长公主殿下，婉莹叨扰了。”
知道叨扰了你还来，南瑾妤嘴角微勾，“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我大哥病了。”
季婉莹说完咬着红唇，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最后下定决心道:“我和大哥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中间还有个二哥叫季辰逸。
我娘未出嫁前被他爹夺走了清白，不得已嫁入国公府。可性情洒脱的她在国公府与坐牢无异，渐渐的和一个戏子好上了，我就是戏子的女儿。”
南瑾妤张着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鸡蛋，“难怪你入狱后，他不肯出手救你。”
季婉莹眼里噙着泪水，“大哥不肯认我，是因为他爹临死前的算计。他爹痛恨我娘的背叛，编织出一个谎言，说我娘是别人假扮的，大哥才说我不是他的妹妹。
还有，大哥的病也是他爹造成的，他爹哄骗我和二哥爬假山，我和二哥双双从假山上摔下来。好在，大哥及时赶来接住了我，可二哥……大哥眼睁睁看着兄弟死在他面前，受不了刺激，经常会以为他是季辰逸。我娘以为是大哥带我们去爬假山的，这些年一直在怪他……”
“原来如此，爹不疼，娘不爱，他还挺可怜的。”南瑾妤唏嘘道。
季婉莹微微颔首，喃喃道:“大哥心里有你的位置。”
“他喜欢的是萧惜月，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南瑾妤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嗓音空洞飘渺，似说给她听的，又似在自言自语。
季婉莹又坐了一会儿才回去，归去时脸上风轻云淡，看不出悲喜。
梅香端着点心进来，嘴里又开始碎碎念，“小姐，大家都说季美人别有用心，她在利用你。”
“能被人利用，说明你家小姐是个有本事的。”南瑾妤捏起一块点心，浅尝了一口，幽幽的说:“梅香，你性子直，不适合在后宫生存，要不，你还是别跟去燕国了，我送你出宫，找个好人嫁了吧！”
“小姐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燕国就算是龙潭虎穴，奴婢也义无反顾。”
梅香目光坚定，从怀里掏出一本蓝皮话本，“奴婢这些天都在和田嬷嬷学习礼仪，这本《宫斗计》奴婢早已熟记于心，必能为小姐争个皇后的位置。”
南瑾妤听得眼皮一跳，“梅香，我们去燕国要低调些，记住人不犯我不犯人。”
她可不想和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
脏，太脏了。
有的吃有的玩，要男人做什么？
三日后，南瑾妤穿戴好凤冠霞帔，手执绣着并蒂莲的团扇，在田嬷嬷和梅香两人的掺扶下，莲步微移，来到金銮殿上。
萧衍看着一身正红的她，眼神复杂，心底生出一股淡淡的不舍，他沉着脸，例行公事般说了几句贺词，便不再开口。
南瑾妤慎重的下跪磕头，无声的说着，今生来世，永不相见。
一身红衣的东方宏，在看到大梁长公主的长相时，瞳孔猛的一震。
原来你是大梁流落在民间的长公主，难怪把连州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长公主，咱们之间的这笔账，也该要好好清算清算了。
许是他怨恨的眼神太过炙热，南瑾妤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循着目光恼怒的瞪回去。
她摸了摸袖口的毒粉，心道，最好不要来招惹我，这段时间她在太医院可不是白待的。
两人皮笑肉不笑，心怀鬼胎，都装作不认识对方，各执红绸一端缓缓朝宫门走去。
送亲的队伍早已候在宫门口，季辰阳一袭白衣，笔直的站在装饰着红绸的马车旁。
满目刺眼的红，晃的他睁不开眼，心一揪一揪的痛，明明是他先遇上的，如今却把她弄丢了。
他感觉喉咙里腥痒难忍，抬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口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今天是她的好日子不能见血，他不动声色的把嘴里的血，尽数咽下去，微微笑道:“长公主，请上马车。”
“是你，你可还记得本太子？”东方宏冷冷的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两个人，他辛辛苦苦找了好几个月，没想到在同一天碰上了，天助他也。
“见过太子殿下。”季辰阳不卑不亢，拱手道。
“哼。”
东方宏冷哼一声，负手从他身边走过去，现在身处大梁，暂且放你一马，等到了魏国，看本太子怎么收拾你们。
南瑾妤见季辰阳嘴唇苍白，大病初愈的样子，不忍心道:“此去路途遥远，你身体不好，去和萧衍说出实情，别去燕国了。”
季辰阳微微摇头，执着的说道:“我也只能这样护着你了。”
听到这句话，南瑾妤的心中泛起阵阵酸意，你回来了，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她感觉嘴里发苦，“我们得罪过东方宏，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不怕，现在的燕国还不是他当家做主。”季辰阳微微笑道，“好想牵你的手，去浪迹天涯。”
“我杀了萧惜月，季辰逸是不会放过我的。”南瑾妤笑的苦涩，一字一句的把真相说出来。
见季辰阳脸色变得铁青，墨眸中盛满了怒气，她再也忍受不了，崩溃的痛哭起来。
就算萧惜月死了，她依然活在她的阴影下，亲娘怨她，亲哥恨她，面前的人此刻应该也是恨不得杀了她。
她回身望了一眼皇宫。
大梁，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