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杂物间的门被关上，许宁曦拎着那件囚服，不紧不慢的脱掉厚实保暖的外套，然后将囚服套在身上。他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不动声色的去看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男人察觉到了许宁曦的眼神，他还特地往旁边避了避，让许宁曦看得更清楚些。
男人摘下了脸上的面罩，丢到一边，露出冰雕一般的面容，如神袛一般俊美。那尸体没穿外套，男人便穿着那件宽松的囚服，依然身姿挺拔如松，与这乱糟糟的监狱格格不入。
许宁曦收回目光，看向他，他对上许宁曦的目光，毫不犹豫的问：“怀疑我？”
“的确可疑。”许宁曦说。
男人颔首：“我与你是同样的想法，你们也的确可疑。”
许宁曦微眯着眼，他凤眼狭长，透出晦暗的波光。他一时也不确定，眼前的男人究竟真的是救援军中的长官，还是说是一个杀了长官抢了救援军制服的罪犯？
许宁曦又想起了姜蔓，她反常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他的确更应该相信他的直觉，与姜蔓的提醒。
在确定了之后，许宁曦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无论如何，只要我们的目标一致即可。”
男人“嗯”了一声。
许宁曦重新穿上暖和的外套，囚服穿在外套里面，倒也算醒目。这并不突兀，这监狱中不少罪犯都是这样穿的，主要是因为没有暖气供应，太冷了。
两人走出了杂物间。
姜蔓正靠在墙壁上，摩挲着那件染血的囚服，看他们出来了，她看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定格在那男人脸上。
男人也在看姜蔓，用毫不掩饰的、带着侵略的眼神，紧盯着姜蔓。
在和他对上目光的一瞬间，姜蔓便嫌恶的挪开了目光，和男人一样，毫不掩饰她对他的厌恶。
姜蔓进了杂物间，那男人忽然出声：“里面有具尸体，不怕么？”
杂物间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男人咬了下舌尖，似乎发出了一声闷笑，他偏过头去问许宁曦：“你女朋友？”
许宁曦眼神幽黑，他说：“是。”
“带着女朋友来出任务啊？你可别唬我。”
“没说谎，她也是救援军一员。”
“那还真看不出来。”
毕竟姜蔓的外表，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
男人又问了一遍：“真的是女朋友么？”
“是。”许宁曦没有改口。
男人眼中极快掠过一抹失望。
与此同时，杂物间的门被推开，姜蔓走了出来。囚服宽大，笼罩在她身上，显得她越发娇小柔弱，脸庞上不知何时溅上的鲜血，越显她脸色苍白。
男人始终盯着姜蔓，目光专注得可以称得上无礼。
姜蔓习以为常，她将风衣外套的兜帽戴上，兜帽宽大，她若是垂首，可以遮住她大半张脸。
“走。”姜蔓说。
男人一马当先，走到最前。这场救援军与罪犯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尚在战斗的救援军，屈指可数，但这还不是结束，因为在不久后，外面会再派出另外的小队，直到杀光所有罪犯为止。
此时他们若想靠近楼梯，必然要先在那些在楼梯上观望的罪犯面前，做出样子。
那男人徒手拧断了一个救援军的脖子，踹开挡路的尸体，很快便靠近了楼梯；许宁曦则是挥开了面前的救援军，同男人一并前行。
而从容跟在他们身后的姜蔓，因为她在这一众人间实在是太过瘦小，以至于她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也没人说什么，只是惊讶她竟然能走回楼梯上。
一个穿着囚服的罪犯看了一眼走在最前的男人，似乎是想说话，男人便冷声说：“滚开。”
罪犯缄默无声，目送三人往楼上走。与此同时，随着最后一声枪响传来，预示着这场恶战结束。
守在楼梯上的罪犯立刻冲上去清理战场，楼上听见声音的罪犯也纷纷冲了下来，拾取御寒的衣物与武器。
姜蔓靠在墙角慢慢的上楼，一个男人下楼时不慎撞了她一下，她刚想扶住旁边的墙壁，摇晃的身形却被稳住。
那男人收回手，叮嘱她：“当心。”
很快就到了三楼。
三楼的一间牢房中，几个凶神恶煞的罪犯正聚在一起讨论如果救援军再派人来，他们该逼谁去卖命。
三人从容的越过他们，一个比一个镇定，那男人甚至还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a区的罪犯生活起居全在这座大楼中，一二三楼是监狱，四楼五楼则是活动室、食堂等一些必要的房间。
站在四楼的楼梯间中，姜蔓倏的出声，她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那个让她恨不得剜其肉饮其血的名字。
“厉时钰！”
姜蔓喊得突然，厉时钰几乎是下意识的回过头，然而转身之时他就意识到大事不妙，许宁曦已经倏的出手，擒制住了他。
厉时钰奋力挣扎间，摔落楼梯，往下滚到了姜蔓的旁边，他摔破了脑袋，脸上的神情冰冷而凶狠。
姜蔓毫不犹豫的摸出枪，照着厉时钰的心口开了两枪，最后一枪，她要打在厉时钰的脑袋上。
然而厉时钰已经奋力拽住了她细瘦的脚腕，将姜蔓拽得一个踉跄。
姜蔓摸出手术刀，她不去捅厉时钰的手，而是去捅他脆弱的脖颈，厉时钰不得已松开手，正要再度出手的时候，姜蔓已经被许宁曦拉走。
听到枪声的罪犯们立刻涌了上来：“钰哥，发生什么事了？”
厉时钰捂着心口，囚服被打破，露出里面的防弹衣。子弹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他的心口被震得生疼。
厉时钰冷声说道：“他们是救援军，想要去顶楼！拦住他们！”
罪犯们大惊失色，一股脑的往楼上冲去。
厉时钰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阴鸷森冷。
他本想穿上救援军的衣物，混在其中，直到这里的罪犯都被清剿干净为止，这样他也能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甚至还能有一个新身份。
遇上姜蔓与许宁曦，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其实也没有骗许宁曦，在推测出他们的打算后，他的确和他们一样，想解决顶楼的看守，释放丧尸。
毕竟这是能更快离开监狱的方式。
然而事情却远没有厉时钰想象得那么顺利，他无法确定他是否取信了许宁曦，若是没有，他不介意想办法杀了许宁曦。
只是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那个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女人的身上，她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这里的罪犯，然后伙同许宁曦，让他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现在重要的事不再是打开那扇大门了，而是杀了许宁曦，抓住那个女人。
厉时钰额头上的鲜血流了满脸，他也没有放在心上，随手将脸上的鲜血抹掉，他便大步往楼上走。
……
上楼后，姜蔓与许宁曦都听见了身后穷追不舍的脚步声，两人只能暂停上楼，在四楼找地方躲避。
好在a区大楼本就很大，四楼的面积也足足好几百平，足够他们躲避。
许宁曦捂着已经开始渗血的胳膊，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眼神中也充满了审视：“为什么要动手？毕竟已经确定了，我们与那人的目标一致，不是吗？”
厉时钰的打算，许宁曦也能摸出几分，哪怕阵营不同，但他们是真的可以合作。
姜蔓紧握着手术刀，声音难掩冰冷：“那只是你的目标。”
“你的目标——是厉时钰？”许宁曦意识到什么，立刻说道。
姜蔓没说话，但已经是默认了。
许宁曦说：“那你也不该如此冲动，这里全是罪犯，这样一来我们就暴露了，你不要命了吗？”
姜蔓当然不是不想要这条命，毕竟重活一次并不容易，但她无法控制她更想要了厉时钰的命的想法。
她更愿意随心所欲，豁出命去，至于许宁曦的安危，与她无关，她不背刺他就算不错了。
“你想要这条命，现在去解决顶楼的罪犯，还有一线生机。”姜蔓提醒道。
为了占领这座监狱，哪里都少不了人手，想必顶楼也没有多少人，许宁曦完全可以对付，况且也只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祝繁阳争取时间罢了。
然而嘈杂的声音已近耳畔，无论是姜蔓还是许宁曦，都失去了上楼的机会，罪犯们比丧尸还要狰狞的面貌，映入眼帘。
许宁曦看了一眼那些罪犯，对姜蔓说：“我想我们的合作，该到此为止了，你好自为之。”
许宁曦扯下了姜蔓脑袋上的兜帽，然后沿着反方向大步跑开。失去了兜帽遮挡的姜蔓，美丽的面容显露人前，让那些正要冲上来的罪犯都安静了一瞬。
姜蔓趁此机会，摸出手/枪，打破了头顶照明的大灯。
唯一的光源消失，灰蒙蒙的窗户透不进丝毫的光亮，姜蔓在黑暗中，看见了厉时钰的身影。
那些罪犯骂骂咧咧：“卧槽！竟然是个女人！”
“竟然一个人来监狱，是想男人了吗？”
“我可是很想女人啊！”
“……”
这之后的话便不堪入耳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要抓住姜蔓，对于他们来说，姜蔓犹如误入狼群的小羊羔。
黑暗中，姜蔓灵巧得像是一尾鱼，她手持手术刀，极快的靠近了厉时钰。
厉时钰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同样很强，他看见了姜蔓的攻击，挡住了她手中锋利的手术刀。
厉时钰只想杀了许宁曦，却并不想姜蔓被这些恶人抓住。他瞧不上这里的这些罪犯，更不愿姜蔓被他们玷污。
于是厉时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抓住了姜蔓的手腕，夺走了她的武器。他正要趁着黑暗，将姜蔓拉开。他没用太大力气，姜蔓趁此机会，往楼梯跑去。
厉时钰看了眼这些罪犯，提醒道：“那个男人不见了。”
罪犯们立刻往楼上跑去，毕竟美色再诱人，也没有命重要。顶楼只有两个人在把守，防守薄弱，许宁曦若是闯入，后果不堪设想。
厉时钰转身往楼下走。
楼梯间也是一片黑暗，他走了没两步，便觉肩膀一疼，一柄手术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肩膀上。
——姜蔓知道他穿了防弹衣，所以选择攻击他的四肢，如果不是海拔不方便的话，她依旧会选择扎厉时钰脖颈。
厉时钰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问姜蔓：“你跟我有仇吗？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姜蔓没说话，她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厉时钰不动声色的看着四周，他继续说：“你男朋友都已经抛下你跑了，他不要你了，你就跟着我，我不计较你刚才的举动。”
姜蔓记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许宁曦在丧尸大楼中救了她，她无处可去，只能在前往安全区前，跟着许宁曦，而许宁曦的任务，就是追捕厉时钰。
在追捕的过程中，他们遇见了丧尸潮，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不得不联手对付丧尸。
许宁曦无暇顾忌姜蔓的安危，比起姜蔓的安危，他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反倒是第一次见面的厉时钰，竟然会出手保护她，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和她说：“他是你男朋友吧？你男朋友根本保护不了你，不如你就跟着我，我来保护你。”
一开始厉时钰就对她上了心，姜蔓非常清楚，后来他口中的所谓一见钟情，无非是见色起意。
姜蔓明白她一切的祸源都来自于她这张脸，她没有保护这张脸的实力，以至后来成为了供厉时钰赏玩的雀鸟。她是依附他生长的菟丝花，也是他后来荣耀的点缀，美人配霸主，相得益彰。
那时候已经没有人将姜蔓当成人看了，她是绚烂夺目的宝石，是独属于末世最强大霸主的战利品，再多的所谓光环，她也只是一个物品。
绝望之下，姜蔓亲手毁了这张脸，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
姜蔓想要借此，重获新生。
她也终于做到了。
这一世她未曾毁容，纵然初见的时间与地点都不对，但厉时钰依旧一如往昔，对她说出了这番话。
但这一次她不想毁自己的脸了，她想毁了厉时钰的脸，毁了厉时钰的命。
厉时钰悄无声息的逼近了姜蔓，他本想从后扯住姜蔓的头发，借此控制住姜蔓，但姜蔓的头发是盘起来的状态，他只抓到了她用来盘发的树枝。
姜蔓站在台阶上，朝着他的脸，反手就是一刀，划破了他的眉骨，几乎就要戳进他的眼睛里。
姜蔓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她被厉时钰夺走了手中刀刃，盛怒之下，厉时钰一脚踹在了姜蔓腹部。
姜蔓的后背重重的砸在了墙壁，摔倒在地，弓着腰，捂着腹部，脸色惨白，浑身剧痛，眼尾不受控制的泛红，溢出疼痛的生理泪水。
厉时钰再度逼近，染血的手术刀架上姜蔓脖颈的同时，姜蔓的手/枪也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与此同时，丧尸的嘶吼声由远及近，传入整片a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