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场
好？好在哪儿？
许夜哑然失笑，觉得豁哥是过于担心了，秋鸣廊分明没什么架子。
更放下戒心，干脆引导着秋鸣廊按自己的步调来。
“你好，我叫你鸣廊可以吗？”他说话温温柔柔，低头翻剧本时嘴角还带着微笑。
秋鸣廊只觉得这样的许夜，根本就是他心里描绘的那个人，完美到超乎想象，回答时，不由自主带上些许孺慕之情:“许老师想叫什么叫什么，叫我二狗子都行。”
“二狗子？”许夜忍不住被他逗笑，“会有人这么叫你吗？”
秋鸣廊摇了摇身子，道:“是啊，小时候爷爷叫我吃糖的时候就会说:‘二狗子，来，看爷爷又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他说起时，还特意压了压声线模仿成他爷爷的语气，竟有些惟妙惟肖。
许夜看着他活灵活现的样子，对这部剧竟有了些信心，至少，他觉得秋鸣廊的演技，或许没那么差，如果他愿意多花些心思带带他，好好教教他，那些生涩的部分，应该是可以克服的。
只是:“我还是叫你鸣廊吧。”
二狗子这称呼，太亲切，太私密，他们才第一天认识就直呼小名，过于快了。
万一以后在剧组大庭广众之下说漏了嘴，让他不悦了，那关系修复起来又麻烦，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来得比较好。
他承认，之前那段失败的婚姻，让他开始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有些棘手了。
“鸣廊，我们来聊聊叶双翎吧，你之前说你已经做了些功课，那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看许夜已经将话题转到工作上，秋鸣廊开始认真起来:“我试图揣摩了下他的人生经历，但发现他的有些情绪我还是无法共情。”
“比如呢？”许夜问道。
“比如，他明明已经是个心冷如冰的人了，又为什么会救江十五呢？”
江十五，是许夜那个角色的名字，起得很潦草的名字，也很模糊，预示着这个人物本身的上不得台面。
他是个注定活在黑暗里的人，女主费尽心机想把他拉到光明之下，也是间接把他推向死亡。
许夜道:“当年叶双翎是受老乞丐的救助才活了下来，所以在看到濒死垂危的江十五时，他或许本能地想到了自己。”
秋鸣廊却疑惑:“他不担心江十五身份有异吗？”
“不是不担心。”许夜摇摇头，“而是他在赌，赌赢了，可能只是白忙活一场，赌输了，却是万劫不复，他心里很清楚。”
“值得吗？”选择的两端，回报如此失衡，秋鸣廊以为这不符合叶双翎的性格。
许夜却是笑笑:“无所谓值得不值得吧，真正想做的事，做起来都是不计后果的。”
秋鸣廊想了想，突然有了些感悟。
就好像他入圈，他拿下这个角色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如果许夜不是他想的那样要怎么办。
只是想了，就去做了，原来是这种感觉。
“我明白了。”
和许夜聊完之后，秋鸣廊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给王羌打了个电话，问他:“老羌，你说失控这种情绪，是不是只有在遇到很重要的人时才会出现？”
王羌不明就里，斩钉截铁道:“是啊。”
比如他和他老婆。
“好。”秋鸣廊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张名片，“给七藤影视的老大打个电话，说我明天上午要去找他。”
七藤影视，《爱上霸道太子》的制作方，也是播出平台方。
而《爱上霸道太子》，这个恶俗的名字，就是他和许夜要演的那部剧的剧名，王羌早在他决定要接时就耳提面命过，这部剧或许会成为他演艺生涯中的黑历史。
他现在想的却是，许夜那么好的演员，竟然只能在这样的剧里当配角，他很不甘心。
第二天上午十点，秋鸣廊已经坐在了七藤影视总裁办公室的沙发上。
七藤影视的老大叫李万方，是他爷爷的学生带出来的人，年轻得很，比秋鸣廊大不了几岁，刚聊起来没多久，两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
“弟弟你早该来我们这儿走走，你要进军影视圈怎么能略过我们去？看看这数据，我们平台去年可是日活第一，会员数第一，听说你最近接的那部剧就是我们的？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演我还能让你当配角不成？”
李万方满口客套话，秋鸣廊却不想和他浪费时间:“我就是为这部剧来的。”
“你也知道我接了叶双翎这个角色，这个角色我很喜欢，有深度有内涵复杂多变，正适合我练手，我呢，也是想通过这部剧，试试看全新的宣传模式，看看是不是甜宠剧只能推男女主的cp。”
“那当然不是。”李万方立刻反应过来，“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的观众口味，他们其实也很喜欢多角恋，优秀的男人们对女主的爱而不得他们也很喜欢，你要是有兴趣，我找编剧来给你改几段戏看看？”
他的言外之意，是可以让编剧给叶双翎加戏来和男主构成情感上的竞争关系，但这并不是秋鸣廊想要的。
他的意思是:“多角恋套路市场上也很泛滥了，李哥，想不想和弟弟一起玩儿点不一样的？”
“比如说，兄弟情？”
其实兄弟情也不算新花样，毕竟纯爱剧都随便拍了，但是在言情剧里带上暧昧的兄弟情，本来火两个，现在火四个，甚至可以更多，对剧方和平台来说，都是不亏本的买卖，更何况增加出来的制作和宣传成本都由秋鸣廊一手包揽了，哪怕不看在秋老的面子上，李万方也没必要不答应。
“行啊，那就试试呗，你有什么要求给制片说，我全权授权给你了。”
只要资金到位，一切好办。
毕竟是小成本，秋鸣廊也不准备大动干戈，而且为了避免纠纷，不给许夜拉仇恨，他也不打算动到男女主的部分，他所要做的事，不过就是扩展叶双翎和江十五的剧情以及升级他们的妆造。
《爱上霸道太子》的投资也不算太低，也有将近一个亿，而且只有32集，因此给男女主准备的造型还是用了心的，但是其他配角的就不太行了，成本所限，叶双翎只有三套造型，江十五甚至只有一套。
如果他想要在这两个角色上做文章，那么等他找编剧扩展开两人的剧情以后，造型势必会捉襟见肘。
所以他从李万方的办公室出来之后，直接找到了制片。
制片知道秋鸣廊的来路，毕竟之前砸角色的时候就是通过的他，现在又被李万方通了气，自然对秋鸣廊更加恭敬起来。
“秋总，您有什么要求跟我提，我保证帮您完成。”
秋鸣廊向来不为难人的，他只是说:“剧组已经入驻横城了是吗？这样，你这两天安排个时间，我们先去一趟，看看进度。”
秋鸣廊现在已经是这部剧的第二大投资人，他说要看进度，制片自然不敢马虎，当场应下让助手去安排时间，最后二人约定在两天后出发，通知也发到了剧组，落地之后，直接开会。
他忙碌的这些事，许夜却是半点也不知道的，陈柔都不知道，初遇传媒和七藤关系不深，不会有人特意给他们“通风报信”。
因此这一晚八点的双人剧本对读会一切照常，他们已经约定以后每晚八点都这样对读两个小时。
照例还是你问我答，秋鸣廊看着自己加写的人物小传，又提出了新的问题:“叶双翎是不是很难相信别人？哪怕是对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江十五，每次交给他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他不怕江十五出事吗？”
许夜不认同秋鸣廊的这份理解:“有没有可能，这就是最深的信任呢？”
“叶双翎对江十五无疑是最欣赏最放心的，因此那些最危险的任务，他只会交给江十五来完成。”
“他好残忍。”秋鸣廊不由想，如果换作他，他根本不忍心让许夜去冒任何险，他要把所有隐患都帮许夜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他皱着眉摇头的样子，让许夜觉得这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果然好单纯好善良，因此尽量给他解释:“叶双翎的思维不能以常人来思考，他已经被逼上绝境了，每向前一步都有可能是深渊，所以他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他最在乎的就是能不能帮老乞丐报仇，这是支持他一路走来的最大动力，或许你可以这样想，如果江十五出事了，等他大仇得报，他就会去陪江十五吧。”
镜头里的秋鸣廊抿着嘴翻了翻剧本:“可是叶双翎失败了，他被男女主联手绞杀了，这个如果无法验证了。”
“是……无法理解吗？”看到这样困扰的秋鸣廊，许夜试着问他。
秋鸣廊放下剧本，抬起头，认真看向许夜:“不，只是觉得可惜，觉得遗憾。”
许夜闻言苦笑:“但是，可以让观众记住。”
“我们一起来完成叶双翎和江十五好不好？我们一起来演好他们，好不好？”
这是许夜目前最迫切想要完成的事，在几乎失去所有之后，这个角色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他的一部分精神寄托，而想要让他完美，与秋鸣廊的相辅相成不可或缺，这也是他愿意倾心协助秋鸣廊的原因之一。
他眼里此时迸发出的神情，让秋鸣廊感到惊诧，他从未知道，原来他可以这样被另一个人需要着。
他低头，在人物小传末尾重重写下四个字:“情深不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