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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个门卫是个怂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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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那是大唐乾元二年,那一年,河东道路州府闹了尸妖。

    而这一切,还得打前几天说起。

    六月十五这天一大早,叛军要攻打平乐县城的消息传遍了这个小城,成为所有人一致的讨论主题。

    五年前,也就是天宝十四载,安禄山在范阳起兵,二十万大军摧枯拉朽就拿下了洛阳、长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已经是大唐在兵荒马乱中度过的第五个年头。

    我叫陆德均,那时候,我在大唐河东道路州府平乐县吃官家饭,做的是城门卫。准确的说,平乐城西大门叫做仪凤门,每天开关城门,通关放行,稽检文牒的工作,是鄙人带着手底下几个兄弟在干。我自幼在平乐城外三十里地的应元禅寺长大,习得一些拳脚功夫,射术更是了得。大言不惭地说,偶尔也可以百步穿杨。三年前那个冬天,马嵬坡缢死了杨贵妃,而我抓到了几个毛贼。平乐城守备尉迟宽大人赏识我,给我觅了这个差事,倒也落得个清闲快活。干我这一行的,平日里迎来送往,酒少不了喝,脾气便大了些,街坊四邻该骂不该骂的都被我骂了个遍,众人送我个外号“丧门星”,也不知是夸咱还是骂咱。

    那天的仪凤门和往日没有什么分别,贩夫走卒、马过车行,熙熙攘攘,好一派热闹景象。今天是十五,我那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该回来了。我在进城门口第一家酒楼,捡了老位置坐下。

    这时候,三个孟浪公子一歪一斜地从对面里坊的青楼走了出来。

    “这么说,沈公子昨晚很是不尽兴呐!”

    “正是!可知我们汉家女子,婷婷袅袅,温婉有余,更适合在家相夫教子;若要是论那事儿,还得要真正的西域胡姬,那可真是美味珍馐、没齿难忘呐!”

    “我听说,那胡姬的腰,可是比水里的蛇还要软,那胡姬的胸脯……”

    “啊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淫邪的笑声淹没在了回鹘商队的驼铃声中。

    回鹘商队的大头骆驼迎面走进城门。眼看进了城,带队的络腮胡子壮汉举起腰间的羊皮水袋一饮而尽。队伍中最显眼的,当是一位骑在骆驼上的胡女,只见她紫红的沙罗遮面,长发披肩,身着赭色罩袍,隐隐能看到紧裹的里衫,盈盈一搂细腰,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所以说很多时候真的不能怪男人太好色。这般姿色,又是哪家秦楼楚馆的头牌呢?要哪天飞黄腾达了,也要去醉宿一番。

    &34;二哥!&34;正想入非非,一声叫喊把我拉回现实。只见队伍里一个着菱花纹胡袍的俊朗少年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不是仆固远又是谁?

    “仆固!还不快滚下来吃酒食!”我吼道。

    “给二哥请安!”这少年倏地到我眼前,端端正正地作了个揖。

    我挥挥马鞭轻扫了一下他的小腿,笑道,“臭小子,三月不见,又长个儿了。”

    一番嘘寒问暖,三杯浑酒下肚。

    “二哥,我一路来都听说,叛军准备攻打咱们平乐县城了。”

    “官军和叛军在黄河沿线僵持不下有些日子了,今年黄河又发了大水,叛军这是看上了河东这块肉了。”

    “叛军里都是胡人,嗜血成性,二哥何不早做打算,另谋生路?”

    “臭小子,你身上还流着一半胡人的血呢!”我说,“再说我一个官家身,跑到哪里去,不都是他李家的人?我要是跑了,我手底下那十几号兄弟咋办?总不能落草为寇吧?再说了,你哥哥好不容易觅到这个清闲职位……”

    一旁的酒桌几个老夫子也在讨论。

    “我听说,那叛军里胡人占大半,不光生性野蛮,大军过处但凡稍有抵抗,往往男女老幼屠戮殆尽!”一位老者地说,“到时候这第一茬,就是咱们这些土埋半截的人!”

    “我说啊,那胡人也是人,你我也是人。人吃五谷,吃猪马牛羊,也要人种田养猪不是?把人都杀光了,那胡人要这地作甚?难道吃人肉么?”

    越听越觉得胸中烦闷,于是我又叫了一壶酒。

    “仆固,我听说城北十里外的赵公村发了瘟疫,你们一路过来有什么见闻?”

    “是了。之前遇到对向而行商人好意叮嘱,说赵公村发了瘟疫,凡得病身体无不溃烂,万万不敢落地歇脚。只是队中尚有几个行商,说是赵公村有人定了货物,中途送去了一趟。”

    “怎样?”

    仆固远摇摇头,道,“他们只是不说。”

    这时候,街上传来一阵喧哗叫骂。

    “回鹘老儿,你不就是往洛阳妓院贩胡姬的么?现在好了,也不消你车马劳顿往洛阳了,快把这小娘子卖与我来!尽管开价!”只见刚才晃荡的三个孟浪公子此刻正把一个胡人老汉拦住,老汉身后正是那位赭色罩袍的美艳女子。

    胡人老汉深深作揖道,“三位公子有所不知,这姑娘可不是莺儿,实是老汉的亲生女儿!实不相瞒,内人走得早,膝下就这一个女儿,这次行商带上小女,实只为山高路遥放心不下。公子切莫念着要买卖!”

    “那正好,我们沈公子一表人才,路州府响当当的大户人家,这里就跟你这个回鹘老儿结了这门亲事,岂不美哉?”

    我见那胡人老汉身体不好,一直扶着缰绳咳嗽。听到这话,只惧得连连作揖,道,“我们行商走贩人家,可不敢攀了高门……咳咳……公子还是高抬贵手,放我父女过去吧。”

    三个孟浪货依然不依不饶,四周逐渐聚起了围观的群众。我冷眼看去,那胡女坐在高高的驼峰上不声不响,似一座玉山。

    吵得越来越厉害了。仆固远血气方刚,道,“二哥,管也不管?”

    “不管。”我埋头捡盘子里剩的几颗花生米。沈公子是平乐城大商人沈万家的小公子,现在兵荒马乱,大半个县城的财税都是靠沈家商号一车一车地运来的。说白了,这是我的衣食父母。“沈公子在街上抢个女子做老婆,这事在平乐城都算不上谈资。”

    老头说着说着跪下了,一边咳血一边磕着头。“痨病老儿,我看你命不久矣,令千金还是让我来照顾吧!”沈公子一脚将老头踹倒在地,伸手去牵胡女骆驼的缰绳。

    “你们住手,放开我!爹爹!不许碰我!”胡女哭喊声传来。

    沈公子笑的更得意了,连忙哄道,“小娘子怪惹人疼,今晚就跟我成亲多好,我保证用力好好疼你。”

    旁边两个随从当即上前拽腿,挣扎间,赭色罩袍被人一扯而下,紧裹酥体的里衫一览无余。围观的人群发出了起哄声,女孩又羞又怕,死死抱住骆驼背。我有点看不下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继续数盘子里的花生米。

    这时候,人群中站出来一位身穿戎服的高大少年,像一座山拦在沈公子面前。

    糟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我的手下,大名叫赵宝申的。生的伟岸异于常人,却因小时候犯病被耽误,成了哑巴。

    我还在想怎么破解这个局面,沈公子一见来了个小小的门卫兵,噗嗤一乐。

    一旁的随从呵斥道,“小东西,看清楚了爷爷的脸,坏了沈公子的好事,小心你这身皮!”

    小哑巴穷苦出身,不是不知道其中厉害关系。他也不敢发作,死死拦住三人。纨绔子弟平日里眠花宿柳,身体早被消耗干了,这时小哑巴以一敌三竟然不落下风。

    “少爷!”人群中走出来几个精干的汉子,原来是沈府的管家带着几人,“少爷,老爷有急事找不到少爷,正发脾气呢!”

    “管家,你来得正好,这个臭要饭的耽误我好事!给我上!&34;

    几个手下也不含糊,三拳两脚把小哑巴按在地上。另外两人趁势就去搂抢胡女,自然是一番上下其手。

    “你以为穿了这身衣服,就不是臭要饭的了?冒泡出头,老子兴致都被你败干净了!&34;沈公子说,一脚一脚狠狠踢到小哑巴头上。

    艹,你强抢民女就算了,欺负我兄弟,叫我以后怎么混?

    见我站起来,仆固远也拍案而起,我做了个“嘘”的手势,扒开人群,悄没声儿地来到了沈公子后面,用马鞭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沈公子,我的手下不懂事,我自己好好教训,就不劳您大驾了。”我说。

    沈府的人想一哄而上,我勒住脖子的手却不放松,一脚一个踹倒在地。仆固远也过来帮忙,三拳两脚放倒两个官家。

    沈公子见大势已去,嘴上还不落下风。“丧门星,我认得你!你今天勒死我还则罢了,要不然我明天就让你在我面前磕头叫祖宗!”

    “沈公子,我只让你别管教我手下。咱们平乐城上上下下几百口吃官差的,哪个不仰仗您沈家呀?”我一边说着,一边松了手劲儿。

    赵公子挣脱开来,几个管家马上过来搀扶着,恶狠狠地瞪着我。

    “还不快滚!” 仆固远说。

    “你完了!”沈公子指着我阴狠地说,转身往后走去。

    仆固远扶起胡商老人,小哑巴走到我面前,憨憨地笑了笑。我扬起马鞭敲了敲他的头,说小子装傻充愣,给我长脸了是吧,守备大人怪罪下来,打骂一顿也就算了,要是丢了这身官服,老子只能带着你们当土匪!

    小哑巴使劲点了点头。

    姑娘惊魂未定,俯身在骆驼背上,拼命将身体用罩袍裹住。我看到罩袍已经被撕破了,便到隔壁布庄扯了几尺花布扔给她。

    “老头,刚才那位可不是好惹的主,你们赶紧出城吧,回头肯定找你们麻烦。”我说。

    那位胡人老者,说自己带着女儿跟随回鹘商队来到大唐,欲意前往洛阳投靠亲友。本想在平乐县城采买些物资,不料遇到了沈家公子刁难。

    老头咳嗽了一阵,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拉着骆驼走了。驼背上的胡女回过头,眼里似乎有话要说,骆驼却一步一步走远了。

    “伙计,刚才那几尺宝相花棉布,算我陆德均赊你的!”

    “陆大人,您客气啥嘛,只怕您不来赊呢。”

    平乐县公署是砌在城中心的两层砖房小楼,不远处矗立着这座小城最高的建筑——鼓楼。

    “好你个陆德均,县太爷都不敢惹他们沈家,你倒好,为了一个胡姬就真把人打了。你这不光是摸了老虎屁股,还捏了一把老虎蛋!”眼前的虬髯大汉声若洪钟,就连我都不敢造次。

    我说,守备大人,尉迟大哥,你平日教训我,要为手下兄弟出头,我这不是在听您的话嘛。

    尉迟宽说,你给你兄弟出头我不管,你的屎屁股别指望我给你擦。明天中午县太爷要宴请沈家老爷议事,我也在!我跟你说,县里现在算是没钱了,官差们吃的每一口饭都是这些大户财主们给的。你自己想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沈家不高兴了,你跟你手下十几个弟兄这个月的俸禄算是去求了。

    “尉迟大哥,我懂,我懂!”

    “滚吧!”

    我正要出门,又被尉迟宽叫住了。

    “叛军要从咱们平乐城进攻太原府的事,你知不知道?”尉迟宽说,“府兵现在缺兵少粮,我可能马上要被调去充府兵了,今后行事谨慎些,明白点轻重,要知惹事可没人给你兜底!”

    尉迟宽挥一挥手,把我赶出来了。

    晚上关了城门,我和当值的手下弟兄例行巡夜到亥时。夜凉如水,东边传来几声狗叫,西边传来年轻男女嬉戏声。现在想来,这也许是这座小城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

    而我当时只念着第二天要给沈家人道歉,胸中烦闷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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