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黑色宾利停在公寓楼下，雨势滂沱，雨水从车顶往下流，小瀑布一样冲刷着玻璃。
车内顶灯亮着，朱叔坐在驾驶座，手上拿着保温水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旁边的人。
陆曦九身上披着一条深蓝色毛毯，盘腿坐在副驾驶坐垫上，接过水杯捧在手里，并不喝。
车子开到顾白夜家楼下后，他就冷静了下来。这个时间、这样的天气贸然上门打扰，一定会引起惊慌。
白夜或许不会感到害怕，但会引起叶兰的警觉。
只是也不想就这样回去。
朱叔什么都不问，陆曦九需要司机，他就做司机；陆曦九需要阿姨，他就扮演阿姨；陆曦九需要家长，他就是他的家长。
雨渐渐小了，层层乌云散去。天边掀起一丝缝隙，透出微光，缓慢地渲染开一片亮色。
凌晨五点，环卫工人开始工作，马路上传来沙沙的声音，唰——唰——唰——十分有规律。
朱叔关了车灯，半拉下车窗，水汽混着泥土、青草的味道飘进来，带来清晨的清新。
陆曦九保持坐姿，在静默的黎明中等待。
六点半，马路上渐渐多了行人。陆曦九看到叶兰背着包匆匆从公寓大门走出来。
朱叔打电话通知阿姨准备好早餐，偏头看向陆曦九，“曦九，今天去学校吗？还是休息一天？一夜未睡，我怕你撑不祝”
陆曦九眼下一片青黑，摇头：“要去。等看到她，我们就回去，让阿姨帮我准备两份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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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墨晓昨晚睡得不太好，醒来没什么精神，吃早餐的时候还出神。
顾白夜吃完碗里的煎蛋和面包片，眼巴巴看着他几乎没怎么动的早饭，“哥哥，你还吃吗？”
顾墨晓回神，低头分了一半自己的早餐给她，“快吃，校车要来了。”
顾白夜觉得顾墨晓从昨晚开始就有点奇怪，她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就抛到一边，专心干饭。
吃过早饭，顾墨晓把装了点心和热牛奶的便当包递给顾白夜，“拿好，别弄丢了。”
叶兰昨晚熬夜烤的饼干和纸杯蛋糕，早上出门前，用有隔层的饭盒装好，又冲了热牛奶倒进儿童保温壶，一起装好后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还留了纸条。
兄妹俩像以前一样，一起出门。
顾墨晓拉着顾白夜从公寓门口出来，站在路边，不到一分钟，校车就来了。
陆曦九目光冷凝，望着站在顾白夜身侧的男生。
他是谁？
顾白夜上车前，回头朝顾墨晓挥手，喊了一声：“哥哥再见。”
陆曦九瞳孔微震，攥着毛毯的手蓦地收紧。
她叫他哥哥？
黑色宾利就停在门口的树下，离兄妹俩上车的地方不远，早晨嘈杂的环境下，其实听得不太真切，但他会看唇语。
他们是亲戚吗？堂兄妹或是表兄妹？
陆曦九很快否定这个想法。
他很清楚她家里的情况，白夜的父亲在她刚出生不久去世，此后她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亲戚之间很少往来。
后来叶兰发生意外，来吊唁的亲戚多是中年人，表兄、表姐也已成年，父亲那边则根本没有和她同辈的人过来。
上一世，顾白夜根本没有哥哥。
叶兰走了之后，她一直一个人独自生活。
“朱叔，跟上他。”
校车开走后，顾墨晓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
他走路时低着头，步速缓慢，似乎在想什么心事，黑色宾利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看到他进了清水小学大门，陆曦九闭眼，捏了捏眉心，声音里透着疲惫：“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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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学校，顾白夜满怀期待地跳下车。她等不及要跟陆曦九说自己也带了小点心，然而往常总会在门口等她的人，今天没有在。
难道是因为下雨，起晚了？
她慢悠悠走到门口他经常等她的地方停下。
005号疑惑的问：“你干嘛？”
“我……站一会儿，休息一下。”
005号窥破她的小心思，心里暗爽，没有拆穿。
她站了一会儿，陈老师和李老师带小朋友们进去，看见她站在门口不动，招手道：“白夜，要上课了，快过来，和老师一起进去。”
没有办法，她甩了下手，朝陈老师走过去。
第一节课下课后，顾白夜去一班教室找人，陆曦九顶着青黑的眼眶出来。
她有些惊讶：“曦九九，你昨晚也没睡好？”
他反问：“还有谁没睡好？”
她没有察觉他语气冰寒，毕竟年纪小，声音都嫩嫩的，就算有情绪，听起来也不强烈，“我哥哥，他害怕下大雨，昨晚也没睡好。”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顾墨晓。”
“顾墨晓。”陆曦九跟着念了一遍，确定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你哥哥对你好吗？”
顾白夜点头，“好埃我饿的时候会给我煮面，还会给我买零食，早上叫我起床，还会做早餐。”
有问必答，她对他好像毫无防备。上课铃声响起，顾白夜总算想起过来找他的初衷，“啊，我今天也带了点心，下课一起吃吗？”
他压住话头，点头：“好。”
“那……老地方见。”走了两步，她回头，“也叫上那个小朋友，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
第二节课下课，顾白夜宝贝的拿出便当包，走到前面叫温雅，“雅雅，走，出去玩儿，我带了点心和牛奶。”
温雅这次没有拒绝，两人手拉着手走近黄果树时，陆曦九和赵星露已经到了，站在树荫下等她们。
暴雨洗刷后，碧空万里，地面半湿，还有一些水坑。
空气里带着水汽，被阳光一蒸，湿润的青草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是骤雨初歇的清爽。
待两人走近，赵星露看了温雅两眼，又转头看陆曦九，“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黑眼圈好重。昨晚都没睡好？”
顾白夜回头看温雅，刚刚出来时太兴奋，没有注意她的状态。此时才发现她确实没什么精神，眼下青乌，嘴唇发白，还有些干，都起皮了。
“你们难道都很怕下大雨？”
温雅点头，顺口问：“你也怕？”
顾白夜摇头，“我哥哥怕，昨晚雨不是很大嘛？哥哥吓得半夜跑来跟我睡，早上看起来也很憔悴。”
陆曦九正在倒牛奶，闻言顿住，缓缓转过脸，“昨晚你哥哥和你睡？”
“嗯。我看他吓得手脚都在发抖，就让他睡我脚边。”
赵星露笑：“你哥哥几岁呀？胆子这么小，还要妹妹保护？”
顾白夜皱眉：“六岁。平时也不这样，他可能只是怕下雨。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怕下雨也正常吧？”
赵星露摇头：“下雨有什么好怕的？”
顾白夜看向另外两人，“雅雅和曦九九为什么害怕下雨？”
温雅低头捏手指，有些腼腆：“雨太大了，声音很恐怖。”
陆曦九把牛奶递给她，没有回答。
陆曦九坐在顾白夜左手边，温雅坐在她右手边，赵星露坐在陆曦九左手边，四只奶团子并排坐在树下，吃着点心望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人。
凉风拂过，头顶响起一串树叶摩擦的簌簌声。
顾白夜晃荡着小腿，觉得像这样慢慢享受一次人类幼崽的悠闲童年，好像也不错。
女主出现后，陆曦九才会变，在那之前他们完全可以和平相处。
幼崽时期的陆曦九，还是很可爱的，聪敏稳重，温柔有礼，还挺黏人。
正这样想着，聪敏稳重的幼崽朝她看过来，“白夜。”
“嗯？”
“放学后，我可以去你家玩吗？”小狗狗一样无辜纯然的眼睛里盛满期待，不断朝她发射小星星，又好像怕她拒绝，脆嫩的少年音含着小心翼翼。
这……会不会太黏人了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