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三人酒局
按照我的认知,这是我们在这座不知名的神秘建筑里醒来以后的第五天,时间是午餐前后,也就算是中午。第四名受害者出现了。
我听到平英娜的惊叫,她应该和我一样目睹了整个过程。
身后刚刚走进厨房的柳惜沫被吓得愣在了那,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死亡瞬间,之前的三次她都没在现场。
付勇亮和柳惜沫一样,这也是他的第一次。因为离得比较近,我注意到他止不住地颤抖。
这种事情,在事后被人告知与亲眼目睹是完全不同的经历,一个生命被从身体中强行抽离的瞬间,只要是同类就一定会感到恐惧。这是生物的本能,无论人类的智慧如何进化,有一些刻在基因中的本能都是难以剔除的。
冷应龙脸色大变地跑过去,停在爱人的尸体前不知所措地踌躇着。
因为事发突然,我并没有留意到所有人的举动,只有他们四个留下的印象比较深。想来其他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而我本人直接陷入到大脑空白的状态。
这次可没有任何疏忽遗漏,滕秋子一直好好的,那杯咖啡不是第一口喝,更何况那还是她自己冲煮的,冷应龙也喝了同一壶里的咖啡。
之前在我们讨论的过程中没有人到处走动,毒剂是怎么进入死者身体的?是她身边的人吗?她右手边是平天恒,左手边是唐材,咖啡杯一直在右手边,不过是手肘的里侧,就算是平天恒想给她下毒,越过死者的手将毒剂放进杯子好像也不现实。更何况平天恒几乎全程都是两手自然下垂的姿势,摆上桌面的情况都很少。他并不像仇流有说话时挥舞手势的习惯,即便在讲话时,他也大多保持双臂下垂的姿势。
在滕秋子临死之前,我亲眼看到没有任何人触碰过她。
不对,这个思路肯定有问题。
宁葵对滕秋子的尸体进行了检查。其实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和之前的三个人是完全相同的死法。我们刚刚细致讨论了之前的三位死者,竟然马上就出现了第四位。
冷应龙哭了,两行泪无声地淌下,也不见他去擦拭。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死去的爱人,从身上散发出冰冷的绝望。
或许是因为韩奎死亡后,滕秋子针对韩奎去过我房间这件事对我进行过一番无端地指责。又或许是几个月前我在老板的午餐会上第一次见到冷应龙时,他就没有给我留下太多正面的印象。也有可能是听平英娜说过他们两人过去的经历,放下许以承诺的妻子和老情人鬼混,这种事无论如何包装也不可能算是体面,我从心里不齿冷应龙的这种行为。
总之我对那两个人的印象是偏负面的。可当我和其他人一起目送冷应龙抱起爱人的尸体返回自己的房间,男人冰冷绝望的背影仍然使我动容。再没有什么比突如其来痛失心爱之人更令人痛苦了。
等我回过神来,付勇亮带着柳惜沫返回了房间,平天恒、唐材、平英娜和程诗诗都不见了。
仍然留在大厅的就只剩下岳烬、仇流、宁葵、韩璎和我。这下原本的计划也不得不放弃了,检查房间的想法只能再找机会实现了。
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和岳烬交换眼神,看得出来他也认为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宁葵看了看剩下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从桌子上拿了两个苹果,抱着书走掉了。
仇流找岳烬交流了几句,两人说话时声音很低,坐在岳烬身边的韩璎或许能听到,我这边就听不清楚了。片刻后他们结束了对话,岳烬起身走进了他身后的厨房。
出乎意料的,韩璎这时主动向仇流打了招呼,我听到她说:“仇大哥,昨天你喝的酒,还有吗?”
看样子她的行动同样超出了仇流的预期,仇流少见地有些结巴:“有,有,还有。”
“能给我一些吗?我害怕。”韩璎的表情没怎么变,眼泪却流了出来。
仇流似放下心的样子,他说:“我房间里还有几瓶,喝完再到地下室拿就好,那里还有很多呢。我回房间去给你拿过来?还是到我那去?你想在哪喝?”
“我,我不知道。”韩璎越哭越凶,带着哭腔说了两句其他的,我没听清楚内容。
仇流大概是对这种状况应付不来,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还留在大厅里的我,他大声呼喊我:“程绎,程绎。”还朝我招手。“看样子咱也讨论不下去了,要不你也一起来,咱们边喝点边聊聊。”
说不清楚原因,我本能的想拒绝。可转念一想,我原本不就想去查看大家的房间吗?借这个机会去看看仇流的房间也没什么坏处。再说我也好长时间没喝酒了,心情压抑的时候倒也不抗拒。于是便答应了。
我快走了几步追上他们两个。回房间的路上,仇流对韩璎说了些与喝酒有关的趣事,倒是让韩璎听得十分专心,没有继续哭下去。
仇流是个很神秘的家伙,他没有平天恒那样的家族背景,没有像冷应龙那样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更没有宁葵在专业领域的天才洞见,可在肖老板麾下的地位,他似乎隐隐压过其他三人。我这个新加入还不到一年的人自然也无法与之比拟。佐伊和佑奈或许清楚他的底细,但她们没有告诉过我。
我不知道仇流和韩璎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好的,按理来说他们两个应该没有早就认识的机会。但我不敢确定,毕竟仇流和石倩颖是否有更深的认识我也无法确定。现在的情况很微妙,如果有一个可以被称为侦探能得到所有人信任的人物出现,由这个人引导大家将各自的情报和盘托出,局面或许能够快速改善。
可惜当前并没有谁能够充当这一角色。无论是人际关系,还是个人背景,似乎每个人都有秘密。
在仇流的劝慰下,韩璎的情绪很快恢复到此前的状态。两人之间保持着略显生疏的距离,有点像殷勤的项目主管带新来的迷茫员工那种感觉。我赶上他们之后,仇流便适时将一些话题抛给我,以便三个人可以聊起来,而不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
在西厅准备上楼之前,我留意到韩璎的额头上有一处刚刚结痂的伤口,之前一直被刘海遮掩着,只有她转身扬起头发时才能看清。伤口不算小,红红的一块非常显眼。
上楼的时候我随口问道:“你头上的伤看着像最近形成的,伤口不小,怎么弄的?”
听我这样说,仇流也留意到了那伤口,跟着附和道:“还真是,我竟然没有注意到,看起来好疼呢。”
韩璎有些慌乱地撩了撩头发试图遮掩,结果反而露出来更多。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在房间里不小心磕到的。”
仇流跟着说:“妹妹你可真是不小心,这得流了不少血吧。”
“还好吧,我没什么事。”韩璎心虚地小声说着,一听就不是真话。
韩璎身上的装束是一条纯黑色的连衣裙,衣领一直覆盖到脖颈,半袖,裙摆刚刚露出膝盖,相比于这里的其他女性,她的服装算是偏保守的。
之所以提到她的装束,是因为当我跟在她身后上楼时,注意到她身上的伤不仅是额头那一处。手臂内侧,小腿边缘,她的身上有许多处淡淡的红印。似乎不是严重的伤,但十分密集,肯定不是偶然的意外。
自残倾向?
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个词来。
看她的样子,即便我问了应该也不会直白的告诉我,想想还是一会儿再说吧。
从西厅南侧楼梯上楼后,直走就是韩璎的三号房间,而左转是岳烬的二号房间,要去仇流的四号房间就得穿过三号房间门前的走廊。
本来说是一起去仇流房间的,可走到三号房间门口时,韩璎却停下了脚步。我和仇流不明就里,只好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为什么停在这?是要回房间干什么吗?”我问道。
韩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要不,还是到我的房间来吧。我在这等你们拿酒过来,可以吗?”
我与仇流对视一眼,两人表现出同样的迷惑。仇流没有坚持,人家女孩子都这么说了,总不能强行拉着她继续走吧。只好点头答应。我本来就是过来做客的,也没理由反驳他。
想到我最初的意愿是去看看仇流的房间,这会儿韩璎突然来这么一句,我生怕仇流对我说:那程绎你在这陪着她吧,我去拿了酒就过来。那样我就没机会去他房间了。
不过仇流并没有这样说,反而是说:“那程绎你先跟我一起来吧,我房间里还有些下酒的小菜,你跟我一起拿过来。”
“好。”我赶忙点头称是。
不过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之前设想的突击检查,基本上算是被主人邀请过去的。即便他的房间里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肯定都隐藏妥当了。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嘛。
事实的确如此,我跟着仇流穿过走廊,拐到他的四号房间。他大大方方地打开自己的房门,引导我进入。
从仇流房间门口的走廊向下看,刚好能看到通向地下室的漆黑入口。他房间里的陈设与我见到过的其他房间大体相同,双人床、大衣柜、座椅和与墙面色彩相似的灰白色地毯。不知何故,我觉得这房间里的光线比其他房间更暗一些。
桌子上摆着一些花生干果和肉干,都是下面厨房的即食食品。仇流进屋后打开衣柜门,他在空置的衣柜里放了十七八瓶酒。这房间里的一切都一目了然,又不可能一进来就翻箱倒柜地看,我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计划了。
他语气自然地询问我想喝哪种酒,然后选出了两瓶红酒和一瓶甜白。
“三瓶够吗?”仇流问我。
“应该够了吧,韩璎一个小姑娘,不至于喝很多。”我说。
“那可不一定,主动要酒的女孩子,酒量通常都很好。”仇流似乎颇有经验。
“那就多拿一点?反正在她自己的房间,等她醉倒了我们离开便是。”
仇流扭头看了我一眼,很奇怪的眼神。可我并不觉得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他伸手去拿其他酒,同时话锋突然一转,说:“你和岳烬研究出什么来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谨慎地回答。
“你俩什么关系我早就知道,今天的聚会,你俩应该还有后续计划吧?可惜被打断了。”
他果然调查过我。我心想。
“就是因为没有好想法,才找大家一起讨论啊。要不然我们直接提计划不就好了,兜这些圈子干什么。”我这话说得倒也不算虚假。
仇流似乎想对我说什么,稍作犹豫后又放弃了。他转而说道:“我们已经被弄进来不少时间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和你说句老实话,我和你们几个不同,要是一时半会还不能回去,实在有些担心啊。”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方案合适的话,我很愿意配合你。”我说。
我的话没能顺利打消仇流的疑虑。也不知道他是对计划没信心还是对我有怀疑,他又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这副样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平时见到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现在说起话来又表现的吞吞吐吐,很像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可这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让我放松对他的警惕?可有什么意义呢,我又妨碍不到他。
随后他又一次转移了话题,突兀的转去聊酒了。他这样变来变去反而令我不耐烦起来,我干脆直接问道:“酒怎样都好。我有个疑问想知道,你好像对石倩颖很了解,为什么?”
“石倩颖嘛,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没有关系,认识是早就认识了。”眼看就要说出些可能有用的信息时,他突然转移了话题:“话说,如果我老老实实地解答了你的疑问,你能帮我做点事吗?”
该死,果然是这一套。他的一系列表现就是为了诱使我先提需求,好让他更容易谈条件。
“刚刚你还说愿意配合我呢,不会这么快就变卦了吧?”仇流狠狠地将了我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