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迷离思绪
离开星团房间时，我依然走的是通往东厅的那扇门。拉开门探出头去，刚好看到从圆桌大厅回来的付勇亮。
这次只有他一个人，一直形影不离的柳惜沫没有跟在他身边。
既然被看到了，那就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好了。正好他朝我挥了挥手，我也就迎上去打了招呼。我和他没什么可聊的话题，在我看来，他是最不关心现状的几个人之一。看起来他也没有想停下来和我多说几句的打算。
“呦，程绎。你现在要去吃饭吗？”付勇亮似乎心情还挺好。
“嗯，对。你呢？”我随口回应。
“哈哈，我已经吃得很饱了。你快去吧，我的女人正在给大家做菜呢。”
付勇亮的笑声很怪异，张扬中裹挟着空虚，自豪里夹杂着迷茫。
他的女人？是指平英娜还是柳惜沫？也没给我机会多问，他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沿着楼梯上楼去了。
我停住脚步看着他的背影，没再说话。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几分玩世不恭，但却好像有许多想法，我能感觉到他绝对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乖张。仔细想想，无论是在大厅大吵大嚷，还是不合时宜的大吃大喝，都有几分刻意的成分在。虽然我和他的交流很少，可这种矛盾的感觉却十分强烈。
当然，这些都和我没什么关系。等到从这里出去，估计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和他打交道了。
我穿过向东的通道，一路走到圆桌大厅。这会儿聚在这的人还挺多，大概算是晚餐时间了。
打眼望去，仇流、平天恒、宁葵、冷应龙、平英娜、滕秋子、陈蓉、唐材还有柳惜沫九个人都在。柳惜沫为大家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但却没人好好吃饭。
我来到大厅时，她正在从厨房端出新的四盘菜来，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十四个盘子，全是比较家常的炒菜。不知道味道如何，看上去都很不错。
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问距离我最近的陈蓉：“这是发生了什么？”
陈蓉听到我的疑问，稍稍起身坐到我旁边的位置上。我和她之间隔着韩奎的位置，她现在就坐在那把椅子上。
“程哥来了。我也是刚下来，不知道前面是怎么回事，我就看到那个付勇亮打了柳惜沫一巴掌，然后大喊‘你不是愿意做饭吗？给大家做二十道菜去，不做完不准回来。’柳惜沫也不还嘴，带着眼泪委屈得不行。然后就开始做菜，我想去帮忙，她还跟我发脾气，莫名其妙的。付勇亮站在看了好一会儿，看桌子上都做出十多个了，他才回去。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陈蓉讲述的声音特别小，我必须凑近过去才能听得清楚。她好像生怕被其他人听到似的。
柳惜沫放下菜盘，还怯生生地对大家说了句：“大家快吃啊，我做的味道应该还可以，求你们了，吃一些吧。我还得再做两个菜去。”说完她又急匆匆地进了厨房。
厨房里并没有围裙之类的东西，她的白裙子上溅到了不少油污和调料，加上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看起来格外可怜。
唐材率先拿起筷子，大声说了一句：“人家小姑娘好心好意的，咱不能不领情啊。”然后吃了几口。
平英娜气愤地站起身来，朝东南方的二层走廊上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离开了大厅。顺着平英娜的视线，我看到付勇亮正站在那一脸坏笑地看着下面。
当时的场面非常尴尬，平英娜转身离开时，平天恒也站了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去追堂姐，而是朝相反方向离开，大概是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仇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着唐材吃了几口。然后他突然对大家说道：“几位，地下室里有酒，要不要拿点上来咱们一起喝？”
冷应龙接了句：“你可真有心情。这一个一个的，怎么这么多神经病。”
宁葵放下手上的书，瞟了冷应龙一眼，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
仇流也不生气，哈哈一笑没再言语。
不一会儿，柳惜沫又端上来两个炒菜出来。虽然都是做法简单的家常菜，但也足够丰富了。我都不知道厨房里竟然有这么多食材。
但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再好吃的菜恐怕也吃不出来。也不知道柳惜沫是怎么回事，她放好菜盘后就保持着双手叠放在胸前的姿势在一旁站着，既不坐下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大家。
我们这些在场的人越多越少都吃了一些，然后相继离开了大厅。简直就像是一场荒唐的闹剧，全程充斥着莫名其妙。
我是剩下这些人里最先离开的，这种氛围我就连再去找其他人问问情况都懒得做了。反正也没什么胃口，我从身后的厨房里拿了几罐冰咖啡就回房间了。也不知道之后大厅里又发生了什么。
当我回到二楼时，付勇亮还在走廊里站着。他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也没说话，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后，我在浴缸里接满热水，将身体浸泡进去。房间里的浴缸比较小，躺在里面都不能将腿伸直，考虑明天还要和岳烬去地下室，得让腿上的酸疼尽快恢复才行。
泡澡有利于血液循环，身体被温热的水包裹住是最容易放轻松的时候。
这种时候也最适合胡思乱想。
死了一个人，今天，就在我身边。
他努力地抓着脖子，力图让自己可以顺畅的呼吸，但没能成功。宁葵判断可能是中毒或者过敏，仇流认为是严重过敏的意外。一个大活人简简单单就没了，就在睡一觉之前，他还和我在这个房间里聊天，讲述他过去的经历。
这些记忆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可我完全不觉得悲伤或者难过。在被抓到这个鬼地方来的第二天死了一个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太超出预料，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有这样的预感。偏偏死者是个如此敏感的家伙，我昨天一定是昏了头，才会同意让他来我的房间，那点事完全可以事前就明确回绝掉呀。我也是真够倒霉的。
岳烬的推论完全合理，现在又经过一整天时间的发酵，估计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会对我产生怀疑了。如果他们都表现出明确的戒备来，我就很难从中找出真正的策划者了，搞不好还得替人背锅。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杀死韩奎是不是策划者原本的计划，他会来找我谈话而且他死亡的瞬间就在我身边肯定是巧合。策划者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我刚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中厅，就连我自己也是临时决定离开房间的，这里还要考虑我们的睡眠时间，也就是说即便韩奎真的是策划者的目标，原本的计划里应该也没我什么事。
那么按照同样的逻辑，在楼下我和岳烬分析的关于石倩颖的嫌疑也同样站不住脚，策划者不可能提前获知那时她会在厨房帮大家准备餐食。也就是说，或许这根本就和吃的东西无关，韩奎死亡的直接原因很可能根本就不是食物。
可这样一想就再次回到了原点，我们对杀人方法一无所知，这一点或许是策划者能够提前考虑到的。在场的十六个人中没有专业的医生或是有医学背景的人，这是策划者可以提前设计好的，换而言之，杀人手段或许就是找出策划者的关键。
还得考虑策划者和凶手不是同一个人的可能。在场的人其实打从一开始就不是团结一致的，我想到确认韩奎死亡后，咄咄逼人地公开质疑我的滕秋子。冷应龙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她，或许也是在表明一些态度。
我对仇流的提防也没有丝毫缓解，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他们或许的确有理由针对我。同样的情况大概也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策划者绝对不是随机挑选了我们。
越是被隐藏的往往就是越关键的，看似巧合的细节，说不定能成为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随之而来的下一个问题是策划者的动机。
浴缸里的水有点凉了，这屋子的卫生间没有门，浴缸和外面的卧室毫无阻隔。房间中有调节室温的温控装置，导致浴缸里的水温下降速度比正常情况更快。我干脆打开热水阀让热水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希望这里的热水不要像二流宾馆那样突然断掉。
水温快速回升，这种温热的环境更有利于思考。
刚刚想到哪了？对了，策划者的动机问题。假设韩奎的死不是意外，那么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开始杀人？是因为外面对我们的搜救行动已经有所进展了吗，所以策划者才不得不提前行动？
不对，这样想就是默认了策划者有长期囚禁我们的计划。不能简单地从食物很多就认定这是策划者原本的想法。食物根本不重要，那可能只是策划者预留出来的冗余筹码，万一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真奇怪，这样的推论显然不合逻辑。这里有太多看起来不必要的准备了，策划者的目的或者说动机可能根本就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对了，特殊才能。这是第一天和程诗诗聊天时突然想到的。难道策划者原本的目的是想让我们发现点什么，或者是为他解答些什么，所以才会找一群有特殊才能的人软禁在这个奇怪的地方。这就又回到我最开始的想法了，整个建筑中的奇怪布置都是有意义的，是为了让我们找到某个答案。
如果是这样，那么实际情况很可能是策划者本人也不知道这里的奇怪布置意味着什么，策划者需要借助我们的才能找到答案。也就是说，最热衷于调查的人是策划者的可能性最高。
可是，现在最热衷于调查的人好像就是我自己啊。
死胡同、死胡同、死胡同……
难道韩奎的死真的是意外？亦或者是随机杀人？那岂不是说我们现在都很危险。那就和策划者需要我们解答某个问题的推论矛盾了啊。
或许韩奎与在场的其他人还有我不知道的关系以及矛盾。但这解释不了杀人手段。所有人都是赤裸着醒来的，就连我的眼镜都给换了一副新的，策划者如此慎重肯定是为了让我们无法带自己的物品进来。
但这也说不准会不会有疏忽。
不行，这样下去就开始钻牛角尖了，继续往前通通都是未知的迷雾，继续猜想毫无意义。得换个角度才行。
建筑一层的四个隐藏房间，六尊铜像、重叠星海、三人花园和变幻星团。地下室里也是四个房间，已经损坏的酒窖、没有存货的药房，空无一物的冷库和红黑怪诞的符文。还有一扇巨大的银质重门和一尊蛇缚女雕塑。
这里还有什么呢？一定得有某个东西可以将这些通通串联起来才对，也有可能是会发生一件什么事？难道，韩奎的死也是线索的一部分？他的编号是十二，有关系吗？
不对，没道理这样，那只是个突发事件。甚至这个思路整体就不对，为什么那些布置一定可以串联起来呢？这个想法本身就不合逻辑，加入了太多无缘无故的前提假设。
哦对了，地下室那扇银质重门的后面，我们还没有见到呢。那里说不定就有可以串联起一切的东西。
真头疼，我为什么会被卷入到这么麻烦的事情里啊。或许前面想到的这些都是我的胡思乱想罢了，没有什么比我们五个云天集团的主要干部同时出现在这更好的证据了，还是认为策划者要对云天集团不利更合理。
或者策划者就出自我们五个之中，这不就是仇流的思路嘛。说不定其他三人也这样想。
这两天我一直致力于探索这座建筑本身，忽略了参与进来的人。明天和岳烬再去一次地下室，回来之后要想办法和每个人都聊聊。
浴缸里的水早已溢出，卫生间的下水速度显然没有热水阀里流出水的速度快，弄的卫生间地面上到处都是。我探出身子往房间里看了看，还好水都留在浴缸附近，没有进到房间里。如果把床周围的地毯浸湿了也挺麻烦的。
好累，反正也想不出个结果，今天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