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少女千芸

    佐伊听到我大喊停手，便立刻收起架势退到我身前。

    那少女大概自知不是佐伊的对手，也趁机收住了动作，警惕地看着我们。

    佐伊此时也被吓了一跳，眼前的少女长得和我的妻子若雪非常相像。

    少女的眼神中除了警惕还有疑惑，她见佐伊不再进攻，转而开口道：“谁是若雪？你俩不是一起的吗？难道是在说我？”

    她一说话我立刻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她的嗓音和若雪差别明显。现在双方停下了动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少女的容貌和体型和若雪也不尽相同。而且看起来她要年轻很多，可能都没超过二十岁。

    佐伊解释道：“若雪是他老婆，和你长得很像。我简直看不出差别。”

    我说：“她不是若雪，我刚才认错了。”

    少女皱起眉头，说：“那现在是要怎么样？还打不打了？反正我也出不去，大不了死在你俩手上算了。”

    “放松，放松，看来咱们处境相同。我们也被困了在这里，”我思考着措辞，接着说道：“算是旅人吧。我觉得咱们可以先坐下来聊一聊，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少女看了眼右手上断掉的刀柄，然后将双刀一起插回后腰的刀鞘，并解下断掉的那把随手丢到一旁的架子上。

    随后她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好啊，我也想聊聊。不过先说好，刚才不能算我输，要是不服气咱们就再打过。”她看着佐伊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好好，算你赢了好了。我没所谓。”佐伊的语气同样不甘示弱。

    少女对此倒是丝毫不在意，听到说算她赢好像还挺开心。

    她将倒在地上的长桌扶起，一屁股坐到上面，对我们说道：“刚才我正在找东西吃，你俩突然在里面出现，吓死我了。你们是早就埋伏在这的吗？我进来时竟然没发现，你们的藏匿手段可真是了得。”

    佐伊捡回战斗时丢开的手枪，顺手从墙角拉了两把椅子过来。不过其中一把在拉动时散了架，周围也没有其他椅子了，她便将完好的椅子让给了我，自己站到我的身旁。

    我没拒绝，将椅子摆到少女近前坐好。

    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眼前少女的长相与若雪至少有九分相似，绝对是个标致的美女。此时放松了战斗时的严肃，她脸上的稚嫩便显露了出来。她看起来比若雪年轻很多，即便五官样貌非常相似，若雪的成熟稳重也是她不具备的。

    “我想这里是有误会，咱们从头开始说起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绎，这位是佐伊，我们是代表津海市的云天集团来这边寻找一些古物的线索，可以算是误入这座古堡的。”

    “哦哦，”少女一副懵懂的样子，挠了挠头说：“我也得自我介绍，是吧。我是千芸，我是来找我弟弟的。听说他在这座城堡中修行炼金术，我要带他回家。可没想到这里竟然这么大，进来之后我就迷路了，好在没有守卫。我已经进来快四个时辰了，有点饿，就来这屋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可这里也是什么都没有，和其他房间一样，只有那些装着亮晶晶石头的盒子或者袋子。然后就遇到你们了。”

    我当时有种拿错了剧本的感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炼金术？四个时辰？怎么和我们的状况完全不同？

    果然，当我将我们的状况介绍给千芸时，她也是一副“你们一定在骗我”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现在咱们也算是同一战线了。你要找弟弟，我们要找物品，目的不冲突。”我从背包里拿出食物和饮用水递给千芸：“我们这边还有些食物，你先填饱肚子吧。”

    千芸听到有食物马上转变了态度，此前对我们的戒备迅速消失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打开食物的包装，饮用水的盖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拧开。我一一为她做了示范。可她仍旧是一副迷茫的样子。

    虽然她表现的又饿又渴，但在吃东西时却保持着细嚼慢咽的方式。我给她的食物不算多，也就是成年人一顿饭的一半左右。但她只吃掉了其中不到一半，便将剩下的仔细包裹起来塞进了腰带里。她说这样可以节省食物。

    佐伊尝试和她搭话，也不知道她是对佐伊仍有戒备还是什么原因，每次回答都要思考很久，还经常顾左右而言他。尽管十分可疑，但千芸对我们的敌意确实消失了。有佐伊在，我也不担心她会突然做什么。

    我在仓库里转了一圈，这里似乎曾被用于储存酒水，角落里有很浓的葡萄酒的气味，从灰尘的状态来判断，我认为这里放置过五个或者十个橡木酒桶。房间天花板的高度足够两排酒桶叠在一起，也可能只有一层，这点无法判断。架子上那些盒子袋子里放着很多晶体，我看不出是矿物还是金属，其中一些或许可以加工成装饰用的宝石。有一个盒子里的黑色晶体足有半个拳头大小。

    千芸表示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佐伊和我一样只想到了加工成宝石饰品。我从中挑选了六颗看起来比较纯净，个头也比较大的装进了背包。就当它们是宝石，拿个头大的瑕疵少的肯定没错。万一它们还有其他用处，或许可以作为科研的对象。

    毕竟千芸刚刚提到了炼金术，让我很难不往奇幻的方面想。或许这些就是炼金术的产物，带有某种神秘力量呢。

    与此同时，我仔细询问了千芸的情况。

    她今年十九岁，是孤儿。四岁的时候和两岁半的弟弟一起被一位到东方国度游历的传教士收养，跟着乘船回到了西方。那位传教士不是普通的教徒，而是一种古老炼金术的拥趸，他认为她们姐弟俩的身体形态很适合作为炼金的容器，是他周游世界才找到的特异体质。之后的十三年里，他要求姐弟俩按照一定的标准每天服用各种药物粉末，还限制她们常规食物的摄入，以便将身体转换成完美的状态，来达到他的某种目的。

    在千芸十七岁那年，传教士突然失踪了。五天后有人在城郊的树林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而千芸姐弟作为传教士名义上的子女合法继承了他的房屋和财产。过去的十三年里，千芸姐弟从未离开过那栋庄园半步，直到那时，她们才知道当时是公元1451年。而她们所在的庄园位于尼德兰南部。她们同时还继承了那位传教士的男爵身份和他在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农庄产业。

    当时的姐弟俩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姐姐千芸唯一擅长的是由一位退役十字军教导的剑术，但她的身体不够强壮，没办法使用传统重剑只能用短刀作为武器。弟弟千屿则跟着传教士修习了许多炼金术的知识。

    传教士死后，教导千芸的那位老十字军也没再出现过。

    后来她们在翻阅书房信笺时得知，传教士收养姐弟俩的目的就是要将两人的身体培养成邪道炼金术中记载的人体永生药。似乎是要在得到了某些条件后，将他俩杀死吃掉，以此获得永生的能力。而那位老十字军是传教士的合作伙伴。

    面对这样的现实，弟弟千屿提出要继续原本的计划，他认为只要继续下去就能和姐姐一起率先得到永生的奖励。千芸没有主意，传教士不在了，弟弟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两人就这样继续生活了两年。

    这段时间里千屿几乎将所有精力都用来学习地下室里的炼金术书籍。那些书籍在当地属于禁书，换而言之就是很珍贵很难得的东西。千屿依靠自己的解读继续调配药剂供两人服用，而千芸则负责照顾弟弟的日常起居。

    空闲时她请了个隐居在附近的雇佣兵作为自己的战斗教官继续修习战斗技术。她觉得如果弟弟继续研究下去，迟早也会惹来杀身之祸，就和那传教士一样，到时候自己必须保护好弟弟。

    直到四个月前，千屿从家里不告而别。千芸想尽办法才从弟弟零散的炼金笔记里找到这座古堡。这是一座建于公元三世纪的古老建筑，中世纪时有一段时间被用作教堂，现已遭到废弃。千屿似乎认为这座古堡的地下是最适合完成某个炼金仪式的场所。

    可笔记中并没有记录古堡的准确位置。于是千芸第一次独自远行，寻着线索来找弟弟。

    经过多方查访，她终于在阿尔卑斯山脉以南的森林里找到了这座古堡。根据附近村落的老人介绍，她认为这里就是弟弟提到的地方。

    随后千芸亲自前来探索，然后就被困在了这里，之后遇到了我们。

    以上是来自对千芸讲述的总结，她的话实际上颠三倒四，时常语意不清。纵然我在尽力引导，仍旧无济于事。讲述到中途时，我一度以为千芸的记忆出了差错。

    “也就是说，你是1453年的人？”我提出疑问。

    “对哦。现在是1453年。”千芸给予回答。

    “我们来自2030年，跨越了将近六个世纪。”我接着说：“而你所在的位置是欧洲的意大利半岛以北，可我们是在东亚高原附近的林地里。”

    从两个女孩的表情来看，这一切似乎并没有让她们很震惊。相比之下，好像我是在小题大做似的。

    我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觉得我下一刻可能就会醒来，然后发现我正睡在自家床上。”事情的发展彻底超出我的想象，就连做梦我都想不到会经历这样的事。

    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重置的时点，重置毫不意外的没有发生。

    我将计时器拿给佐伊看。然后说道：“看来我们又过了一关，从现在开始得更加谨慎了。关于时间重置的线索中断了，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不能排除不会再重置的可能，这也就代表我们可能没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了。好了，出发吧。”

    我们三人结伴离开仓库，千芸说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地下一层，这里的道路乱七八糟的是个迷宫，上面是教堂大厅。而她现在已经连回去大厅的路都找不到了。

    这里的通道不再有之前那种不正常的光，提供光亮的就是挂在墙上的粗蜡烛。千芸说她刚下来的时候这里是全黑的，现在亮起的蜡烛都是她一路点亮的。

    我说：“那通过点亮的蜡烛，你不就知道哪里是走过的路，哪里是没走过的路了吗？怎么还会迷路到连怎么回去都不知道？”

    千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说，程绎你可真聪明。

    通道两侧是用石块砌起来的墙壁，佐伊可以轻易在上面留下想要的记号。为了应对可能的陷阱，我们三人始终走在一起。这里的结构确实很复杂，频频走到死胡同，探索迷宫是个枯燥的过程，但并没有多少难度。

    大概两个小时后我们找到了通向楼上的阶梯，不过那里已经被锁死了。佐伊提出可以暴力开锁，被我否定了。现在不必要打草惊蛇，先去找其他的路才好。更何况我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在地下。

    探索范围不断扩大，在笔纸的辅助下，我们用了三个小时多一点，便掌握了这层迷路的线路。这个过程里千芸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听我的吩咐去点燃蜡烛，为此我还专门教导她如何使用打火机。

    向下的通道有两条，发现它们其实一点都不困难。花费的时间更多是为了探索完整。

    没有神秘力量，也没有凶恶的怪物或者恶毒的陷阱。说是迷宫其实也只是我们初来乍到不熟悉而已。通道各处分布着许多房间，其中一些房间似乎曾经有人居住过。实际上这里修建的很有规律，画出大致的平面图后甚至还觉得颇有美感。

    继续向下的探索基本顺利，地下二层比一层小得多，我们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完成了探索。

    通往地下三层的阶梯经过了一扇被破坏得很严重的石门，佐伊判断是被重物强行砸开的。但附近并没有砸碎后的石门碎片或者用来砸门的重物。千芸觉得这一定她弟弟干的，她弟弟就在下面。

    地下三层可以说就是一个房间。两侧树立着三座大型石头雕像，右手边的两座分别是长着翅膀和八条手臂的人型，和一个修女服饰做祈祷动作的女性，左手边则是一个长相奇怪的动物造型，与之前遇到的巨型双头狼有几分相似。石雕附近没有文字符号，难以确定具体代表什么。

    我和佐伊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它们，即便外观差别不小，但毫无疑问这就是古堡外那三座墓室里的东西。

    铺设成地面的石料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复杂符号，到了这里终于又有点黑魔法炼金术的感觉了。不得不说，我对这些神秘学的东西还挺感兴趣的。

    我们戒备地经过那三座石像，后面就是继续向下的阶梯。到此为止，仍旧无事发生。自从遇到千芸，就好像从充满了未知奇幻的空间回到了现实的感觉。这一段探索的经历可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

    看到向下的阶梯，千芸迫不及待地冲了下去。我和佐伊相互对视然后一同跟上。

    这段幽暗的阶梯格外长，感觉至少走过了两百级台阶，才终于来到了尽头。

    阶梯的尽头只有朦胧的光和不真切的虚影。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看样子我们终于要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