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无名之辈
湖底洞中，两人相对而坐。
余帘的话让李唯心有些意外。
“真的？”
余帘笑道：“赵老之前，是我……我们在做他们所做的事。”
余帘的话确定了李唯心的猜想。
“我是第一代的先行者之一。”
李唯心肃然起敬，“难道？”
余帘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没了，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我一个人了。”
余帘重新躺在杂草之上，继续说道：“你不用怀疑我能不能帮到你，在以前只说拳法，除去张老先生，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说起张老先生，余帘毫不掩饰脸上的愧疚，老先生的死，与他有直接的关系。
“老爷子从没有跟我提起过。”李唯心疑惑道。
“严格来说，当年是我泄露了老先生的存在……”
余帘瞥了眼李唯心，继续说道：“作为当年先行者的第二人，在我碎丹成婴后就试图前往神殿了解更多的消息。”
“可惜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们，修士的强大可不光体现力量上，还有许多闻所未闻的手段。”
“他们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确定了我的身份，为了根除祸患，对我进行了搜魂，我所知道的所有人都暴露了，包括老先生，这才有了那场围剿。”
李唯心静静地听完余帘所说，出奇地没有愤怒，只觉可惜，“你也是为了苍生啊。”
余帘低下头，已是泪流满面，苍生？是我祸害了苍生才对！无数人因我而死，而我却藏在这里好好的。
李唯心明白他的心情，蹲下身来，轻声道：“其实我和你一样。”
余帘苦笑道：“一样？不一样的！他们是因我而起，他们却是为你而死，哪里一样？”
“一样背负着无数条命，所以请前辈教我，何为意！”李唯心起身郑重一礼。
余帘微微侧身，不受礼，带有疑惑，“为何赵老说你不曾领悟拳意，你既然是老先生的弟子，难道他老人家没教你？”
李唯心轻轻摇头，老爷子只跟他提过，却从未教过。
“罢了，你可知何为拳意？有人拳法刚猛无比，故其意亦是如此，拳未发，也能让敌人心惊胆颤。”
“有人拳法悠远绵长，故其意亦是绵绵不断，以守为攻。”
“世间拳法万千，拳意亦是万千。”
“那么，老先生教的你是什么拳法？”
李唯心神色古怪，如实答道：“老爷子并没有教我拳法。”
余帘一愣，没有拳法算什么武夫？悟什么拳意，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小子怕是还一知半解。
余帘伸出手掌，向前轻轻一推。
李唯心能感觉到，这一掌中没有蕴含真气，就如同普通人一样简简单单的推掌。
然而洞中微风骤起，石壁震颤，连带着整座湖泊掀起阵阵涟漪。
余帘负手而立，笑道：“这就是我悟得的拳意，哪怕我现在是个废人，体内没有一丝真气，也不是谁都能给我造成麻烦。”
李唯心微微皱眉，余帘所谓的意，在他看来更像是一种势，或者说域。
就像当初王之乐构建的雨幕，就是以自身灵气影响周围的环境，以变得对自己有利。
李唯心甚至觉得，王之乐的这种把戏比起玄也道人的雷法都差的远。
而之所以余帘在没有真气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样，应该是连余帘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灵魂的作用。
李唯心有样学样，伸出手掌，向下一压。
洞中倒是没什么反应，可余帘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沉重了几分，回头看去，那堆杂草似乎低了几分。
“好家伙，你还说你没悟拳意？”
余帘惊叹道。
李唯心却摇摇头，“这不过是对自身力量的另一种运用方式，与老爷子说的不同。”
余帘来了兴趣，“哦？老先生是怎么说的？”
李唯心淡淡道：“意，不能使你盖世无双，却能让你天下无敌。”
余帘笑骂道：“这不是一个意思？老先生就没透露更多？”
李唯心摇摇头，“他说只有自己寻到的才是自己的，别人教的不能称为真正的，意。”
余帘不禁感慨道：“我原本以为与老先生的距离莫过于云泥之别，看来还差的更远呢。”
“我所会的就是这些了，一个废人也教不了你其他的东西了，抱歉。”
李唯心诚心一礼，“够了，谢前辈让我看到了更多的可能。”
余帘诧异道：“就是说来这之前你还没明白这种战斗方式？”
李唯心惭愧道：“在这之前，在下一直都致力于捶打肉身体魄，惭愧……”
突然，余帘不想说话了，滚你娘的蛋！
李唯心走到洞口，缓缓走下，“前辈的伤，无药可治了？弃道从武也不行？”
余帘坐到他身边，叹息道：“当年，因为我，使得无数人惨死，老先生的布局也一并崩碎。”
“心气一坠再坠，现在我只想着怎么死，最好在临死前能看到天地清明。”
“那样，至少死后，我还能带给他们一个好消息。”
李唯心一时无言，连活着都是罪么？
他不擅长安慰别人，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安慰别人？
忽然，李唯心想起了某件事，开口道：“前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余帘笑骂道：“老夫这一辈子的故事不比你多？还用得着你来开导老子？”
李唯心摇摇头，自顾自说道：“大乱来临之前，那时我还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不如一个普通人。”
“那时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留恋，将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活着不过是一种随波逐流，哪天倒在哪里也就葬在哪里了。”
“后来有一天，我遇到一个乞丐，他给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这句话你听也适合。”
李唯心没有过多说起自己的过往。
余帘好奇道：“什么话？能让你铭记至今。”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的遭遇让你再也无法温暖自己，那么就温暖别人吧，因为温暖是会相互传递的。”
“活着的你，比死去你更有价值，所以，好好活下去。”
余帘呆在在洞口，久久没有回过神。
以至于李唯心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不知道。
只是他的眼中，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