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再回旧土
赋灵者想去旧土可没有什么限制，去垃圾堆捡点垃圾还不至于给谁汇报。
更别说，李唯心也不是半年前那个初入新乡的他了。
李唯心驻足故土，轻声说道。
“接下来你们会看到真正的地狱，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悲痛和这里幸存的人比起来，不值一提。”
“老爷子曾经给我说过一句话，今天我送给你们。”
“世上有两种人颇为难得，一是站在顶峰仍不忘初心，留意山脚的人，一是身在谷底却不怨天尤人的人。”
“我希望你们能成为这样的人。”
两姐弟懵懵懂懂，只能记住，理解不了。
李唯心也不急，带着他们去往协会。
此去一路数百里，昏暗的天空下阵阵怪味刺鼻，一路不见一个人影。
偶尔有所动静，也是某些生命顽强的小动物在这绝境中求生。
“这就是娘亲口中的故乡吗？怎么会这样？”李慕林不可置信，依稀记得小时候娘亲说过，故土是比新乡更美丽的地方啊。
李羡溪亦是睁大双眼，目光所及，一片死寂，毫无生机。
李唯心指了指天上，解释道：“修士降临的时候以大法力抓取一大片土地升空，就是如今的新乡，那时死了很多人，那是噩梦的开端。”
“后来，赋灵者以高位者的姿态降临，游戏人间，所谓游戏就是无止境的掠夺，残杀，修士给了他们力量，唤醒了心中的魔，这才是噩梦的巅峰。”
“有些长期身处低位的人，一朝得势，杀起同族甚至比那些修士还疯狂。”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现在的旧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还在挣扎，等待黎明。”
“对，那些修士就是你们新乡的神，而造杀孽的就是如你们一样的赋灵者。”
李唯心看了眼目瞪口呆的两姐弟，继续说道：“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从出生起就是赋灵者了，你们的灵魂也被烙上了印记，受修士支配。”
“要想摆脱这被支配的命运，就赶快变强吧，听那道人所说你们的资质应是绝佳，别辜负了这份天赐。”
两姐弟相视一眼，下了某种决定。
轰！
临近协会，一声巨响传来，远处火光冲天，李唯心不由加快了脚步。
“咳咳……”
火焰中，一位老人挥舞着双手，一身焦黑，快速冲出来。
“娘的，咋个就出了岔子咯，咳咳……”
李唯心看到老人，哭笑不得，“孙会长，您这是？”
“嗯？”
孙一杰拍了拍脑袋，“李小子？你咋回来了？老子这一坐坐了十年？”
李唯心笑道：“不至于，晚辈这次是有求于你？”
“哦？”
随手一挥，老人又恢复了那份仙风道骨。
李唯心将两姐弟交给孙一杰，“还请前辈照顾他们，教他们修行，相信不会让你失望。”
孙一杰上下打量李羡溪，又瞧了瞧李慕林，一时间两眼放光连连说好，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两个小家伙的与众不同。
同样的，两姐弟此时也是一脸激动，毕竟刚才的阵仗看着还是挺唬人的。
李唯心轻呼一口气，这倒省了许多事，不用费口舌了。
等一老两小回过神来，哪里还有李唯心的身影。
孙一杰不由惊起一身冷汗，这小子进步这么快？
就算自己微微有些失神，这份无声无息还是震撼人心，如果是敌人……
算了，没有如果，现在还是这两个宝贝重要些！
天空之上，李唯心凝视片刻，转身离去。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再去新乡，稍作犹豫，李唯心向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那是一座已经残破的村子，多年无人的缘故，已经看不出当初的样子。
远远地看着村子，李唯心渐渐放缓了步伐，这里他也已经许久没回来过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愿，更是不敢。
他的家！
或许是近乡情怯，李唯心最终还是没有踏足村子，只是在靠近村子的一个山坡驻足。
山坡上有许多微微隆起的土包，李唯心走向其中一个土包，缓缓坐下。
垂首低眉，不言不语。
在李唯心的生命中，有两个人是由衷感激，由衷尊敬的，两个老人。
一位是教他本事，救他于乱世危难的张老爷子，老爷子教会了他何为大义，何为立身天地间自当顶天立地。
另一位就是眼前的墓中人了，他的爷爷，这位老人给了他生命，教会了他什么是为人的根本，给了他一个无忧的童年。
只可惜当时的李唯心并也没有清楚的认知到这一切。
“爷爷啊，孙儿回来了……”
若是有认识李唯心的人在此，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从那声呢喃中，能听得出丝丝颤抖。
寂静的山坡上，微风吹过，带走声声微不可闻的呜咽。
对这个将他从垃圾堆中捡回去的老人，李唯心心中满是愧疚，生时吃苦受累，死后墓前无碑。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从前追求的所谓自由，等他稍稍醒悟时，已经为时已晚。
衣锦还乡，冢中枯骨。
听说弥留之际，老人口中呢喃的仍是他李唯心的名字。
因其而生，却未养其老，未见其亡。
除了碎银几两，他李唯心做得一无是处。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为他立碑呢？
李唯心久久没有起身，就这样坐在墓前，一天又一天。
这一刻的他看起来无比孤独。
有人说可怕的不是孤独，是走向孤独的过程，更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处孤独。
就像李唯心一路走来，失去的太多太多，得到的太少太少。
如今只想以有用之躯做些有用之事。
不为其他，只为稍稍减轻内心的愧疚。
整整七天七夜，李唯心终是缓缓起身，对着家乡，对着那墓，一揖到底，久久不起。
良久之后，李唯心立身苍穹，再看了眼故乡，又看了眼远方。
慕林，羡溪，若是我死了。
你们就是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