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她会死的
看着她步履蹒跚的背影,陆知意突感她行将就木。
这么多年,在正义村里被关了这么多年,要说不带着恨,怎么可能。
可是罗子健是她亲生儿子,母亲,怎么会不爱子,这爱与恨交杂,缠绕了她数十年。
可是她的儿子,她最爱的儿子,却又重复着对别人,做跟他父亲做过的一样的事情,她痛心疾首过,又或许她真正反抗过。
没用,在正义村的女人,做什么事都是没用的。
反抗?毒打,扔到蛇房!
报警?折磨,扔到蛇房!
那瘦弱的身形,仿佛风吹就会倒,那双空洞的眼睛,显不出任何情绪,那双颤抖不停地,干枯精瘦的,冒着青筋的手背,每一处的痕迹都在告诉陆知意,她们,真的认命了,真的麻木了。
陆知意捏紧了手中的钥匙,寒意绕满周身。她势必要为正义村被拐卖,被强制摘下肾脏的那些女子,寻个公道。
他们罔顾法律,没有人性,将这些女子视如蝼蚁,嚣张狂妄。
“哐当”一声
推开铁门走进,郑周将一个强光手电交到了陆知意手里,示意她跟紧。
一条狭长的走廊,几人前后排成一排,小心翼翼向前走去。
大概走了五六分钟,里面渐渐变得宽敞,手电扫过之处,四周都是灰白的水泥墙面。
顺着灰白的墙面再往里走去,视线开阔,遽然一阵暖意袭来,抬眼望去,不远,一大片蓝白色的灯光,展现在众人面前。
暖意,是灯光散出来的,每盏蓝白色暖灯光下,是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齐齐整整的排列。
细数,起码有几十排,罩子里放着很多木头枝子,几条几条的蛇,相互缠绕在木头枝子上。
这里的蛇,被分成好几大类,分别放在不同的区域。
大小,长度,有毒,无毒,毒性强弱,被咬疼痛程度
让几人心头一凛。
郑周将手电筒往屁股后口袋一插,拿出手机开始拍照:“这应该就是蛇房了。”
陆知意虽然心中恐惧,但还是强忍着惧意拉着白千鹤更向里走去,边走边开口道:“这是饲蛇房,蛇房应该还在里面。”
果不其然,白千鹤伸出手,细细在墙壁上直线划过,指尖停顿,骤然推开一道跟墙壁同样灰白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人工挖的方形坑!
坑里,墙上,有挣扎过地五指痕迹,还有被清洗过的血迹
陆知意捏着手电筒的手,开始泛白。
越往深入调查,越觉得正义村恶心,恶心到想吐。
白千鹤大喝一声:“郑组!”
郑周闻声而来,见到此处,眉心紧蹙。
将拐来的不听话的女人,放置在坑里,再将数以十计的蛇放下去,愣是心理素质,生理素质再强的人,也不可能不被驯的服服帖帖,更何况那都只是些无辜的女人。
陆知意不忍继续再看下去:“陈巧说,这里有一间手术室,找找。”
周泽一移步向饲蛇房右侧走去:“我找到了。”
再次推开门,冰凉的一张银色铁质手术床,放在正中央,左侧是一面铁柜,透过铁柜的玻璃往里看,一排排的手术器材齐整如一躺在柜子里。
周泽一走上前去,环顾四周:“这里东西还挺齐全。”
铁柜旁边放着两张桌子,上面是一叠叠的文件,翻开文件夹,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每一个换过肾的人的身体体征。
甚至
周泽一胸口猛的一紧,语气提高,声音里带着惊愕,怒吼道:“他怎么敢的!”
“怎么了?”郑周几人上前一步。
“他居然让没有经过匹配测试的人,也互相换过肾,还将他们的排斥反应都记录在了这里,这是在杀人,这是赤裸裸的在杀人!”周泽一声线都在颤抖。
白千鹤接过文件夹,细看上面的一笔笔记录,和后方大大的“已死亡”,鬓边竟流下汗液,唇角紧紧抿着。
太惨无人道了,这个医生,根本对不起他身上的那件白大褂,他根本不配作为医生。
陆知意站在一旁,语气冰凉地刺入骨髓,逐字轻声开口:“罗!段!峰!”
手术室并不是一个无菌空间,也许那座坟墓里的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没有做好消毒,继发感染死亡,百草枯中毒的那些人里可能也有很多是因为肾脏有损,无法过滤血液中的毒素,所以在送进医院不到一小时就死了。
想到这,陆知意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都是活该。”
说完便退出了手术室,在饲蛇房里一圈一圈地观察这些蛇,走到一个透明罩子前,她顿住了脚步。
看着眼前那条熟悉的眼镜王蛇,恨恨地扯了扯嘴角:“大哥,咱又见面了。感谢之前你的不杀之恩,让我现在有机会可以杀了你。”
说罢,便缓缓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匕首,手握着刀柄,对着眼镜王蛇扬了扬。
实际上她是不敢下手的,也就是假意吓吓它。
不过,她顿感好奇,罗六六他们是在下山的途中被拦截的,这条蛇,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
还有人协同?
不敢再细想,但是该说不说,罗六六养蛇真的很有一套,那眼镜王蛇看到这把匕首,竟然一扭头,爬到角落里将自己卷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在害怕什么,完全没有在山间拦着陆知意和林雨婧的那股子气势汹汹。
它将头部紧紧靠在玻璃罩子的一边,对着头歪去的方向,吐了吐蛇信子。
“你是想,告诉我些什么?”陆知意疑惑道。
说完便觉得自己有些蠢
别逗了,它是一条蛇,还是一条眼镜王蛇。
但还是收起了匕首,鬼使神差的朝着它头部吐舌的方向走去,打开手电筒,一扇木门映入眼帘。
“正义村的人可真有意思,到处设暗门。”陆知意暗暗抽了抽嘴角。
陆知意回过头看了看那条蛇,只见那条蛇已经将自己的头也卷进了身体里,她好笑地挑了挑眉:“谢了啊,蛇哥。”
推开木门
一条木质绳梯挂在眼前,陆知意扯了扯。
郑周几人取好证,已经走到她身边,看着这绳梯,又看看陆知意,满腹疑惑。
“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说是那条蛇大哥告诉我的,你们信吗?”
郑周蜷着手指,敲了敲陆知意的脑袋:“你电影看多了吧?”
说罢他便率先,顺着绳梯爬了上去,一阵日光,照在他脸上,他晃了晃眼睛。
我去
这不是当时救下陆知意的地方吗?
白千鹤:“原来,宗祠跟后山,是连在一起的!”
难怪,罗六六她们被截,身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原来早在陆知意杀掉那只黑色大蛇开始,她们就已经从这里回去,把带在身上的蛇放回饲蛇房了。
这样,她们突然出现在山中,就算被发现,也有了理由,只要告诉郑周他们是帮忙找陆知意和林雨婧,那罗六六和罗子健就撇清了所有关系。
后来听郑周说,是楚西洲留了个心眼,让他先把人带回去,审审再说,突然出现,还着急躲闪,一点不像是要帮忙寻找。
爬到地面,重新走进那间茅草屋,里面一览无余,之前来是深夜,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况,现在看清了,还是一样,除了石块儿和稻草垛,什么都没有。
“罗婉就住在这里吗?”郑周心生疑惑问道。
陆知意摇了摇头:“不,罗婉不住在这,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还要熬药给那些男人,不过我猜,她住的地方,应该在附近。”
那天晚上,她突然出现在后方,要不是手间戒指倒出一缕残影,那一刀她几乎无法避开。
等回过神来再看,她伤痕累累,全身没一块儿好肉。
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应该走不了多远。
郑周乌黑的眸子,环视了一下四周:“嗯,找找。”
几人顺着土坟的方向,再往里走去,大概走了四五分钟,一座砖房隐在树林中间。
砖房并不高,也就两米左右,屋顶铺的是稻草,石砖堆砌是用黄泥固定的,看着摇摇欲坠,实则非常结实,这是村里老一辈人,建房子最快最好的办法。
吱呀一声,推开发黄的木门,一张床,一个简易灶台,墙上还有一个木头制的柜子,上面放着各种草药。
熬药的瓦罐在小型火炉上放着,里面还有剩下没有喝完的中药。
陆知意将视线落在熬药的瓦罐里,蹲下身去,拿起药勺,搅了搅。
她终于知道罗婉是怎么投的毒了。
之前一直觉得,她是把毒下在源头,顺着通道流下,其实根本不然,原来她是把毒下在这些药里的!
陆知意指了指瓦罐:“千鹤哥,把这个收好,拿回去化验。”
“要小心一点,里面有毒。”
郑周听完,转头疑惑看她:“下在里面了?”
陆知意肯定点头。
环顾一圈,木门的背面,有无数条被小刀刻划的痕迹。
深浅不一。
一条一条,交错着杂乱无章。
罗婉是煎熬的。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她痛苦,她无助。
唯有杀了他们,才得以解恨。
翻动床铺,被褥薄的几乎可以透风。
陆知意顿住了手,大力撕扯开薄的可怜的被褥,两本发黄的日记本,掉落在床板上。
几人围上查看。
那些人,所有犯下的罪恶,对她的侵犯,对她的暴力。
女人如何挖去她的双眼,男人如何将她按在床板上,如何羞辱她,如何逼迫她,一条一条,罪可当诛!
更甚。
最后一页,赫然写着罗段峰,三个字。
写下时,笔,几乎要穿透纸张。
罗段峰给她注射了药物,生生切掉了她的子宫!!
而且,罗婉根本没想着活!
杀了他们,她就没想活!
正义村
好一个“正义”村。
人民医院。
萧木带着手下的实习生照例查房,当查到罗婉时,那张病床上,空空荡荡。
萧木眉心一紧,声音沙哑中带着怒意:“人呢?”
这是重案组好生叮嘱,一定要看管住的人,因为她有可能就是下毒杀死二十九个人的凶手。
身旁的护士,纷纷四散开来找人,林心连忙叫了前台,查看监控。
萧木浑身上下打着颤:“马上给我找到她!”
对警察来说,她是凶手,对萧木来说,她是个可怜的病人!
她身子虚弱,还受了一枪,必须要有设备加持,否则随时都可能死亡。
寻了整整一个小时,却始终不见人影。
萧木打电话通知陆知意,她的电话却不在服务区。
他只好重新拨了一个号,对面电话接起,萧木来不及寒暄,语气急促:“楚西洲,你女朋友呢?我联系不上她,如果你联系上她,立马让她们来医院,罗婉不见了。”
陆知意看完其中一本笔记本最后一页,重重的合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罗婉就没有想过要活着,我们去医院吧。”
通过宗祠暗门,回到了正义村,陆知意的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正想回拨,楚西洲的来电显示忽然跳出,按下接听:“怎么了?”
楚西洲开门见山:“快去医院,罗婉不见了。”
“我马上去!”
车,在路上疾驰,警铃大作,市内的行人车辆纷纷避让。
一股紧张感,压抑感,在车内漂浮着,每个人的心中都如被惊浪打过,平静不了。
二十分钟后,人民医院。
陆知意抬眼便看见了萧木,一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道:“找到罗婉了没有?”
萧木有些着急,对着她愧疚的摇了摇头。
急诊重症监护室丢了病人,急诊室已经已经乱作一团。
陆知意的思绪也乱做了一团。
她根本就没想活。
她会死的。
接受医治,她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生机,她根本不想要!!
楚西洲也闻讯赶到了医院。
只见陆知意手里捧着两本笔记本,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他走上前搂住了陆知意的肩膀,陆知意抬眼,眼眶中滑过湿润,吸了吸鼻子:“楚西洲,她会死的,找不到她,她一定会死的。”
楚西洲抚去她的眼泪,眉心紧蹙,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知意,你一向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