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心思浮动

    就算是到了这一世，还亲眼目睹过五娘的事情，窦静姝心里面的感触其实也不深。

    毕竟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怕是再惨烈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要是可怜，可能也会感叹两句可怜。如果可恨，也会说几句可恨。

    不过事情过了，也就算了。

    哪怕当时心里面大为震动，等过一段时间以后，也会慢慢忘了。

    而且五娘的事情，也不只是说错话的事情，而是心里面有着更大的算计。

    是全家都一心想要五娘嫁入皇家，靠着皇家的权势、地位来提携娘家，为此算计上楚王了。

    这种情况下，皇帝觉得人不能留了，尽管很无情，却也不算奇怪。

    就算是在现代，要是谁家碰上了一个全家都想把闺女嫁进自家，想用闺女勾引自家傻儿子，好图谋自家东西的人家 。

    正常情况下，大家肯定也会看不惯这样的人家，会想方设法的阻止，绝对会选择棒打鸳鸯，而不是成人之美。

    在现代都会这样，如今好歹是在古代，一直在算计皇家的人家，难不成还会一点事情都没有

    可是对于一句话不对，甚至都不能算话没说对，只因为对方地位比自己高。

    哪怕自己的话也不算出格，只因为对方觉得这话不对，开始生气了。

    最后就会被治罪、丢了性命的事情，对于窦静姝来说，心中还是有一点儿受到冲击了。

    当然，窦静姝并不是认为开宝皇后这些话不对，或者是觉得开宝皇后没有这个权利。

    其实她知道开宝皇后这些话没错，也正是因为知道开宝皇后这些话没错，窦静姝心里面才会觉得后怕不已。

    事情怎么说呢

    对于在古代，地位低的人命如草芥的道理，窦静姝心里面其实是一直明白。

    也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话要是没有说对，肯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如果惹上位高权重之人，别说自己的性命保不保得住，家破人亡都算是比较轻的结局了。

    甚至还不只是地位低的人，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会没有保障。就算地位高的人，同样也有这样的危险。

    就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样。

    只要没有成为地位最高之人，还真没有办法做到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毕竟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

    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这些事情，窦静姝肯定也听说过这一类的事情。

    只是明白归明白，窦静姝却还是没有真正经历过这些事情，感触却也并不算深。

    尤其是她在古代所经历的事情，尽管要求也很多，并不算自由，可是只要符合规矩，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

    就像是府里的老夫人，作为继祖母，十分的难缠，却还是在规矩里面行事。

    同样的，她的行为只要没有出格，老夫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也是因为一直以来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倒是让窦静姝思维陷入了一种误区。

    觉得只要自己占理，又没有被人抓住把柄，就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出事。

    却忽略了，她平时能够横行无忌，并不只是因为她没有做出格的事，是在规矩里面行事，更多的原因是大家都处于同一个阶层。

    只有处于同一个阶层的人，才有讲道理的机会。

    不是处于同一个阶层的人 ，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就说开宝皇后的现在的处境吧！

    别说还是先帝遗孀的身份，就算普通人家的寡嫂，也没有这样被小叔子欺负的道理。

    不过也正是因为处于皇家，这种事情才会没有人说，谁还能够跟皇家讲道理

    官家可以不跟开宝皇后讲道理，开宝皇后同样也可以不和她讲道理。

    对上官家的时候，开宝皇后是处于弱势地位。对上她的时候，开宝皇后却又可以代表皇家，是上位者了。

    既然如此，无论开宝皇后怎么对待她，其实都不会有事。

    就像官家对开宝皇后这个寡嫂不好，也没有人会真正指责官家一样。

    窦静姝并不担心开宝皇后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却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个运气。

    毕竟开宝皇后是她亲姑母，不至于因为这点事真的对她下狠手。

    不过其他人却不一定有这一份顾忌，要是换做其他皇家人，这些话就不一定只是说说算了。

    窦静姝正在想着心事，同样也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她承认开宝皇后的话没错，也正是因为话没错，这样才不好开口了。

    开宝皇后话都那样说了，她是直接开口服软不好，继续硬顶着也不对。

    于是看着开宝皇后，窦静姝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先看看开宝皇后后面的反应，再决定应该怎么做。

    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开宝皇后原本又是想动手，又是怒气冲冲的放狠话，现在却也平静下来了。

    同样也只是看着窦静姝，并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于是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殿内寂静无声。

    就在因为沉默 ，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奇怪的时候，殿外却先有了动静。

    守在殿外的宫人进来通报道:“圣人，韩王来给你请安了。”

    随着宫人这话的落下，很快韩王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韩王一进来 ，就发现殿内的气氛不对。

    不由得想到，也不知道宋七娘子怎么惹到大嬢嬢了。

    其实真正算起来，这些皇子、皇女跟开宝皇后的熟悉，要远超于宋家人，这些开宝皇后的娘家人。

    血缘关系、心里面的亲疏远近，这些事情不好说，可是相处时间上却是很明显。

    宋家人除了一直养在开宝皇后膝下的五娘、六娘，其他人就算老夫人一年也见不了开宝皇后几面。

    这些皇子、皇女却不一样，不说天天都会来开宝皇后跟前，隔三差五却也会来请一次安。

    谁让开宝皇后如今的地位尽管尴尬，却也并不是没有地位。

    怎么也是本朝先帝的皇后，既没有改朝换代，也没有被废。

    这样的话，开宝皇后的皇后身份，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辩驳的存在。

    毕竟就算是皇家，也不可能真的就随心所欲做事，总得顾及着人言，以及流传后世的名声。

    虽然官家作为皇帝，并没有像正常的皇帝对待先帝遗孀那样，每天跟开宝皇后请安。

    不过这事说出去，却也不能说官家没有道理，毕竟其他皇帝都是去给母后请安。

    甭管是不是生母，年纪是不是相仿，至少在名分上是母子，每天见面自然不需要有那么多顾忌，是孝道要求。

    当今官家和开宝皇后却是叔嫂，再加上开宝皇后是继后，年纪比官家还要小上不少。

    这种情况下，要是两人在每天见面，本来就是瓜田李下，反而还容易影响名声。

    所以官家并不怎么搭理开宝皇后，确实也不能算错。

    只是官家这样做还能有个避嫌的理由，要是皇子、皇女也这样做，就没有理由了。

    于是官家的皇子、皇女，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给开宝皇后请一次安。

    在这一种情况下，韩王对开宝皇后这里的情况，还真的挺熟悉。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韩王才一眼看出了开宝皇后这里的气氛不对 。

    平时的话，开宝皇后作为一个寡妇，住处虽然也不可能随时都是欢声笑语，却也不至于连宫人都战战兢兢。

    毕竟开宝皇后对下人并不算苛刻，好歹也是主仆相依为命在宫中生活，主仆之间气氛也就还算比较融洽。

    现在殿内气氛这样凝重，又跟平时的区别是只多了一个宋七娘子，韩王自然一眼就想清楚事情原委了。

    把事情看在心里了，韩王倒是也没有急着说什么，直接就先给开宝皇后请安。

    开宝皇后对韩王的态度也很好，直接叫起以后，就把人喊到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一副十分亲热的模样，简直跟对待亲生儿女也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韩王的表现也不差，同样在关心开宝皇后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跟对待亲娘也没多大区别了。

    等两人互相关心了一会儿，把场面上的事情做足了以后，才开口说起了正事。

    看着一直都只是站在一旁，没有被赐座的窦静姝，韩王就开口说道:

    “大嬢嬢，宋七娘子可是惹你生气了？怎么一直都站着呢？”

    听了韩王这话，开宝皇后心中倒是诧异起来了。

    难不成她想错了，韩王对待自家这个天生反骨的侄女，还真的有几分真心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关心自家侄女，还没开口说几句话，就想着替侄女求情了。

    宫中的人，很多话都不用说的太直白，其他人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尽管韩王没有开口提过一句替侄女求情，可是特意把侄女点出来，其中求情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要是韩王没有替侄女求情的意思，直接当做看不到就行了，犯不着要多这一嘴话。

    之所以不直接开口求情，也是压根儿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不好开这个口。

    反而直接问一句，自己只要还会给韩王面子，就肯定会算了。

    看了看韩王，又看了看侄女，开宝皇后还是不敢确定，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猜测。

    这个侄女自然不算差，高门贵女出生，又金尊玉贵的养大，一言一行都有家中数百年的规矩教导。

    这种情况下养大的孩子，只要不是有人故意养歪，看起来都不会太差。

    至少把接触不多的人，糊弄过去不成问题。

    可是却也算不上有多出挑，门第差不多人家的小娘子，走出来都是这样一副模样。

    私底下可能还会各有心思，明面上却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区别并不会很大。

    就算韩王现在的正妃潘八娘，看起来不也是这个样子。

    既然如此，这个侄女究竟是靠哪一点吸引了韩王。

    这个事情，跟当初五娘和楚王的事情还不一样。

    五娘容貌十分出色，就算没有家世做依靠，吸引小郎君的目光也不算困难。

    七娘容貌肯定也不算差，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声端庄秀丽，却也绝对没有达到五娘这个程度。

    更何况五娘和楚王在她的故意放任下，还经常见面，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七娘和韩王可没有这个条件。

    要说对于家中想把这个侄女嫁给韩王的打算，开宝皇后肯定是知道。

    毕竟她今天做的事情，不也是因为这个侄女天生反骨，不愿意听从家中安排，所以才把人叫进宫中提点几句。

    只是知道这个打算，却并不代表开宝皇后相信韩王是真的看上自家这个侄女，只觉得是韩王找的一个理由。

    就跟她在前朝的时候，随母拜见前朝太祖，当时就得到了前朝太祖的喜爱，赐以冠帔，聘为皇家妇一样。

    那个时候她都还没有满三岁，自然不可能是靠外貌出众，或者是贤良淑德的品质。

    说的都是见多识广，为人处事也进退有度，一看就知道气度不凡。

    可是什么是气度不凡

    难道还真的才三岁，就能看出她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了，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因为她是宋家女，宋家接连两朝都与皇室联姻，处的那个位置很重要。

    对于侄女的事情，开宝心里面也是在这样想。

    韩王打出这样一个理由，也只是为了应付官家。

    毕竟官家不太见宋家的态度摆在那里，韩王主动与宋家接近、联姻肯定讨不了好。

    如果摆出一副是喜欢宋家小娘子，情之所致才这样做，官家那里就更好应付了。

    韩王这样做，根本的目的还是想获得宋家的支持，好方便未来争夺储位。

    无论如何，宋家在朝堂上还是很能说上话，要不然官家也不会这么忌讳。

    冒着薄待宋家的名声，都要把不待见宋家的态度摆出来，不就是想让其他人跟着自己的态度走。

    虽然现在韩王的态度，看起来不是想要争夺储位，反而还因为一母同胞的原因，一直在帮着楚王。

    不过作为皇子，开宝皇后可不相信韩王真的一点野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