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逝世
在觉得现在李渊的伤心，怎么都透露出几分虚假以后，窦静姝又想到了李元吉。
刚才竟然只有李元吉一个人替窦氏打抱不平，说了几句话，难道真的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不受宠的孩子才更孝顺？
李元吉尽管平时并不得李窦氏的看重，偏偏就是因为这样，李元吉对窦氏的感情才是最深
这些平时看起来和窦氏感情更好的其他孩子，尽管也都挺伤心，但是确实没有李元吉情绪激动。
对于万姨娘以女主人的姿态，开始插手家里面的事情，也全部都没有开口反对。
窦静姝想着要是自己处于窦氏的位置，看自己都还没有咽气，家里面的姨娘就开始当家做主了。
别说是还没有真正的咽气，就算是已经咽气了，都得从棺材里面跳出来，这也太欺负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窦氏的想法，和窦静姝的想法，在这一刻心有灵犀起来。
眼见着已经气息已经接近于无，连大夫都已经放弃抢救了的窦氏，竟然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直握着窦氏手的李渊，最先发现窦氏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
“阿惠，你醒了？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大夫，快过来给夫人看看，夫人究竟如何了？”
因为对窦氏的情况无能为力，已经被悲伤的李家人，挤到了角落的大夫，见到这个情况也很吃惊。
尽管刚才这个大夫也说了自己无能，让李家另外请大夫替窦氏诊治，其实也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这个大夫内心对自己的诊断结果还是很有自信的，觉得窦氏就是没救了，连再开药的必要都没有。
却没有料到窦氏现在竟然自己就清醒过来了，难道真的是刚才诊脉的时候，没有诊断仔细？
现在听到李渊叫大夫，这个大夫也赶紧走了过去，重新替窦氏诊断起来。
不过等再次细细的诊断了窦氏的脉像，大夫心里面就有数了，原来是回光返照。
有了结论以后，大夫的话依旧很委婉，毕竟总得体谅病人家属，伤心悲痛的心情。
“国公爷，夫人想必是还有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所以才清醒过来了，不如询问一下夫人还有什么事不放心？”
大夫这话一说出口，屋子里面就是一静，大夫这话的意思，还有谁会不明白？
不就是说窦氏情况还是没有好转，现在之所以清醒过来只是因为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事情，简单说就是回光返照。
“你胡说，阿娘明明就已经清醒过来了，肯定会没事了，你这个庸医胡说什么？”
在一片静默中，又是李元吉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冲到大夫身边，伸脚就要踢大夫。
因为李元吉是突然动手，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也没有人开口制止李元吉，倒是身为病人的窦氏，最先反应过来。
“四郎，住手！”
窦氏的声音尽管并不算大，李元吉倒是也听到了，同时也听话的把动作停了下来。
看着李元吉这个样子，再加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窦氏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望着李元吉，窦氏目光柔和的开口说道：“四郎，你过来一点，让阿娘好好看看你。”
向来不受窦氏待见，不是必要场合连见一面窦氏都不容易的李元吉一愣，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神情。
不过终究是母子天性，李元吉对于窦氏这个母亲还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也不会嫉妒陷害其他兄弟。
回过神以后，李元吉才往床榻的方向走了几步，来到了窦氏的身边，“阿娘！”
窦氏伸出手，摸了摸李元吉的头，脸上的神情很复杂，“四郎，你恨阿娘不？”
听了窦氏这话，李元吉更是错愕不已，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似乎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四郎，是阿娘对不住你，因为心里面过不去就迁怒于你，阿娘也不求你原谅。
只是四郎，以后你这脾气也要改改了，要不然碰上不好惹的，你要是出事怎么办？”
尽管窦氏是在说李元吉的不是，可是话里面的关切担心，也是清晰可见。
让一直没有享受过母亲关心的李元吉，变得更加的伤心难过了，母亲难得关心自己，确实在这个时候。
“阿娘，你别说了，我没有怪过您，您先好好休息吧！什么话以后再说，不用急着说这些。
您要是不放心儿子，担心儿子脾气不好会惹祸，你以后就在一旁看着儿子好不好？”
闻言，窦氏的脸色开始苦涩起来，她那里还有什么以后，只是她确实也挺对不住小儿子。
“好了，四郎，你别哭了，以后要记着阿娘的话，别让阿娘在地底下都不安心。”
虽然在人生最后的时刻，窦氏突然对李元吉又有了母子之情，开始觉得对不住这个小儿子。
但是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窦氏心中急挂的人和事太多了，和小儿子又没什么亲密的时候，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再次看了一眼小儿子以后，窦氏还是狠下心移开了目光，把视线看向了二儿子。
“二郎，观音婢，你们过来！”
李世民和长孙氏连忙来到了窦氏跟前，带着几分哽咽的开口说道：“阿娘！”
窦氏撑着身子，把李世民和长孙氏的手放在了一起，带着几分歉意的开口说道：
“观音婢，真是难为你了，我这身体不争气，倒是让你一进门，就碰到了这事，惹人非议。”
除了突然发现对不住小儿子，又担心小儿子，因为没有父母教导脾气不好会惹祸，想要单独嘱咐小儿子几句以外。
窦氏对于二儿子和儿媳妇也有几分担心，这二儿子才刚娶儿媳妇，她人就没了，二儿子夫妻难免在名声上会受到点儿拖累。
窦氏可以这样说，长孙氏却不能这样就承认了，毕竟孝道摆在那里，没有因为晚辈责怪长辈的道理。
要是碰上不讲理的人家，觉得是她克死了窦氏，她不也没有其他办法，还是只能忍气吞声。
现在窦氏主动把责任往自己身世揽，她哪里能够对于窦氏的这些话理所应当。
“阿娘，你别说了，都是儿媳不好，你再这样说，就让儿媳觉得无地自容了！”
窦氏也知道自己这些话，儿媳妇不好回答，儿媳妇又不是不知轻重的性子。
她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想先把事情定性下来，免得家里面其他人迁怒儿媳妇。
于是窦氏便拍了拍儿媳妇的手，“好、好、好，阿娘不说了，你和二郎以后要好好过日子。”
把最不放心的两件事情，都给嘱咐了一遍以后，窦氏把视线看向了屋子里面的其他人，丈夫、儿子、女儿……
对于这些人的安排，从她生病开始，就已经在安排了，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到站在最边上的侄女，窦氏想了一下，还是对着侄女招了招手，“七娘，过来！”
一直站在一旁当背景板的窦静姝，不由得一惊，没想到窦氏的临终遗言，竟然还有自己的份。
甚至顺序还挺靠前的，排在了李渊、李建成、李玄霸、李秀宁这些人的前面。
心里面尽管挺震惊，窦静姝倒是也没有耽搁时间，还是急忙来倒了窦氏身边，“姑母！”
窦氏深深的看了一眼窦静姝，虽然没有做出前面对李元吉和长孙氏那样的亲密举动，眼神中却也透露出了几分关切。
“七娘，说来你到姑母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姑母还没有好好跟你说过话，现在要再想和你亲近也没时间了。
我也只能多嘱咐你几句了，你这孩子心思一向很重，这其实并不好，凡事考虑的太多，只会让自己受委屈。
人生在世，哪能把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想到？要是想的太多，不但过不好以后，就算是当下也没法过好……”
说到这里以后，窦氏又有点恍惚起来，她这些话究竟说的是侄女，还是说的自己？
是真的不放心侄女，还是因为都是窦家女，想从侄女身上，弥补自己的遗憾？
真正遇到事情，考虑的太多，反而委屈了自己，这个人不是自己吗？
不但窦氏心中对自己这些话的用意产生的怀疑，窦静姝也觉得窦氏的话，不像是在跟她说，而是透过她看到了其他人。
只是尽管这样，她也不可能与这个状态的窦氏较真，还是满口答应了，“姑母，七娘都知道了，你放心！”
想起自己这一生，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才一直都委屈求全的过着幸福的生活，窦氏也没有了继续说话的性子。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都操心了一辈子，总不能连最后这点儿时间，都还用来瞎操心吧！
“你知道了就好！其实姑母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姑母的日子过得也就这样。
你这孩子比姑母聪明，说不定将来能过得比姑母还好，哪里用姑母来瞎操心！”
听了窦氏这话，被窦氏一直晾在一旁的李渊，突然反应过来了，开口说道：
“阿惠，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在世上好不好？”
窦氏摇了摇头，“国公爷，我没有怪你，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以前是我任性了，我还要谢谢你对我的包容。”
尽管摇头否认了，这些话也确实是窦氏的真心话，她对李渊并没有什么怨恨之情。
只是如果人生能够重来的话，窦氏也宁愿没有认识李渊，没有嫁进李家。
不过这些话，窦氏就还是藏在了心里面，并没有开口说出来。
往事如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窦氏也不想在最后时刻还与李渊闹一场。
毕竟就算不考虑其他的，也得考虑这几个儿女，自己要是痛快了，如果李渊生气迁怒儿女怎么办？
她没有必要已经委屈求全一辈子了，到最后一刻却不忍了，来给儿女惹麻烦。
何况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就算是其中有怨，却也还是有爱，也没有必要，还让对方堵心一场。
想到这些，窦氏心中又忍不住苦笑一声，才说不操心了，就又操起心来了。
反正就算是再操心，也就这一会儿功夫了，以后就算想操心，也没有事情操心了。
既然只能操心这一回了，窦氏索性也不为难自己，强逼自己放手，干脆继续又嘱咐起来了。
对于丈夫事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窦氏还是把视线移向了其他几个儿女。
大儿子、三儿子、女儿，要是放在平时，窦氏最不放心的肯定是三儿子。
三儿子这个身体，她随时都得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哪里能够不操心
不过现在窦氏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三儿子能长寿自然好。
要是真的没能长寿，地底下母子俩也有个伴，她也能照顾儿子，并不需要担心。
于是窦氏还是把视线看向了女儿李秀宁，操心起女儿的事情了。
“三娘，阿娘原本还想看着你出嫁，现在看来是等不到那天了，好在你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娘倒是不用太担心。
只是阿娘也要嘱咐你几句，这些话本该你出嫁的时候说，我看来也等不到那一天了，我现在就先说了吧!
等你嫁人以后，要孝顺公婆、体贴夫婿!如果婆家人不好，你也别忍着，你阿耶、兄弟会替你做主，你听到了吗？”
李秀宁点头，“阿娘放心，女儿知道了，不会辱没李家门楣，也不会在婆家受欺负。”
得了女儿的保证，窦氏才算放下心，“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说着说着，窦氏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最后看了一眼和夫婿最像的大儿子，窦氏没有再开口，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阿惠、阿惠、阿惠，你快睁开眼看看…………”
看着窦氏这个样子，李渊带着几分惊恐的喊了起来，却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窦氏并没有再睁开眼睛。
一瞬间，屋子里面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才停止不久的哭声，就又开始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