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文/白甜贞

    在他们洗澡的时候，付矜瑜轻叹出一口气，纤细的身影转身去了外头的院子。

    心想亏她还提前将小林林送到隔壁廖嫂子家里去玩，还给他准备了可口的饭菜，从接到他今天到家的电报那时起，还计划着打算和他……

    哼！

    缠绵个鬼吧！

    从韦马坡那边带回来的种子所培植出来的芦笋长势良好，她来到院子靠墙角那，弯腰蹲下，“卡巴”几下掰出十数根鲜嫩的芦笋。

    看了一眼全数躲到二层鸡窝小楼里避暑的鸡群，她起身回屋，转到厨房放下芦笋，打开大铁皮冰箱里拿出三两猪里脊肉持刀划成细细的长条，拿出一只空碗倒入一勺淀粉和其他的配料调和均匀，将猪里脊肉均匀地挂浆腌制上。

    虽在心里埋怨着程可则，手上开火做菜的步调却一点不含糊。

    付矜瑜随手打开火上锅倒油，待油热之后，快速地将猪里脊肉细条滑成七八分熟，盛出备用；又将切成手指长小段的鲜芦笋入锅煎软煎熟，再混入猪肉细条继续炒制，淋上由程可则专门给擀碎的胡椒面和适量的咸盐，这道猪里脊肉炒芦笋便可以出锅了。

    待一道猪里脊肉炒芦笋和一道高汤包心菜端上桌的时候，程家的俩爷儿们也洗漱好坐到了餐厅。

    贤惠的小瑜给做下这么鲜的菜肴，程可则正要感谢媳妇儿的巧手，可惜人家瞅都不带瞅他的，留下一个背影，便推门进了卧室。

    留下他和程至兵两个人坐在餐厅大眼瞪小眼。

    呃……饿了一年多的程至兵在流口水……

    不对，程至兵的眼睛也瞪得蛮大的嘛！程可则刚从媳妇儿的背影那收回视线，就见他大侄子强忍着口水，指着饭菜憨问：

    这……二叔，这一桌子都是什么菜啊？

    以为大侄子问的是他二婶新端上来的两道热菜，略有些心不在焉程可则便为他解答：

    它是芦笋，你没见过也不奇怪，这是海南岛这边的实验农场新培育的品种，岛外还没有普及种植。不过，臭小子，包心菜你应该认识吧？

    在二叔率先拿起筷子夹菜吃起来的诱惑下，程至兵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围着盘子左看右看，二叔说的包心菜，不就和他们老家地里长的白菜差不多嘛，怎么二婶就生生给做成了他吃不起的样子呢。

    每一片包心菜都被卷成一个小饭包的形状，淋了高汤蒸制而成的它们，一块一块的摆在长长在盘子中间，高中毕业的程至兵看着它们脑子里自动跳出的形容词便是既娇艳欲滴且又赏心悦目。

    夹起一筷子如此高级的包心菜入口，程至兵立马眯起了眼睛，一是菜有些热，二是好吃，这味道他真的没吃过，他心想这道高汤包心菜确实是他吃不起的美味啊。

    二婶不但人美，做菜也好吃啊，好似比他奶奶围着锅台做了几十年饭菜的手艺还要好呢，关键是不止好吃，摆盘还好看啊。

    要论夹菜的速度，饿急眼了的程至兵丝毫不比二叔夹的慢，两道热菜很快就要被消灭，热菜一下肚，饥肠辘辘的肠胃便活泛起来了。不过，大小伙子程至兵可是极为机灵的，二叔总是趁他低头夹菜的时候频频扭头看向房门，这是为何？

    一边朝着菜肴进攻，一边忐忑地踌躇了小半天，程至兵从旁边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的蒜蓉海兔入口，长这么大从未品尝过的这道小海鲜，吃得他唇齿留香，却也抽空壮着胆子问了问：

    二叔，二婶是不是不欢迎俺来啊？你看这么一大盆的螃蟹、海虾和海螺还都是生的，里面咋还掺着好些像桔子片差不多的东西，这就端上桌了？这让俺咋吃啊？

    “啪”的一筷子敲到大侄子脑门上，程可则将盘子里最后两根煎得香软的芦笋送入口，之后才出声教训道：

    臭小子，你还敢挑理儿了，嗯？不懂就谦虚一点的问，这叫生腌，只有最新鲜的海鲜才能生吃呢，那也不是桔子片，而是柠檬片。这一大桌子的菜本来是你二婶费心准备给我接风的，今儿让你小子赚到了，快挨个尝尝味道。

    一手摸了摸脑门，程至兵丝毫不在意那点疼痛，跟着二叔有肉吃，他甚是乖觉：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二叔你教教俺怎么吃呗？

    这趟回老家，真心是体验一把饥饿，从去到回没一顿吃得舒心的。程可则吃着媳妇儿给准备的菜肴，五脏六腹都觉得香甜的很：

    夹起来，拿嘴吃呗。到自己家了，做啥假啊。

    胡吃海塞的程至兵，瞪大双眼看着二叔，他这副模样还算做假嘛！二叔果然是亲二叔，这是照顾他的情绪呢，程至兵憨憨一笑，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说：

    哎……好嘞，二叔。

    学着二叔的样子，略带忐忑地夹起一筷子剥了壳的生海虾入口，程至兵心里还想着，生海虾就这么吃，可行啊？

    看二叔一口接一口的吃着，他存着疑虑将生腌的海鲜送到嘴巴里，才刚嚼了两三下，他脸上的表情就变了，眼睛里直冒星光，连连点头赞叹道：

    嗯！好吃，真鲜、真嫩啊。

    ……

    一桌子海鲜，让叔侄二人一顿风卷残云，他们俩个人只略略吃了个七分饱。

    在严肃的制止程至兵端起盆子要把生腌的调味料给喝掉的举动之后，程可则带着大侄子到厨房把碗筷洗刷干净，又把餐厅收拾妥当，最后将程至兵扔到书房，指了指那张小床，让他赶紧休息解解乏。

    盯着关上的房门挠了挠清洗干净的头发，程至兵欲言又止……他明明还有问题没问完的嘛！

    一个瞪眼解决掉大侄子，随后，程可则轻轻的带上房门，转头进了主卧室。

    他推开房门进来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付矜瑜恬静地半倚在床头看书，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饿了许久，现下摸着七分饱的肚子，坐上床沿的程可则随即盘起腿，面对着媳妇儿赶紧如实相告：

    媳妇儿，你没不高兴吧？这至兵吧，今年十七，刚高中毕业，目前来说他是我们老程家文化程度最高的孩子了。这趟带他过来是想让他报名参军，呵呵呵……这不马上就秋季征兵了嘛。

    略压低书本，萌萌的大眼睛娇睨他一眼，“没有不高兴的”付矜瑜轻声问：

    你老家总共有几个侄子，程可则~你以后能比着至兵，一个一个的都给带过来？

    不疑有他的程可则，掰着手指头说给媳妇听：

    亲侄子有几个，要是算上族亲的堂侄，一二三四五……神啊，两只手掌都数不过来。

    偷瞄了媳妇儿一眼，可人家根本没在看他，在心里过了一遍数的程可则吓得连连摇头，嘴里叫嚷道：

    那哪能呢！不能够！

    媳妇儿，别担心，至兵就在家里住几天，回头我去军区给他办个宿舍床位，让他跟着战士们出早晚操，提前先让他练上，多练练对他没坏处。

    哦！

    别光是“哦”啊，一把拿下她手里的书本，程可则凑过去，伸出长臂轻轻地将媳妇儿搂到怀里，两人同倚床头，大手摩擦着她纤细的胳膊，他又说：

    你听我说媳妇儿，我们山东老家的土地干裂坏死了七八成，到处是触目惊心，今年庄稼地的收成真的不行，这都一年多了，一滴雨都没下过，井水下降，也干了不少，像我老家那边不靠海不靠江河的，村里人平时吃水都变得困难了。

    都说一年庄稼管两年活人，老辈人都说要是再不下雨，很可能会颗粒无收，再难下去应该人人都要挖草根、剥树皮吃了。在我们山东老家那边，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往东北逃荒的势头！解放前往东北逃荒那是在旧社会受压迫不得已，你说现在这……这叫什么事儿？

    你说至兵这个半大小伙子高中毕业，家里头哪个不想让他考大学，可他不是那块料啊。要是让他闲在家里务农，挣下的工分还不够他自己吃的，像他这么大身量的男孩子，家里根本就养不活他。

    说了这么多，不用细想也能猜到他这一趟回去，是为他老家做了些事情的。为了阻止他继续卖惨，一把推开他的拥抱，付矜瑜坐起身赶紧应承：

    行了，别说了，你老家要是没有难处，你也不会带人到这里来，这些我能理解。大侄子带来就带来了，但是话要先说到前头，你要想办法让至兵那孩子入伍，可不能砸咱们家里。

    媳妇应允，他便放松了身姿，豪气地一挥手，程可则颇为自信地笑道：

    那不能够！你看我大侄子那身量，那身板，就是个兵样，等到了部队上操练几个月，就是个好兵。

    都妥协了，付矜瑜还能说什么：行行行，别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

    凑到她的薄肩上轻吻一口，程可则歪着脑袋咧开嘴角赖道：

    媳妇儿，那这几天就辛苦你了啊。

    想要推开他的头，可没推动，他的大脑袋压在自己的小肩膀上，付矜瑜怎么能撐得动，不一会儿便歪倒在枕头上，继续妥协道：

    这是你老家第一次来人，我肯定招待好。反正你说好了嘛，就只住几天，时候到了你领人住到军营宿舍去。

    理解准确，就这意思。趴凑上去，在她那雪白的藕臂上又落下几个浅吻，程可则低声说：

    对，这话是我说的，我说到做到。你说人家一个大小伙子大老远的到了他二叔家里，咱们不得招待几天嘛。

    也不看他，付矜瑜只是微微一笑说：行，知道了。

    这一回媳妇儿轻轻一推，他那大身板退开往床上那么一摆，双人床一下子显得小了许多，连着数天闷了一路，程可则也累，只是在他闭目休息养神之前，仍不忘吐露一句彩虹屁：

    媳妇儿，你真好。有你做我的后勤部长，我一百个放心。

    看他躺下休息，付矜瑜坐起身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倚在床头看书。

    不久，在一室静谧之中，响起了些许鼾声。

    ……

    陪着程可则休息了一个多小时，付矜瑜拿起床头梳妆台上的女式手表看了看，时间不算早了。翻身下床，走出程家小院到隔壁，将小林林接回来。

    带着小林林去军属区服务社采买了一些吃食，回到程家小院，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继续忙活下一顿的饭菜。

    坐在小矮椅上的于军林低头忙活了小半天，终于抬起头抿着小嘴说：伯妈，虾虾挑好了。

    真的？来，伯妈检查一下。

    得到了伯妈亲口说的“咱们小林林挑的虾线真干净”，小林林乐得眯起眼睛，能帮着大人干活，小孩儿可开心了。

    指着碗里的两根大海虾，付矜瑜微笑着问道：

    咱们小林林想怎么吃这大虾呢？

    嗯~歪着小脑袋思考许久，在程家生活的这段日子，是于军林最开心最安逸的日子，他早就已经习惯伯妈换着花样给他准备吃食的状态了。

    穿着小短裤小背心的小孩儿，两只小手捧着小脸儿仰头对伯妈说：虾~蛋~

    用心养了这段日子，这孩子的身上终于有点肉样儿了，付矜瑜蹲下轻刮一下他的小鼻子，答应道：

    好，伯妈知道了，小林林是想吃蒸制的虾扯蛋对不对？

    于军林使劲点头：嗯。

    付矜瑜：好，那伯妈就给咱们小林林做一碗虾扯蛋啊，最后还要放上小葱丝对不对？小林林喜欢吃，对吗？

    于军林又使劲点了点头：嗯，吃小葱。

    山西人喜欢吃葱，小林林从小就喜欢吃用热油波过的葱花儿，吃上一点能香得小孩儿摇头晃脑，好不有趣。想到这些，付矜瑜便转过身看着小林林微笑说：

    好，吃点小葱对身体好。

    棒~

    对，咱们小林林的身体最棒棒了。

    一边和小林林说着充满童趣的话，付矜瑜一边拿出早前就发好的一块成□□头大小的面块，放到案板上反复揉搓排空气体，揉匀之后搓成长条，分成小剂子包上煮熟冷藏的红豆，摆到旁边让它继续醒发！

    她要做孩子们爱吃的红豆堡，只需要用半斤面粉，两三个鸡蛋，半碗煮熟红豆，就能做出中式的红豆“汉堡”。

    二次醒发好之后，开火上锅用油煎制即成，一个个圆溜溜的红豆堡色泽金黄艳丽，面皮焦嫩适口。

    ……

    而待在书房的程至兵因为兴奋过度反倒睡不沉，躺到小床上假寐了不到一小时他便再无睡意。

    翻身坐起拉开房门向外探头看了看，客厅静悄悄的，他只好缩回房内随便打开一本书打发时间，二叔书房里的书大多都是军事类的，他是想看但这会儿却不想细看。

    随手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有空白的信纸和笔，程至兵便抽出两页信纸，提笔俯到桌前写了起来。

    直到放学的孩子们到家，将主卧室里的程可则闹醒，程家客厅方热闹起来。

    坐到沙发上，程可则抱着爬到他腿上的闺女，将闷在书房的程至兵喊了出来。经过父亲的介绍，双胞胎重新认识了大堂哥。

    大堂哥瘦是瘦了些，但他居然只比爸爸矮一点，对此，程军洋很是羡慕：

    至兵哥，你咋长的，这么高？

    在二叔的示意下，程至兵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被腚下的柔软惊到，在一众小堂弟和堂妹的注视下，略稳住心身，挪了挪屁股看着俩堂弟笑道：

    你们俩现在长得也不低啊，可比你俩小时候高太多了。

    双胞胎相视一眼，他俩在班级里是身高最高的。只是，程军海凑到大堂哥身边好奇地追问：

    至兵哥，你见过我们小时候？

    同样凑过去的程军洋：我怎么不记得有见过你呀。

    被俩半大的堂弟虎视眈眈的瞅着，程至兵不自觉得吞咽了一下口水，身子倚到沙发背上，才比划着说：

    当然见过了，你们俩和二叔一道回过咱们老家的啊。那时候你们就跟俩小豆丁差不多高，一头卷毛，穿着小海军服，可洋气了。

    一头卷毛？回过头往墙上的照相框瞥了一眼，他们很小的时候留过快盖到眼睛的长头发，后来妈妈都给他们推平了呀。既然大堂哥这么说，那他们是真的回过老家了？

    一点印象都没有的程军洋，扭过头来看向程可则，直接询问当事人：

    爸爸，我和弟弟回过你老家吗？

    拿下闺女的小手握到手心里，解救下他那被揪着玩了小半天的耳朵，程可则轻斥：

    什么话，我老家，不是你们老家啊。

    话音刚落，媳妇儿从厨房出来端着菜走去餐厅，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扭屁股的小尾巴。见状，程可则立即换了一个说法，对俩儿子解释：

    咳……你们兄弟俩两三岁的时候，跟着我回过山东一趟，是不是你俩太小，忘记了，嗯？

    顺着爸爸的视线，看到妈妈和小林林又走回了厨房，这厢的程军海转过头又问：

    爸爸，我们怎么回去的？

    看来俩小子是真的不记事，将闺女放下，随她跑去厨房找妈妈，程可则说：

    从码头先坐船出去，再坐火车和客车，再转上几趟车之后就到咱们山东老家了。

    爸爸说的这些，他都想不起来。坐船倒是有好多次，不一会儿，程军洋从沙发上站起，比划道：

    我知道，我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坐过船的事，从头到脚都穿着防晒衣，嘿嘿哈嘿……对不对？

    看到爸爸的脸臭下来，把耍酷的哥哥拉下来，程军海说：

    不对啊哥，穿那防晒衣那次是咱们四五岁左右的时候和妈妈第一次出海去玩的时候。

    程军洋：啊？那是我记差了？

    正想发火，见媳妇儿又从厨房端着菜出来了，这一趟在她身后跟着俩小尾巴，程可则便改换了语气，沉声说道：

    记差了也没事，能记住四五岁左右的事，已经很不错了。回老家那一回你们俩跟着爷爷去西瓜地里吃西瓜的事，还有印象不？

    还有这事儿？双胞胎齐刷刷的摇头。

    听到西瓜，在妈妈身后追着跑的程军芯立马改道趴到程可则的大腿上，仰着小脸说：

    爸爸，爸爸，有我咩，我也喜欢吃西瓜。

    摸了摸闺女头上那长长的卷发，程可则笑了：

    哪里都有你呀闺女，小样儿~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啊？

    程军芯重新爬上爸爸的大腿抱着他的脖子惊讶一张小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