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文/白甜贞
虽为逃避政治学习，可海岛观光也是实实在在的。
充满期待出发，幻想着母子四人将会悠闲的在小岛上享受日光浴、洗海澡、游海泳、还要有野炊、海钓、潜水等等娱乐活动。
呵……
美丽富饶的西沙小岛她倒是带着孩子们踏上来了，不……不是说桔公岛不美，它也美，就是……就是这座小岛也太臭了！
渔船还未靠岸之前，除了生平从未闻到过的异常恶臭，他们还看到，小岛一隅上空布满了乌泱泱盘旋的海鸟、一字排开面向出海口的数座巨大c形鸟粪山、以及没有来得及数具体有多少颗的巨大古榕树……再加上那口明代的古井，这些特证攒在一起，总让人感觉这座小岛必有什么故事！
明明岛上连最稀缺的淡水井都有了，怎么几百年来，还能成了荒岛呢！
……
在心里第一万次的骂完程可则，付矜瑜麻利地将面条煮熟、过凉水再盛到碗里，倒香菇酱的时候，还假摸假式的特意从“乾坤屋”里过渡出来一小瓶特制的姜汁淡口酸醋淋到了面条上，好给孩子们开开小胃口。
空腹许久，多少还是要填些东西到胃里的。
孩子们在家吃饭从来不用哄的，这会儿是被臭味儿给熏蔫儿了，兄妹三个闷在帐篷里哪个都不愿意动弹。
也罢。
这一次付矜瑜破例端碗带头在孩子们面前表演吃面条，率先吃掉半碗，喝上两口清水之后，感觉臭已经快要闻不到了。
看她吃的香，仨孩子方愿意像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纷纷伸长小脖子，等着妈妈端起另一碗面条对他们一一投喂。
第一口面条吃到嘴里，孩子们的表情开始生动起来，妈妈调制的面条确实开胃，程军芯抬起小屁股扭着小身子依偎到妈妈的怀抱里，张着小嘴儿继续等着吃面条。
要知道，妈妈可是很少很少这样喂饭的，仨孩子都很享受。
妈妈喂的面面，好香。
从女儿的小下巴上捡起一小截面条，筷子一挑重新喂到她的小嘴里，付矜瑜适时的低下头与女儿头碰头，温柔的嘱咐她：
程军芯大宝宝，妈妈只喂这一次啊，下一顿饭是要自己吃的，好吗？
长大了的双胞胎也很稀罕妈妈投喂，俩人都围在妈妈跟前，背着小手弯腰蕨着小屁股鼓着满口面条的小嘴巴咕叽咕叽……
程军洋：没问题，妈妈。
程军海：我们是大孩子了。
俩哥哥这么一带头，程军芯也赶紧对着妈妈点头答应，她也可以哒。
三只宝宝抢食儿吃，很快，满满一碗面条就被分着吃完了。
刚上岛，先这么简单对付一餐，肚子里有点东西就行。拍拍女儿的小脑袋，示意她起身和俩哥哥一起坐到充气床垫上去，付矜瑜在教育孩子方面从不吝啬夸张之词：
我家的三个宝宝仔真乖，妈妈一人香一个。
啾~
啾~
啾~
……
收拾好碗筷和炊具，双胞胎一人抱着一包礼物在前面跑，付矜瑜抱着女儿走在裸|露出来的土地上，它的四周满是荒草、灌木、椰子树和榕树，以及鸟粪，岛上其实没有所谓的路，只有几溜儿被来来往往的脚步压倒的干草铺就而成的小径。
海南吹走干草，地面便露了出来。
俩儿子在前面疯，她抱着女儿在后面享受着海风，如果吹来的海风里没有那似有似无的臭味儿就更完美了。
程军芯大宝宝，一会儿到了于伯伯家，你就要下地走，好吗？
听到这样的话，程军芯攀附在妈妈身上的双腿愈加紧张，这地面上都是土不说，还有数不清的鸟粪，她连头发丝都叫嚣着拒绝：
不嘛，妈妈，地上都是鸟的便便，脏脏啊。
那你走路的时候就看着点嘛，你看俩哥哥跑的那么快，不是也没踩……呃……也没踩多少鸟便便嘛。
为了给女儿指谪榜样，付矜瑜单手环抱程军芯，左手臂刚刚扬起，话音未落，跑在前方的大儿子两脚跳起悬空齐齐的蹦到了一驼鸟粪上，简真没眼看，还好那鸟粪是晒干了的，除了扬起的粉尘，并未有湿东西粘到脚底。
干鸟粪扬起的尘灰立刻被海风卷走，人家程军洋如同蒙面小侠客似的还对着弟弟嘎嘎乐：弟弟你看，这堆干鸟粪爆炸了。
好嘛，敢情他还是故意跳上去踩的。
程军芯和妈妈一样，从头到脚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她的一只小藕臂环着妈妈的脖颈娇声告状：妈妈看，大哥哥脏。
别说了女儿，妈妈看到了，呜呜……母女俩的眉眼官司打了一路，没个结果，付矜瑜只能继续抱着越来越有份量的小胖闺女向前走。
呼~
走出灌木丛，穿越一片芭蕉林，于大舟家的石屋映入眼帘。从南走到北，从帐篷走到石屋，也就十几分钟，这小岛真是小。
岛上这座唯一的石屋，建在海拔够高的地方，周围种植着一丛一丛的芭蕉树，它背靠乱石林，站在附近，海水击打乱石的声音听得十分真切，不过，这里离海水有一定的安全距离。
从外面目侧，石屋的面积约有平常的两间房大小。
石屋门口左边不远处是一口非常显眼的古井，石屋的另一边是一圈由大大小小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小栅栏，里面不是菜圃，而是海水池。
走近一看，嚯！虾兵蟹将，啥啥全都有。
婴儿手臂长的海虾、椰子大小的螃蟹、比常见大上一倍不止的深海蛤蜊、深海贻贝、象拔蚌、大刺螺（海胆）、鲍鱼、生蚝……
这真是既简易又高奢的水族箱。
程军芯俯着小身子拍着小手开心的叫唤：大虾虾、大蟹蟹，妈妈，做做哒~
程军芯，你的口水流下来了。
程军芯立马双手捂到面罩下的小嘴巴处，嘴里嚷着：没有，没有。
不止如此，连付矜瑜都对着满池的海鲜们口水横流……
……
另一边，双胞胎头碰头的趴到井沿上，不知在研究什么。
程军洋：妈妈，快来看，这里有井，里面还有水呢。程军洋不管不顾的往井边一趴，他身上的防晒装，早就脏得没边儿了。
“桔公饮水，大明。”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啊？程军海指着井沿上那几个雕刻古朴的汉字问，每个字他都念得出来，合在一起，却不懂了。
离开装着海餐的水池边，抱着女儿移步来到古井边，付矜瑜对儿子解释到：
大海，这上面的文字意思是说这口井是明朝那个时候建造的，以前住在桔公岛上的人们都是依靠吃这口水井里的水来生活的。
程军海：哇，那这水井好老呀。妈妈给他和弟弟讲过好几个朝代的故事，在他的心里认为，明朝是非常厉害的朝代。
付矜瑜：是啊，这处文字即是历史，也是见证。
刚想叫俩儿子起身，一起到石屋门口敲门好跟于大舟一家人打招呼、相互认识一下。她抱着孩子一扭头，见于大舟的一家五口齐齐地挤在石屋门边瞧着他们母子四人乐呵呵的也不言不语，只是，看他妻子的腰身，也许不久之后这里就是于家六口了。
……
知道她们母子四人的着装比较醒目，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装作平常一般，单手拉下面罩将帽檐退到脑后，露出她那毛茸茸的两条卷发辫子。随后，示意俩儿子上前递上礼物，她扬着笑脸说：
于大哥，你们家吃好了吗？这几天，因为我们上岛来，叨扰你们一家了啊，特意带了礼物送给您和您的家人，请于家大嫂收下啊。
双胞胎非常懂事的将手里的两包东西递上，一模一样的俩人露在面罩外面的薄皮双眼睁得即大又萌，目光轮换着看着于大舟和他的妻子。
于大舟点点头，捏着裤角的手透露出他还有些紧张，看到礼物，他对着双胞胎手上的东西连连摆手，声音有些僵硬：
程军官早就关照过了，您不用客气。带着孩子尽管在岛上玩，你们晚上留下来在我家吃顿渔家便饭吧。
想到那池子海鲜，付矜瑜立马微笑答应：好啊，那就辛苦大嫂张罗了啊，我可以在边上打下手。
平常在家属区，也是她或程可则带着孩子去海边石头缝里捡一些，或在军服务社买些小海鲜到家做一做、尝尝鲜。这回上岛可就不同了，能放开肚子吃深海的冷海鲜了。
于大舟错开身子，选择遁走，他边走边笑着：行，那你们在这儿吧，我去屋后头织鱼网。
付矜瑜笑着看他离去，回过头对于家大嫂笑笑：于大哥这是不好意思了，嫂子快别客气，收下东西吧，这两个包里有两块的确良布料和两包红糖，那些布料等于大嫂抽空了可以给孩子们做几件小衫穿穿。
听到她这话，于家大嫂上前一步眉开眼笑的接过双胞胎手上的两包礼物，热情地招呼她进屋：程家弟妹，是吧？快进屋里坐吧。
双胞胎手上一空，兄弟俩同时察觉到身侧的视线，不一会儿便被于家的两个小子给勾到屋后去看于大舟织鱼网了。
付矜瑜进屋坐到门口边的一张矮脚凳上，同于家大嫂闲聊：大嫂，您这有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
经过一番对话，付矜瑜了解到于大舟的妻子叫靳二芬，于家的三个孩子，分别叫于大儿、于二儿、于大妮，等她肚子里怀的这个生下也顺着前面的孩子叫名字。
靳二芬整个人和于大舟一样晒得黢黑，和所有渔民一般无二，她的手臂和后脖处也都有晒伤的痕迹。几句话交流下来，付矜瑜当下便得出判断，靳二芬的性格只怕比廖冬梅还要泼辣有余。
刚接触，靳二芬也有些拘谨：程家弟妹，你喝水吗，你家也是三个娃？
付矜瑜：靳嫂子您坐着不用忙，我们都是喝过水过来的，还不渴。对，我家也三个，大的是双胞胎，小的就是腿上这个。性子有点娇气，早就会走会跳了，这刚一上岛来，还不适应，不想下地走路。
说着，付矜瑜帮女儿拉下她的小面罩，将小帽檐退到脑后，露出两束扎着红绸丝带的卷发小鬏鬏，以及程军芯那张如同洋娃娃似的小嫩脸蛋儿。
程军芯老老实实的坐在妈妈腿上，等她的大眼睛环顾石屋一圈之后，回到门口和于家大妮儿的眼睛一对上，竟然发现这个倚在门框上的黑黑的大姐姐一直不错眼珠的睁着自己瞧呢。
小军芯立马指着门口娇声说：妈妈，姐姐看，姐姐看。
没事，姐姐那是喜欢你。
对吧，大妮儿是吗？是喜欢小妹妹吗？
付矜瑜微笑的看看黑黑的于大妮，这孩子是当男孩子养了吧，晒得和她那俩哥哥一样黑了。目侧她得有三四岁左右，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梳开过了，就如同小鸟作的窝缠在头顶上，瘦排骨似的上半身光着，身上只穿着一条小裤衩。
于大妮不吱声，依旧歪着脑袋盯着程军芯看。靳二芬见状不由得出声呵斥：
大妮儿，别那么直愣愣的瞅着人家小妹娃儿。
阿娘，她是洋鬼子人吗？憋到现在，于大妮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来。
听了孩子话，甩开拘谨，靳二芬乐得拍腿大笑：哈哈哈……说得好像你见过洋鬼子人似的呢，你才多大呀，你连桔公岛还没出去过几回呢。别胡乱说了，他们就是咱们中国人。
之后，靳二芬转过头来，看着付矜瑜直接问：对吧，程家弟妹？
接收到靳二芬母女俩齐刷刷不拐弯直直投射过来的视线，压力给到了付矜瑜这一边。她心想，呃……靳嫂子，您这话问的，水平啊。不过，付矜瑜并不见怪，始终微笑着：
是啊，嫂子，就是咱们中国人，我家孩子和我一样都是遗传上辈人的，皮肤比常人白了一些，头发带了自来卷儿。
靳二芬点头，上下比划着说：知道，知道，你肯定是城市里的人，看你的打扮就行了。哈哈哈……我们渔家人成天在海上，见到最多就是鱼，人反而见的少。我家这大妮出生就在岛上，她马上就五岁了，总共还没出过桔公岛五回呢。
付矜瑜惊讶：嫂子，大妮儿都快五岁了？我还以为这孩子不过三岁多呢。
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如同小仙童似的妹娃儿，靳二芬摇摇头说到：渔家人的妹娃儿天天在岛上晒，身上的好东西都让太阳吸走了，人也显得干巴巴的。
之后，靳二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说：生为渔家人的妹娃儿和你们城市里的妹娃儿比不了，命不一样。
付矜瑜：嫂子快别这么说，咱们妇女早就翻身得解放了，不比男儿们差到哪儿去，妇女的命能改。过一两年让大妮出岛到陆地上的学校里去上学，学文化，长大了有了文化就改命了。
靳二芬那开朗泼辣的性子根本掩饰不住，此时的她还显得颇有些自信：就是的，程家弟妹，你这话说的对头。站到船上，我拉扯渔网的劲儿一点不比于大舟他们男人差，哈哈哈……我肚子这个四个月了，已经坐稳，过几天我就能跟着他上船打渔去。
靳二芬的话，确实成功地让付矜瑜侧目：哎哟~大嫂，您真能干，怀着孩子呢，还出船打渔啊。
靳二芬挥了挥手：没那忌讳，我们从小长在海边的，没地种，就和船亲近，多打点渔获，也好糊口。活命要紧，孩子上学什么的，从来不敢想。
说罢这话，瞅瞅日头，靳二芬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像是想到什么，她站下回头咧开嘴笑说：
我们渔家平常食用的青菜少，大米、面粉吃的也少。吃得最多的就是门口池子里那些东西，偶尔也吃些马鲛鱼。不过，请放心啊，门口池里那些卖不出去的生蚝、海胆肯定不敢招待你们几位贵客。我家男人特意在海边放了两个框呢，那鱼金贵，要冷海水才保鲜，我去提过来，你们在这里等着。
等靳二芬一前一后挑着两个鱼框回来，付矜瑜看到鱼框里盛着几条体长而侧扁，体重达三四公斤左右的马鲛鱼，这鱼的营养价值很高，它的肝还是制造鱼肝油的原料呢。
两条两三斤左右的石斑鱼，一条七八斤左右的大马哈鱼（三文鱼），这两种鱼类，应该就是靳二芬所说的比较金贵的鱼。
靳二芬放下鱼框笑哈哈的说：这是我男人专门留出来招待你们的，一会儿我来弄熟了，配上山葵，就能吃了。
山葵？会是芥末酱吗？南海的渔民自古就有食用芥末的习惯，倒是不奇怪。边琢磨边跟在靳二芬的身后，随她到平时做饭的地方一看，付矜瑜便了解了，这个家里除了一只可搬动的炉子、两口锅、三四扎海南米粉、半瓶盐、半瓶清油和几副碗筷，别的调味品一样也没有，连基本的酱油和醋也看不到。
至于，她所说的山葵也没看到。
这样的守岛日子，真的太清苦了，想象中的苦和直接看到的，太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付矜瑜有些不是滋味，她完全没想到于大舟一家过的如此清贫。
……
靳二芬刚才挑来的鱼，其中有些应该是要上交集体的吧，付矜瑜不希望因为她们过来吃顿饭的事，给于大舟一家惹上麻烦。
靳嫂子，您家门口那池子里的海货就很不错，咱们和您挑过来的鱼搭配着吃，怎么样？
几乎是立刻，靳二芬激动的连连摇头：不行，那不行，那些杂碎的东西怎么能给你们吃呢，听说你们要上岛玩，我家大舟自接到程军官的信儿，可是在家里念叨了两个晚上。程军官可是我们两口子的救命恩人，不敢拿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给你们吃，真不行。
这年月还不流行吃海胆和生蚝那些，哎呀，该怎么和她解释那些东西的美味呢。
愁啊。
付矜瑜：大嫂，您别紧张。我平时会做饭菜，这些东西我会做，相信于大哥也会喜欢吃的，等会儿呀你们尝一尝，用它们做出来的味道可好吃了，就放心吧。我在帐篷那边还带了工具和调味料，一会儿刚好都能使上。
这……
说服靳二芬之后，付矜瑜吩咐双胞胎带着于大儿、于二儿跑回大帐篷那里，告诉俩儿子从哪个行李箱里，将一个调料食盒和一个厨房工具盒抱过来，要是一个人抱不动就两个人抬，别给摔到地上就成。
孩子们得了令，撒开欢似的就跑远了。
拿到儿子送来的东西，哄着女儿自己坐在门口凳子上玩，她将两个盒子打开，惊得靳二芬直叫妈祖和老神仙。
程家弟妹，你这出来玩一趟，咋还带这么多东西啊，刀刀叉叉碗碗碟碟的，还有许多瓶瓶罐罐……妈祖娘娘、老神仙啊，我可一辈子也没见过，今天可叫我开了眼了。这玻璃罐罐装的是什么？
嫂子，您左手拿的那是香菇酱，您右手拿的那是蒜茸酱，这些配料用来做螃蟹和生蚝最好吃了。之后，付矜瑜摸着几瓶油介绍说，这是芝麻油、椰子油、花生油、花椒油……
听着付矜瑜的介绍，靳二芬在心里不住的念叨：
妈祖娘娘、老神仙啊，光是油就带了这么多种，更别说其他的瓶瓶罐罐了。在他们这里椰子不稀奇，榨的椰子油听说过，有钱也能买到，不过，他家用的清油是最便宜的菜籽油，就这，还是他家厨房最金贵的呢。
程家弟妹，你老实说，让你们吃那些疙疙瘩瘩的东西，真的不见怪、不生气？
在角落里转了一个身，局面有些少，付矜瑜不由的莞尔一笑：嫂子，您就把心放好，您还怀着孕呢，我可不敢吓您。咱俩搭把手，把这小炉子搬到外头去，架上案板就能做菜了。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