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文/白甜贞

    按说，工作没了，房子卖了，可从她身上和神态上倒看不出悲凉的意味。

    程可则看她在低头数钱的时候，还是挺开心自在的。

    付矜瑜将点好的一沓毛票收进皮包里，双手一拍，一串笑声溢了出来。遂后，她转头看着程可则说：

    小轩去饭馆买饭去了，等一下，要坐地上喽。

    程可则却以为她是在强颜欢笑，走到她面前，轻轻将其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沉声道：

    小瑜，你是嫌我来晚了吗？

    付矜瑜好像又闻到前年夏天钻进鼻息的味道，是他身上的汗味，干干净净的，混着些许肥皂味儿。不自觉得在他怀里蹭了蹭，才仰起头娇憨地说：

    没有啊。你来，我挺高兴的。今天把家里最后一点东西卖光，攒一些零钱也挺开心的。

    程可则垂目为她拢了拢滑到脸颊的卷发，和她说：

    嫁给我，我带你走。

    ……

    什么？你……你怎么求婚了？

    付矜瑜的脸瞬间红了，四下瞧了瞧，还好没有人。反应过来便急着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可是她发现自己挣脱了几下还待在他的怀里，后腰处便是铁臂。

    经过自己的实践，她算是发现了，要是他不愿意，自己是挣脱不开的。不管是怀抱，还是手。

    挣脱不了，付矜瑜不由得打了他胸口两下，见他不痛不痒仍是一脸严肃凝重地看着自己的样子，气得她嘟着嘴跳脚：

    干嘛啦，哪有你这样的。

    程可则抓住拍打自己的小手，低首轻吻一下，她的小力道打在身上，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从海南一路奔腾过来，他已经想了一路，不能让她受委屈，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复杂的情况，她该由他来保护，她不能去香港，如果她走了，可能就再也触摸不到她了。

    所以，一只铁臂圈着她的后腰，另一只大手轻扣着她的后脑勺，目光追逐着她游离不定的眼睛，一脸深情地继续求婚：

    小瑜，我是认真的，我们谈了两年，也一直通信，我们是恋人，我来娶你，嫁给我，好吗？

    付矜瑜的心确实被他弄乱了，初始她以为只是谈场甜蜜的战恋而已。

    已经谈了两年了吗？通信是挺多，可俩人明明也就只见过几次面而已。想到此处，付矜瑜赶紧说：

    哎呀，我没想过的。你这样，我的心都乱了。我订了去香港的票，今晚我和小轩去住旅社，明天便走了。

    付矜瑜说罢这话，程可则不发一语，只是盯着她看，连一点反应也没有。这人的目光一直虎视眈眈地凝视着自己，他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像。

    他是认真求婚的。

    突地，付矜瑜的眼圈红了，一滴眼泪流到了白嫩的脸上。许久未见，他变得比以前更黑，更瘦，左耳朵上方两寸的头皮上添了一道非常明显大约三四寸长的伤疤，这是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造成的吗？

    小瑜，别哭，以后都会有我在。

    佳人的眼睛每一滴都十分珍贵，程可则显得有些慌乱，动作也有些笨拙，他的大手僵硬地轻轻抹去她流出的泪，刚抹去，又有一串新的泪水流了下来。他只好接着又擦，没两下便把她的脸给擦红了。

    付矜瑜吸了吸鼻子，略带着点哽咽说：其实，其实，我也有些舍不得你的。

    那就不要走，别去香港，和我在一起。

    只这一句，程可则的霸道便显露了出来。

    付矜瑜掂着脚尖伸长手臂够了够，沿着他头皮上的伤疤摸了摸，哽咽道：你这伤是怎么弄的？疼吗？

    程可则拉下她的小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紧紧地抱着她笑道：小伤，不疼，好好的，啥也没少。

    付矜瑜趴在他怀里，带着哭音低喃：这留下的伤疤都这么长，那当初的伤口想必更长，你信上一个字都没提，太坏了。

    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他身上的伤痕更多。佳人在怀，千言万语皆化为感动，程可则只吭了一声：嗯。

    付矜瑜：太坏了，呜呜……

    程可则：是，是我不好。

    ……

    小瑜姐，我回来了。我买了烧鹅……黄碧轩还没进门便瞧见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第六感告诉他程可则突然出现是要搞事情。付矜瑜就如他亲姐一般，他走近两人嚷嚷道：

    诶，程哥，你抱着我小瑜姐干嘛，哦，你还把她弄哭了？

    付矜瑜又拍了他一下，果然因有人在，他也不好再圈着自己，便松了手。

    小轩，我没事。付矜瑜转身接过饭盒，依次端出几个盘子菜，放到地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叠旧报纸铺到地板上。抬起头看着程可则说：

    程可则，你一起吃吧，小轩买的挺多的。房间的行李包里面还有罐头和零食，肯定够吃。

    三个人沉默的吃完饭，黄碧轩提着饭盒准备去归还给饭馆。现在的饭盒和菜盘子都是饭馆的，食客提走用完餐还需要再跑一趟归还。

    临出门前，黄碧轩侧身回首看着不对劲儿的两人说：

    小瑜姐，程哥不会是不想让你走吧？你可别听他的，你留下来干嘛呀，等着受罪啊。

    黄碧轩走后，两人继续沉默。良久，程可则打破沉寂，言道：

    和我去海南吧，小瑜。

    军区的家属楼、家属院都完工了。你过去之后，先住在军区招待所，等结婚报告批下来，咱们就登记结婚。

    付矜瑜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走到窗台边望向了窗外，忧声漫漫地说：

    我的出身……你也知道，我在银行的实习工作连转正都不可以的。万一，你保护不了我，我还连累了你的前途，又该怎么办？

    程可则来到窗台边，从身后将她圈住，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告诉她：

    你的出身没有问题，你是抗日名将的孤女，是抗属。相信我，我能保护你。和我在一起吧，小瑜，嗯？

    解放海南后，每天都有战友向组织上提交结婚报告。复杂的情况各种各样，经组织审察后，有很多都被批准结婚了。

    而且，海军是技能兵种，在大力网罗技能人才，有从部队中互调的，有归国的，还有好些国民党起义官兵经过思想教育后，都编入了海军序列。他们自己或配偶身份也是五花八门的。

    一个男人将他那颗火热的心捧到了自己面前，付矜瑜被感动了，她用仅存的一点理智说：我……我要考虑一下。

    程可则：小瑜，你要是去了香港，我们就再也碰不到了。对吗？

    说……说什么呢！付矜瑜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仰头看向他，眼睛是湿润的：

    程可则，你让我考虑考虑吧。票都买好了，香港还是要去的，黄伯母早就盼着我和小轩过去。我得给人家一个交待。

    程可则：你要考虑多久？

    付矜瑜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从握紧的拳头里伸出一根手指，道：

    一个月。

    程可则完全不能接受，他的行事作风一向不会将风险外置，明天放她去香港，其实他心里已经没底了。

    程可则：不行，时间太长了，只怕你习惯了香港的生活，便会把我忘了。

    真霸道。付矜瑜嘟着嘴又从握紧的拳头里伸出一根手指，两根手指露在了外面，娇声说道：

    那要不，半个月。

    付矜瑜确实是会认真考虑，她现在还分不清程可则在自己心里的感觉和份量，也许拉开一些距离可以更理智的分析和看待两人的关系和感情。

    程可则知道，付矜瑜对自己有感觉，只是那种感觉太过飘渺，她还未定性。但是，自从第一次见她，他就认准了，她就是自己今生的媳妇。

    黄家在香港，不让她去一趟也说不过去，而自己的军人身份并不适合出境，沉默两秒才道：

    三天，你去香港给黄家人做交待，我在罗湖那边的招待所等你。

    这男人不免也太霸道了，付矜瑜推开他，小声反驳了一句：这……就算我答应，黄伯母也不会答应的。

    程可则拉过立在窗边发愁的付矜瑜，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低下头吻了下去。要给她一剂猛药，她是自己的，他的怀抱才是她今生的归宿。

    虽然程可则也没有经验，但是，在部队里浑段子听多了，也是有帮助的。他不舍得粗鲁地对待心上人，只敢轻轻地浅吻，一开始就如小鸡啄米似的，渐渐的，他不再满足于此，舌头探开娇人儿的贝齿，深深地拥吻起来。

    付矜瑜，醉了。

    现实中的付矜瑜是资深宅女，最爱的是丧尸游戏，自认为性格不好，根本连恋爱都没谈过。

    良久之后，亲吻结束，程可则才缓缓地放开佳人，呼吸急促不断的喘气，大手轻轻抵起她小巧的下巴，四目相对，柔声说道：

    小瑜，明天，我去送你，三天后，我等在入境口，你出来便能看到我。

    ……

    烧鹅味儿。

    程可则见付矜瑜沉迷在刚才的深吻里，还迷糊地呢喃了一句胡话，他的耳力一向很好，动情之余，不由得又抵着她那光洁的额头，轻啄了数下她那香甜的唇瓣。

    你的吻，是烧鹅味儿。付矜瑜是第一次尝到亲吻的滋味，不知有没有“醉吻”这一说。

    她这副娇憨的模样，程可则怎么舍得放开，再次搂紧她，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半分，大手轻轻地来回抚摸着佳人的一头卷发，低声说：

    是甜味儿。

    付矜瑜埋在他的怀里回味儿，脑子已经不够用。嗯？不是烧鹅味儿吗？

    烧鹅饭馆离富荔路有些远，黄碧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瞧，这两人又抱在一起了，真是没眼看。

    咳~咳~

    听到声响，付矜瑜略有些害羞似的，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