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ambiance，香氛”
“arme，香调”
“essence，香精”
“ingrédientunique，独特配料”
……
路遥几乎是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在翻译这份资料。
他自认为自己的法语水平还算是不错，但在面对这么多专业性的生僻词时，还是得靠查阅资料，才能把大体的脉络缕顺。
卢西恩所说的朋友到底是做什么的？
“作为法国的古典沙龙香氛品牌，数十年来，我们公司一直掌握特有的发酵，制作和生产工艺，坚持采用天然植物萃取的香料为原料，以保证制作出馥郁持久，细腻的香气……”
“随着香水市场在全球范围内发展较快，而中国香水的消费市场……”
一上午的时间，路遥忘记了吃饭，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里，才勉勉强强地弄明白个大概。
他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起来：“这应该是一家公司的国际事业部，对中国方投递的香水策划案吧？”
但他又不敢确定。
想来想去，等路遥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翻出了卢西恩的手机号码。
我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迫切的想要给他打电话？
虽然卢西恩曾经说过，有问题可以找他，但……
不，不行。
此时此刻，路遥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变得有些混乱，混乱到已经可以用反常来形容。
打，还是不打。
在几次反复纠结过后，路遥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干脆收拾好东西，提前一个小时就赶往中餐馆去报道。
“别胡思乱想了！”
路遥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拐进街角，就被停在门外的两三台旅游大巴车挡住了去路，刚好这时候，从车上下来了一群中国游客。
“大家慢一点，不要挤。”路遥几乎是下意识就进入状态，招呼着大家走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顺着人群刚迈进门口的那一刻，李坤就把一份打包好的外卖递了过来。
“李叔，这是？”路遥不明所以。
“小路，多亏你来得早。”
李坤抹了抹额头的细汗，赶忙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今天会突然来了这么多游客，你第一天来上班，就先帮忙送送外卖，可以吗？”
路遥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可以。”
李坤点点头，又把一串钥匙塞到路遥手中：“骑摩托车去吧，这样能快一些。”
提到摩托车，路遥脑海中闪过一瞬卢西恩载他的画面。
“小路？”李坤显得有些急。
路遥张了张嘴，不敢再耽误时间，很快就找到了餐馆后面的那辆小黄摩托车。
伴着强烈的轰鸣声在耳边响起，他穿梭进车水马龙的街道。
盛夏里的天热得发狂，正值晌午，就连云彩也懂得避暑，在天空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路遥对照着外卖地址，越转越迷糊，订单上面明明写的是一栋三号，但这片街区根本就没有三号楼。
“到底在哪儿？”路遥在心里默念着，却始终没有停止去寻找。
半个多小时过后，他原本白皙的脸颊在持续的高温下，红得发烫，汗水已经浸湿了身上的衣服。
挣扎间，周围汽车急促的刹车声，路人的惊呼声以及金属剐蹭地面的摩擦声，都与他无关了，他如同一片落叶，从树干上飘落下来。
“路，路……”
黑暗中路遥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拉扯着他，就好像是势必要把他拉回到光明之中，才肯罢休。
光明一点点吞噬黑暗，一声很轻很轻的呢喃从路遥的嗓中挤出来：“卢西恩……”
几秒钟过去后，路遥意识到了什么，睁开眼睛。
这一眼看过去，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仿佛在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而后一股欣喜溜进他的心里。
“应该是在做梦……”路遥重新闭上眼睛，开始暗示自己，“这一定是做梦……”
“路，这不是梦。”
一道微凉的嗓音让路遥莫名呼吸一滞。
“不是梦？”
路遥模模糊糊重复一次，想要翻过身子继续睡过去，但脚踝处猛地传来的一阵刺痛，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你……”路遥看着坐在眼前的卢西恩，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问些什么，“我……这……”
卢西恩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干脆替他开口：“你中暑晕倒，从摩托车上摔了下来，导致脚踝处韧带拉伤。”
卢西恩说着，不自觉微微蹙起眉头，就连语气也认真起来：“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前几天刚哭过鼻子，今天又晕倒进了医院。”
路遥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自己遇到麻烦，身边出现的人，总会是卢西恩。
一次，两次，三次，甚至是更多……
路遥心情复杂地将目光移向别处，就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来逃避着卢西恩的提问。
许久，还是医生推门进来，打破了这片安静：“路遥，是吧？”
“是的，医生。”
路遥在面对医生提问的时候，不小心对上卢西恩那复杂而微妙的视线，这让他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没有什么大问题吧？医生。”路遥很快错开视线，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医生对并不知道路遥的心思，只是在听诊的时候发现他的心率有些过快。
“心跳有些快。”
医生随口的一句话，更是让路遥心虚的程度上升一个等级。
不过好在，医生在对他做完其他的例行检查之后，并没有去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提醒他：“你有些营养不良，这样很容易造成低血糖，回去之后注意饮食习惯。”
说着，他对路遥的脚踝处用护具做了一个简单的固定，最终把目光投向卢西恩：“你是病人的朋友，对吧？”
提到朋友这一词汇，路遥没来由的紧张得扣起了手指，说真的，他是在期待着卢西恩的回答。
只不过这位医生就好像是在故意吊起他的胃口一样，在提出问题之后，还没等卢西恩回答，就直接叮嘱下去：“你现在可以去帮他办理出院了，回去注意休养，可以进行适当的冰敷，尽量把脚踝抬高……”
路遥听着听着，注意力不自觉地落到了卢西恩的脸上，开始悄无声息的用视线勾勒起他的轮廓。
他为什么要帮我？这是路遥心里最大的疑问。
“注意事项，你帮他记好，对了，出院的时候记得去缴费。”
直到听完医生说的最后一句重点，路遥这才猛地意识到什么，“腾”的一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卢西恩？”路遥傻在那里，表情开始变得复杂。
“是哪里不舒服？”卢西恩回答的很快。
路遥还没来得及否认，卢西恩就把手放在他的脚踝处，轻轻扶住那里，帮他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
“这样好些了吗？”
脚踝处的温度明明一触即逝，但路遥却在心底长出一口气来。
几秒钟后，他咽下口水，看着卢西恩：“不好意思，我一直忘了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卢西恩在看到这通电话的时候，也很惊讶，因为在他的潜意识中路遥根本就不会这么主动地给自己打来电话。
尽管当时他正在开会，尽管那种场合并不适合接通电话，但他还是选择将会议暂停。
“路？”
卢西恩的声音不自觉放松下来，但听筒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完成陌生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卢西恩先生吗？”
急促的声音，让卢西恩皱起了眉头：“请问您是？”
“这部手机的最后一次通话记录是您，请问您是手机主人的朋友吗？他现在昏迷在医院。”
“没想到居然是医院给你打的电话……”
路遥有所思地点点头，打心眼里感谢卢西恩并没有拒绝医院，出现在了这里。
因为以他现在的状况来看，就算是翻遍手机好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
路遥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很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有。”卢西恩没有犹豫。
路遥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总觉得卢西恩是在掩饰着什么。
但实际上，此刻卢西恩的手机，已经快被助理打爆了。
“我先去办理出院。”
卢西恩刚走出病房，看看自己手机上面的三十多条的未接来电，想也不想的，就按下了关机键。
-
在路遥的记忆中，连路忠有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背过自己，他说过男孩子要坚强，路要学会自己走。
所以当路遥真的近身趴在卢西恩背上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水壶里的水，原本安静的水面，逐渐变得沸腾起来。
“卢西恩，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路遥挣扎了几下，迫切地想要摆脱这种心慌的感觉。
“怎么走？一只脚跳着出院？”卢西恩不仅没有放手，反而紧了紧手上的力度。
“那你要不给我弄个轮椅？”路遥还是不死心，“拐杖也行？”
卢西恩侧过头，发丝不小心擦着路遥的侧脸划过，出于私心，他说了谎：“医生说，你没摔断腿，并不需要那些东西，所以你还是老实一点。”
路遥听完，有些摸不透卢西恩的意思，所以比起继续矫情下去，他不得不安静下来，感受着这份莫名的悸动。
卢西恩走的很快，但步子却很稳，没用上多久，他就把路遥放到摩托车的后座上。
“你宿舍在哪儿？”卢西恩替路遥带好头盔，“我送你回去。”
说到这里，路遥又是一惊，撑住车座猛地跳到了地上。
“我的外卖……”
“你送我回中餐馆行吗？”路遥抓住卢西恩的衣角，拜托他，“我还得回去上班。”
这时候，卢西恩看着路遥慌张的眼神，不由得好奇他会不会在下一秒钟急得哭出来。
“不行，我不能送你回去。”卢西恩挑了挑眉梢。
面对突如其来的拒绝，路遥果然没让卢西恩失望，他先是愣了愣，而后又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睛。
“抱歉，那我就不麻烦你了。”
路遥自认为识趣地摘下头盔，刚准备离开，就被卢西恩抱住腰又重新放回到车上。
“别委屈了，刚才你的老板已经给你打过电话，是我接的。”
卢西恩生怕自己再逗他几句，这只单纯的兔子搞不好真的会瘸着腿跑回去上班。
“他叮嘱你在家好好休息，还有酒吧那里我也帮你请过假了。”
卢西恩说着，看似不经意地抓住路遥的手放在自己腰间，随口道：“抱紧我，小心再摔下去。”
全程下来，卢西恩强硬得不给路遥任何反驳的机会，直到路遥说出自己的地址，他都处在一种茫然的状态。
只是任凭着卢西恩把他送到宿舍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路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卢西恩才好。
而卢西恩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打开房门后，才开口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啊？”
路遥眨了眨眼睛，很明显，他靠在门口并没有这个打算。
“不欢迎我？”卢西恩自然看得出路遥的小心思。
“没……没有……”
路遥扯了扯嘴角，其实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卢西恩的身上挪开视线。
“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路遥逃离似的单脚跳向厨房。
卢西恩一边在他的身后叮嘱：“我不渴，你别乱动。”
路遥一边在这声叮嘱下，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还好吗？”卢西恩几乎是在瞬间蹙起眉头。
这再明显不过的表情变化，一下就被路遥看在了眼里。
他是在嫌我麻烦？还是在嫌我太笨？
路遥这样想着，却再也没有抬头去看卢西恩的勇气。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可以自己起来，所以你……”
“所以，你的脚踝有没有再次扭到？”
路遥的自责被卢西恩打断，这一刻，他在卢西恩的眼底深处看到了满满的担忧，不含有任何一丝丝的杂质。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卢西恩见路遥迟迟没有反应，只能再问一次。
“没有不舒服。”
路遥心底里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四处碰撞，导致他的潜意识里将这种情绪归结为烦躁，而烦躁的根源就来自于卢西恩。
他真的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又或者是可以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卢西恩。
“抱歉，我不能再继续招待你了。”路遥咬咬牙，下起逐客令，“你先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卢西恩自然听得出路遥话里话外的意思，站起身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对此，路遥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卢西恩一步步走到门口。
就在他准备道别的时候，卢西恩却突然停下脚步，问道：“哪个是你的房间？”
路遥被卢西恩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差点没反应过来。
“左手边的那个。”他伸手指了指，并没有邀请卢西恩进去参观的打算。
但谁能想到，卢西恩又重新退回来，扶住了他的胳膊，淡淡说道：“走吧，收拾收拾东西。”
“嗯？干什么？”路遥被吓了一跳。
“跟我回家。”卢西恩的表情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