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061
王樱乐得不行, 周围的妇女老太太也是个个捧腹大笑,徐老太搬着个小马扎坐在最前面,笑的牙豁子都露出来。
“说狗剩干啥, 我就瞧着狗剩演的好!狗剩,等会儿太奶奶做糊塌子,你来吃!”
“小豆子也演的好, 别看路不稳当,还怪像那回事。”
“枣花,你闺女学的真像,你家满仓平时还真是那个劲儿哈哈哈哈……”
……
几个小孩本身还有些怂的,这会儿看大家虽然笑归笑,但没有人指着他们说不是,渐渐的就也放开了。
田狗剩拿捏他娘的神态十分准确, 插着腰跟个大茶壶一样:“你瞅瞅你!喝凉水还不洗脚, 摸完泥巴又摸嘴,跟你爹一个样!”
边上的小姑娘肚子一撅,找个干净地就往下躺:“谁说我摸完泥巴又摸嘴?我才没有, 咱队上老狗才是呢,摸完脚又摸嘴,早晚得脚气……不,嘴气!”
小豆子还在兢兢业业装肚子疼, 田狗剩急的直转圈:“孩他爹, 你说着咋办?咱们要不去找大夫?”
小姑娘躺下就开始搓脚皮:“看啥大夫呀,喝点锅底灰,喏,我去刮。”
说完就甩着搓完脚皮的手去装模作样刮锅底。
底下的人已经笑疯了。
小姑娘刮锅底,刮着刮着还不小心把“锅底”刮漏了。
田狗剩又是捏着嗓子训男人, 把平日里他娘的作派学了个十成十。
“哈哈哈哈哈哈哈!”
“狗剩这孩子成,真像那回事!”
“枣花家孩子也可以啊,刮锅底灰把锅刮漏了哈哈哈哈!”
“枣花,你家男人是不是真在家把锅底刮漏了啊!这孩子咋演的跟真的一样!”
……
几个家长也笑的不行,就枣花笑得勉强。
不是别的,实在是她闺女学的太像了!
就那个搓脚皮,学的跟她男人满仓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呜呜呜好丢人啊!
这回去她得收拾一把田满仓!叫他不准搓脚皮了!再叫孩子看见搓脚皮,就把他脚给剁了!这丢人丢到姥姥家,太丢人了!
台上的几个小孩,年岁都不大,兴许是吴桂花叫他们都按照家里人的样子演,几个小孩的台词都是深度还原他们的父母,各种放飞。
王樱就弯着眼睛在边上看了全场。
小姑娘搓了点锅底灰,顶着满头包给小豆子喂锅底灰的水,小豆子本来就渴了,咕咚咚的喝完。
眨巴着大眼睛在那儿发呆。
田狗剩急了,悄悄提醒:“你晕啊!你不晕咋往下演?赶紧晕啊。”
小豆子不明所以,他的注意力早就转移了,现在已经忘了自己要演什么。
狗剩急的不行,他恨不能上去替这糟心孩子晕一晕。
小姑娘也等着小豆子晕过去好装哭,但小豆子就是不晕。
还咧出几颗米粒牙,笑的没心没肺:“姐姐,我还想喝水!”
狗剩急的上火,底下人已经笑歪了一片。
小豆子的娘看小豆子没喝到水,叉八着小短腿就要往自己这边扑,她赶紧躲:“你赶紧回去演啊!”
他要是跑了,这戏不就演不下去了吗?
小豆子娘生怕小豆子扑过来,再砸了乡亲们看戏,赶紧躲。
小豆子一委屈,就呜一声要往外冒眼泪。
说时迟那时快,田狗剩眼珠子一转,直接白眼一翻:“老天爷啊,我被毒死了!”
说完就嘎嘣往地上一躺,不动了。
底下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懵了,这段……这段没说这样演啊!
吴桂花在边上已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听王樱的话叫了一群小演员来,结果这一弄二弄的,倒是有了些别出心裁的笑点。
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办好,那边的小豆子看到狗剩晕倒,像是想起来自己要演啥了。
他也嘎嘣,往狗剩旁边晕了。
晕的时候还怕地上脏,直接压了狗剩,把“晕倒”的狗剩给压的短促啊了一声。
小姑娘:???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接着往下演呗。
她装模作样的往地上两具“尸体”上一趴:“我的天爷啊!我的孩子……老婆啊!你们咋就这样没了呀!”
接下来就是一场哭丧,边哭还边拿土坷垃往两人身上撒,装着要埋。
埋到一半,田狗剩轮到词了,这小屁孩也不起来,就躺在地上。
“都怪我的男人啊,他搓完脚皮又搓锅,把我孩子给毒死了。乡亲们要记住,锅底灰都是毒,大罗神仙不救命,治病要靠真医生!”
说完,田狗剩脑子一歪,舌头耷拉出来,给大家演绎了一个“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乐的气氛一下子就烘托到了最高点,吴桂花带着大家叽叽呱呱的鼓掌。
三个小演员红着脸爬起来,这会儿知道羞涩了,在大家的赞扬声中个个往亲妈怀里躲。
吴桂花擦掉笑出来的眼泪,站出来再把王樱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念一遍。
总得来说就是,劝大家有病赶紧治,不要去刮锅底,锅底灰挨着又是灶火又是碳的,干净不了。指望锅底灰救命都是土办法,人要是拉肚子或者不舒服,不一定就是那一样病,还是要找大夫看。还有就是不要相信那些野狐禅,真以为锅底灰能驱邪,治病都治不了,驱邪更是不要想。
有了前面的打底,大家的注意力也比较集中,吴桂花说完,个个也都听进去了。
啪啪啪的给吴桂花鼓掌,还有些急着问。
“桂花,咱们下一次讲这个是什么时候?你要不然挑个晚上吧,也叫我男人看看。”
“就是就是,桂花你这个演出好的很,你下次提前说,我早点来占个好位置!”
“要我说,咱们往后冬天也能这样排啊,这看着不比随便讲课有意思?”
“跟看电影似的,我觉得比电影还有意思。”
……
吴桂花被一群妇女叽叽喳喳围着,中心思想就一个。
还想看。
吴桂花爽朗一笑:“快了快了,咱们这不是还得排练嘛,这个主意是王樱大夫给我出的,你们大家要是觉得好,咱们往后就给这个弄成个一串呗。”
一听说是王樱给说的,这些人更加相信刚才吴桂花说的了。
“我说桂花你怎么头头是道的,是樱丫头说的就成了,我们往后指定是不再喝锅底灰了!”
“我们就是想喝,估计我家狗剩也不让了吧,我说最近几天这臭孩子回来也不用催着洗脚了。”
“这倒是不错,桂花啊,可不能偏心眼,我们家石头也不差的。”
“就是就是,还有我家盼丫!”
“我家小壮……”
……
发展到后来,居然成了各家家长的竞争场了。
本来田枣花还觉得自己家丫头演个男人……看着不大像样,而且还容易掀自家老底。正准备等一会儿人散了,她就找吴桂花说说,要姑娘演可以,但至少给个像样点的角色吧?
但这会儿看大家都在抢。
田枣花一抹脸就往里挤:“桂花,我姑娘演的不错吧?你下次可还得给我们留个!”
啥要求啊,不提了。
能有个角给演就成!
至于男人丢脸?
丢去吧!谁叫他搓脚皮!
搓脚皮搓脚皮,他咋不往他自个饭碗里搓呢!?丢人活该!
这一场热闹迅速在大队蔓延开,田狗剩现在走路都挺胸抬头的,雄赳赳气昂昂!
田有福后来才知道有这么一事,听人说了也高兴的很。
之前妇女主任在的时候,叫大家来开会都是难的要死。来了也是不听,都是凑在一堆说小话,要么就是纳鞋底缝衣裳。现在好了,就叫小娃子们上去演,这些妇女们能不听干部讲,还能不看自己孩子演啥?
怕是个个都争着抢着去呢!
田有福:“吴主任你这个想法好!你也心里存个数,回头等咱们大队打枣的时候,谁家孩子演的好,就多分个半斤枣!”
要说给糖给粮食就不至于,但给个半斤枣还是使得的,反正都是大队自己的东西。每年有些掉下来来不及捡的都不少,到时候给小娃子们都甜甜嘴。
吴桂花碰上个意外之喜,高兴的不得了。
田有福这个奖给的宽松,也没说给多少人,估摸也是抱着只要参与的小娃表现的不太差,那就都给。
半斤枣,怎么说也是小孩子们自己挣的,到时候可要热闹坏了。
吴桂花得了这个好差事,赶紧又过来找王樱商量对策。
来的时候,王樱刚跟徐老太吃完饭。
排骨土豆玉米炖豆角,上面加几个杂面卷子,卷子沾着肉汁吃,香香浓浓的。排骨也炖的软烂,土豆面的夹不起来,王樱上了勺子舀,把碎成渣的土豆舀起来,跟吃土豆肉汤一样。豆角也香,徐老太现在也不可惜油,提前把豆角给炒了,外皮缩起来的豆角也好吃,鲜嫩的很。
王樱吃个肚饱,昏昏欲睡。
徐老太则是拿着缝纫机票爱不释手的看:“这票看着就像样!瞧这印刷,跟平时粮票都不是一个色!”
王樱:“徐霜意思是看您哪天方便,咱们就去给缝纫机买回来。”
徐老太激动的坐不住:“我咋的都方便,看你们时间!不过这东西大,咱们不好往家里搬吧?”
王樱歪着头:“不行咱就借大队的驴车吧?总有办法的。”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驴车也不好运的话,就找别的门路呗。怎么说也是个大件,再多花点运费就是了。
徐老太激动的厉害,转了两圈,还是没忍住。
“我出去转转!”
她得先出去跟自己要好的老姐妹们凡尔赛一下。
以前缩着脑袋过,那是因为自家吃得好,有工作。这样的容易招人眼。
但有缝纫机不一样!这东西别说是大队,就连公社都没几个。
她这会儿说出去,不光没人嫉妒,还有的是人上赶着溜须拍马,就算不是以后想借用,那也是都想来摸摸看看的。
徐老太扬眉吐气,觉得自家娶了儿媳之后真是转运了。
以前再说家里有家底,也没日子这么好过。
缝纫机啊缝纫机,得说出来叫别人都羡慕羡慕!
徐老太稳重一辈子,在缝纫机面前也稳不住了,这谁能稳住?一台缝纫机,那是能当传家宝的。要是现在家里还有个没结婚的男娃,就凭缝纫机他就能在乡下随便挑。
徐老太去找人聊天去了,吴桂花后脚就进了王樱家门。
她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今天的开会大获成功,不光是大家参与的多,还十分热闹捧场。
都是王樱给的灵感。
吴桂花捧着番茄过来,她家的番茄一向种的好,又沙又酸甜的。她给王樱带了一网兜。
“王樱,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你看这次还是托了你的福,咱们这个开会才办的这么好。就是不知道你后面能不能再给想想别的?”
这次的故事还是王樱给了个大致思路,说让他们演这种小孩喝锅底灰出事的事件范例,下次要演什么,吴桂花虽然能做主,但还是怕演砸了,再毁了这大好的开头。
王樱:“这还不简单,后面就妇科病,小儿病,老人摔倒,妇女分娩,怀孕注意……”
王樱一掰手指头,立刻就数出一大堆。
吴桂花又是高兴又是发愁:“这次跟撞大运一样的,下次总不能还是这样由着小孩们吧?是不是弄个那啥,剧本?”
王樱乐了:“那这不是现成的人吗?你找知青啊!”
搞文字工作,你指望社员是不行的,王樱自己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算来算去,有一定文化水平的知青不是正正好?
王樱给吴桂花支招:“你跟大队长申请一下,知青们个个都身娇体弱的,演一场就给几个工分,叫他们竞争投稿。谁的稿子用了就给工分。”
吴桂花想了想,也是这个意思。再说了,给小孩子们写剧本的,分几个工分,估计社员们也能乐意。
毕竟是自家孩子要演的东西,分点工分也应该。
吴桂花充满干劲的走了。
王樱拿起一个番茄洗干净,一咬就是沙瓤,酸甜味道直冲味蕾,跟后来那种大棚种出来一点番茄味道都没有的番茄根本不同,真材实料的番茄味!
王樱吃了一个,没忍住又拿了一个去切,切开洒了点白糖。
番茄蘸着白糖,酸甜可口,剩下的糖水也不浪费,直接一口气灌下去。
王樱美滋滋吃完番茄去睡了个午觉。
转眼之间,夏天就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王樱跟徐霜又进了一次山,这次纯是奔着准备东西去的,所以等到下山,两个人带了一背篓的野兔野鸡,一背篓的鱼。
小鱼塘还没被人发现,王樱捞鱼时候就看了,里面已经多了一批巴掌大小的鱼,看样子应该是今年春上长起来的。
她跟徐霜还是挑大的捞,捞了五六条。
拿回家之后,徐霜没有再晒干鱼,而是把鱼都给处理成了熏鱼,这样做的鱼油水大,能扛时间久。
徐霜前后忙了几天,熏鱼做了两大筐。因为王樱要吃麻辣兔头,他就干脆给每只兔子的兔头都留下来,剩下的部分都给弄成干肉。
等到都准备差不多,徐霜背了一大筐满满的东西去了他大姨家的大队。
他去的时候还特意避开人,趁着快晚上的时候去的,去到那里,放下东西就回来。
徐霜一身汗到家,看到徐老太还在等,就跟徐老太汇报道:“都跟大姨说了,大姨说让你不要担心,她这几天叫表哥们在乡下往远处去收一点粮食回来。她谁也不说,先存下个能吃三个月的粮食。”
徐老太叹气:“她我倒是不担心安全,毕竟你几个表哥都在家的,没人敢去打劫。就是……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啊。”
别看徐老太嫁了个厨子,但之前困难那几年,她也是挨过饿的。
人都说大旱三年,饿不死厨子。
但粮食收不上来,厨子又不能变粮食,咋可能没饿过。
徐霜脸色也不是多好:“大姨家那边是比较严重,我看他们地里的麦都稀稀拉拉的。”
本身大锅饭,公家地里都不是多上心,又赶上开春冰雹。
徐霜在饭店甚至听去吃饭的人说,就下游的懒汉公社,那头的人都觉得是公家地,补种不补种的也没啥,毕竟不是自己的地,不是自己的粮,觉得早晚上面会拨粮食。所以干脆就躺平没补种。
现在已经是个个都在家里躺,就等着上面发救济粮了。
徐老太难受也是难受那些被老天辜负的农民,对于懒汉公社干的好事,她可没有半分心疼。
“这些人算是废了,连庄稼地都敢糊弄,甭管丰年灾年,庄稼地一糊弄,那收成就得完蛋。我看啊,他们再这样搞下去,早晚是要饿死人。”
这几年明明日子已经好过不少,那几年又是自然灾害,又是要勒紧裤腰带还老大哥的钱,大家都是苦日子。但现在明明就好多了啊,只要肯干,这两年少有再听说饿死人的事。
可那边就能硬生生的作。
徐老太收了自己的思绪,念念叨叨说起自家事:“那咱们就别等了,这几天就去把缝纫机抬回来,不然后头怕是县城要不太平。”
人一饿,就啥事都能干出来。还是缩在家里好。
徐霜一算时间,他说道:“那也差不离,我下个月初就去考试,咱们顺道去买缝纫机。一块办了。我再给师父送点东西,咱们后面俩月就不进城了。”
徐霜的考试也提前了,做主提前的不是别人,就是陈东。
陈东先是觉得粮食要波动,然后也不想赶到那风口浪尖上,反正这次考试就五个人,趁早办了也成。
王樱听了一会儿,她问道:“师父当考官吗?这不得回避一下?别人再说你透题咋办?”
徐霜:“考级的题本来就是那几样,透不透都没差。”
厨师是看手艺的,尤其二级厨师证考的也都是基本功。根本就不用透。
王樱:“都考什么啊?”
徐霜:“切配,烹调,菜系,原料,二级就考这几个。”
具体的话,徐霜解释道:“就比如切配,考的是配色,配形,配器。一般是出个凉菜题,自己拿材料切配,挑好颜色,形状要看刀工。烹调就是炒、熘、爆、蒸、烧、煮、烤这几样,随机抽,难一点就是熘肝尖或者是吊鸡片。菜系是自己准备好的一样菜系菜,最好是本地知名的那种。原料就是处理鸡鸭鹅,包括各种预处理,勾芡腌料,这也是一道菜。”
王樱头一次听说厨师证是这么考的,十分稀奇:“等于是要你自己准备几道,还要现场考几道对吧?原来二级就这么难了啊。”
听徐霜说的,这一样样的,一点都不轻松。
本来王樱还以为二级厨师证好考呢,现在一看,根本就是非常难。
徐霜:“还好吧,等到二级之后一级,那要求更多的,还要有自己的创新菜。”
王樱眼珠子一转:“那这几天你在家总得试试这几样吧?”
徐霜笑了:“那当然啊。”
王樱举着筷子:“那我作为野生评委肯定要尝一尝喽!”
屋子里几个人都笑起来。
徐老太也帮腔:“你叫王樱给你评价一下也成,她那舌头可灵光。”
相处久了,徐老太也知道王樱的嘴巴刁,但好在这丫头刁也不浪费粮食,不会说是做不好吃就不吃了,而是会跟徐霜平心静气说。霜小子也成的,每次还拿着小本子记。
几个人正笑着,外面传来邮递员的声音。
“徐霜!徐霜在家吗?有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