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六月进组
自从定下角色，周以约就开始有意识地减重。
这次的角色又是个高中生，虽然和他现在的年龄相差并不大，但是那个年纪，正是抽条的时候，大部分会显得清瘦些。
《方糖印记》剧组开机定在六月底。
拍摄地点在鹭洲，这座城市像海盐味的苏打水，碧海蓝天又文艺清新。
暑期放假，学校同意租借两个月场地。
但是要在两个月的时间，完成所有的效果戏份，时间非常紧张。
平常人的青春，大概是全国统一审美的宽松校服，做不完的试卷，听不完的课。
晚自习突然的停电十分钟、食堂好吃的新品菜式，就足以让人惊喜极了。
但剧中设定的盛星中学，显然并不着墨平常的高中生活，这里的学生分为两类，一类非富即贵，他们没有升学压力，没有繁重的课业，他们拥有的是精英教育与各项课外活动。一类或因为才艺、或因为成绩，被特招进来的学生，他们负责撑起盛星中学应试教育的门面。
开机的时候，剧组就把很多场景确定并搭建完成了，虽然赶时间，但是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秦林青导演，一个美商极高的导演，偶像剧的点金圣手，和林臻在某方面确实很搭。
剧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安排住在学校宿舍里，宿舍有单人间、双人间和四人间之分，而且还配备了冰箱洗衣机，出乎周以约意料。
林臻特意安排周以约和他住在一起。
周以约提着行李到的时候，林臻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一瓶递给周以约，另一瓶一口气被他造了半瓶，然后开始吐槽，“以约，我跟你说，蓝双竟然也在这个剧组，这个糟心玩意儿。”
蓝双就是之前辞演林臻电影的那个男生。
“他饰演什么角色？”周以约一路走过来，满头满脸的汗，好在空调制冷还不错。
“饰演学长温昔时，平心而论，他那张脸真的很适合这种温润的白月光角色。”林臻虽然不喜欢他，但就事论事，蓝双颜值确实可以，要不然他当时也不会挑中蓝双做男主角。
林臻坐下来，给周以约介绍现在的基本情况，“本来女主唐糖在漫画里是有五条感情攻略线的，但是为了过审，就把总裁、年下弟弟的线给删了，一个是因为会有拜金诱导性，另外一个纯粹年纪太小，现在还剩下了男主方屿、竹马傅浔、学长温昔时。”
林臻提到这里又是一肚子气，“本来弄得好好的，傅浔是男二，但是上个星期，蓝双毕业之后立刻签了星辰娱乐，现在就不好说了，他肯定要加戏，这不编剧组又在加班加点改剧本。这部剧虽然主要捧乔年年，用来和孟静姝打擂台，但说到底毕竟是星辰内部剧，肯定还是会捧自家艺人。”
饰演方屿的是楚泽，星辰娱乐当红小生，养成系男团出道，鹿芒所在zero男团与他还没解散时相比，绝对小巫见大巫，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就算是借蓝双三个胆子，蓝双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但是周以约，孤家寡人一个，目前看来，最大的依靠就是林臻和半个秦林青，编剧也没什么话语权，估计很难保住男二的戏份。
“知道了，别生气。”周以约对这种事情倒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反过来宽慰林臻。见林臻还是气呼呼的，他又安慰道，“学长，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
“呵，没有小角色，《大儒》里用放大镜都找不到你。”林臻看着他轻哼道。
“学长，你还去看了《大儒》？”周以约惊讶，林臻这段时间应该特别忙才对，竟然还有时间去看电影。
“我主要是去学习拍摄手法的。”林臻才不承认自己真的认认真真去找了周以约，不过他比兰女士幸运，在见识过江洋后，他第一遍就找到了齐国侍官。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欲盖弥彰，周以约笑道，“我知道。”
“你现在剧都没播，《大儒》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暗处的眼睛》也被我作为毕业作品留在学校了，不过就算在影视网站播放，对你也不会有多少加成。”林臻做出总结，“你与素人无异。”
“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会受到欺负，加戏、压戏、抢你高光片段等等。”
“我知道，学长，我也就比你小了一岁，我又不是小孩子。”周以约无奈，他之前到底是给林臻留下了什么印象啊。
“不是年龄的问题，你性子太软和了。”林臻还是有点不放心，只能他多盯着点了。
“学长，我在你面前性格软和，是因为你我是朋友，但我本人又不是受气包，被人欺负了，还能一如既往和善待他。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才是我的行事准则。当然，如果真的不可抗，无能为力时也只能先忍下。”周以约心态放得很平。
“可是好多事情都是我们不可抗的。”林臻感叹。
不只是娱乐圈，基本上每个圈子都是如此，只有手里有筹码的人才有话语权，说话才有力度，大部分人都只能忍耐。
时间紧张，周以约很快投入拍摄。
唐糖与傅浔都是通过特招进入盛星中学，一个是油画天才少女，一个是中考市状元。
他们的家庭条件都只能算是一般，盛星中学为了招生，给他们开出了极好的条件，尤其是唐糖，艺术类本就费钱，所以唐糖初中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就是进入盛星。
服装参照漫画，男生夏季校服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女生白色衬衫黑色半裙，配色采用不会出错的黑白搭配，但是在衬衫的袖边，女孩的裙边都会用金线绣上盛星中学简化的校徽花纹，上衣胸前绣有盛星中学校徽，有一种低调的贵气。
当演员们都换上校服后，别说，一水的俊男美女，十分亮丽的风景。
乔年年，能被推出来和孟静姝打擂台，其美貌在女演员中是顶尖的。不同于孟静姝娴雅的淡颜系长相，乔年年眉目精致，秾艳灼灼，美而不俗。
她今年才十七岁，风韵尚未完全长成，这却使得她尤为清丽，这种矛盾感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美丽。
只有看到本人才能理解为什么星辰娱乐仅看一张脸，就签下了她，并且专门定制偶像剧，不惜用楚泽来捧她。
周以约的头发被造型师打薄了些，更加细碎，黑发柔软，少年感扑面而来。
周以约读了新改的剧本，傅浔对唐糖是一场单方的暗恋。他们从幼儿园就认识，小学、初中、高中，一直没有分开。
傅浔本来可以在初三刚开学就接住第一中学的橄榄枝，提前进入一中。但是为了唐糖，他拒绝了，选择继续读了一年初三参加了中考，陪着唐糖的梦想进入了盛星。
傅浔不是没有想过表白，但是一则大家年龄还小，二则他也担心若是表白失败，怕是连现在的关系也会分崩离析。喜欢的越久，就越是胆怯。唐糖的风吹草动，就是他的兵荒马乱，三则很多人都或多或少旁敲侧击过唐糖，但是只得到“怎么可能，我们是亲人啊！”，“你会想过和你哥哥在一起吗？”的回答，傅浔从此再不敢向前一步，他愈发寡言，将自己的情绪埋藏起来。
傅浔是理智的，这里的前提是除唐糖以外，唐糖是他的漏洞。
周以约看完漫画，对傅浔的理解与编剧二创有些出入。
剧本中的傅浔仿佛缺少了自己独立的人格，仅仅是唐糖的竹马暗恋者。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或多或少，或明或暗，是可以从这份感情里得到些什么。不一定是物质上的，也可以是精神上的；不一定是现实的，也可以是虚渺的，但无论怎么说，一定可以从其中得到一种满足感。
这个想法得到了林臻的吐槽，“一看你就是个母胎单身，恋爱里面哪能那么计较得失？”
“可是得不到动力，是什么在支持着这份喜欢？”周以约手里拿着剧本，努力理解角色中。
“傅浔只要看着唐糖，就有了满足感，就有了喜欢的动力。”林臻给周以约捋感情线，“以约，你第一次拍感情戏吧？”
“对。”
“以前也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吗？”
“没有。”
“我就知道。”林臻语气肯定，但凡谈过恋爱，都不能那么较真，“那你多看几部关于暗恋的电影，分析一下前辈们都是什么表现的。”
“我看过了，现在在用逻辑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什么？”
“傅浔爱着唐糖。”
林臻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一脸难以言说的表情，想笑又忍着，“以约，你是理科生吧？”
“我选考，不分文理。”
“哦，然后呢，你说服自己了没。”
“在找理由。”
“我给你一个理由。”
周以约疑惑看着林臻。
“看脸吧，傅浔喜欢上唐糖，肯定离不开脸的。”
周以约就不能期待林臻能说出什么正经的话，“首先，傅浔是一个时刻权衡利弊的人，这和他的家庭以及成长背景有关系，理智是这个角色的底色。”
“可以这样说。”林臻自然是看过全部的剧本，他疑惑，“理智与爱人不冲突呀，你还纠结什么？”
“所以，这样的人怎么会一次又一次错失机会？还甘愿自己所做的事情都被冠上另一个人的名字？”
林臻见周以约越想越复杂，打断他，“以约，记住一点，你这个角色是个男配，是个工具人角色，他的作用就是单纯不求回报地为女主奉献，并且推动男女主的感情进展。”
“可是，总要有一个立足点吧。”
“执念？占有欲？缺爱？习惯？”林臻一边无奈，一边又珍惜着周以约的认真。
周以约揉了揉太阳穴，他也不是想钻牛角尖，“我知道现实中喜欢就是喜欢了，但在艺术作品里，总要有一定逻辑吧。如果我自己都不能相信傅浔喜欢唐糖，我要怎么表演，才能让观众去相信呢？”
林臻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周以约是对的，他坐直，提起精神，“来，我们一起从头捋一遍。”
“好，先从人物开始？”周以约问道。
林臻翻起剧本，“傅浔的理智是底色，应该还要有其他感性的特质在他身上，要不然没有办法支撑编剧的情节。”
周以约点头，这个想法他认同。
“你看啊，人不是机器人，不可能在每一件事上，都可以完美的权衡利弊。而且感情本来就是莽撞的，理智不妨碍傅浔的冲动，反而可能是压抑之后的释放。”林臻总觉得周以约进了一个误区，努力拉他出来。
“所以，学长的意思是唐糖是傅浔情感宣泄的对象？”周以约理解着林臻的意思。
“以约，你的问题很明显，你不信任剧本。”林臻表情严肃，“现在的剧本是……漏洞很多，但是角色脱胎于它，你最多能做到的是让剧本和自己的理解之间达到平衡。”
小演员没有改变剧本的资格。
“我知道，我只是想在剧本的框架里，合理化傅浔的行为。”迄今为止，周以约还是一个理想化的演员，演戏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份工作。
“以约，你还要记住这是一部女主向的偶像剧，傅浔的第一要务是喜欢女主，事事以女主为先。”林臻提醒周以约。
“嗯。”周以约在想着林臻对傅浔下的定义，“傅浔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了唐糖身上。”周以约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明了的小尾巴。
周以约在心里理着逻辑链，理着理着，突然脑子清醒了，“我好像找到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