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桃花村
静谧的车厢内，夹杂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吃了药的二牛平静下来，靠在椅背上一下一下喘着气。
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响在所有人耳边，腥臭味悄无声息蔓延开来，逐渐侵袭了玩家们的嗅觉。
方才那一幕不受控制的开始回放，流了一地的，暗红的血肉静静躺在某个角落，被渐渐升高的温度烘烤，发酵，腐败，溃烂，腻人到近乎刺鼻的味道。
谢沉脸色没有一点变化，仿佛失去了嗅觉。
反胃的声音此起彼伏，柯蔡呕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想开窗透透气。
他的手刚放上去，就被制止了。
谢沉吐出两个字，“有雾。”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漆黑一片的山野间，蒙上了一层茫茫的白雾。
在暖黄色车灯照耀下，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那雾气仿若活物一般，绕着整辆车子不断盘旋，想要冲进来将他们吞噬。
柯蔡猛然收回手，心中有些后怕。
虽然不知道这雾气到底是什么，但是在游戏世界，一点不起眼的失误，就能要了所有人的性命。
红衣女冷笑一声：“自己手欠，别拉着我们送命。”
柯蔡自知理亏，道了歉。
徐平坐到谢沉旁边，“小兄弟挺厉害啊，你是第几层的？”
谢沉照旧用了之前的说法，“三次游戏，六层，你呢？”
徐平道：“我也是六层，比你多过了一次游戏。”
谢沉不动声色的扫过他的手指。
这人外表粗狂，穿着十分随意，看着不修边幅，一双手却格外白净细腻，好像被精心保养过一样。
相比于柯蔡一眼就能看透的底细，这个叫徐平的，实在有些古怪。
对于这种人，谢沉很乐意陪他玩玩。
两人聊了几句后，徐平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是想套话的，怎么反而被这个年轻男人问了底细。
对上谢沉似笑非笑的眸子，他终于察觉出此人的不好惹，简单客套几句后，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离玩家有些距离的大牛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大牛目的明确，一直走到谢沉面前，露出一个憨厚的笑，“那个，大兄弟，俺也没什么谢你的，这个就当一点心意了。”
说完，他伸出手，布满老茧的手掌上，是一根红绳。
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装饰，只在末尾捆着个黑漆漆的珠子。
npc主动送东西，指定没安好心。
其他玩家正这么想着，却看见谢沉笑着接了过来，还主动戴在了手腕上。
相比于健康的成年男人，谢沉的皮肤格外苍白，手腕骨节也十分突出，几乎两根手指就能拢住。
红绳松松垮垮的绑在他手腕上，莫名有几分妖异的艳丽。
“到了。”
开车的黑袍人终于出声，嘶哑到宛如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各位请下车吧。”
大牛回去背起地上的麻袋，催促着弟弟下去。
一路都没有说话的二牛动了动，同样背起麻袋，迈着僵硬的步子跟了上去。
这幅模样，着实不像个活人。
但是有过游戏经验的玩家都很清楚，不到副本后期，npc不会动手杀人。
所以他们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刚刚的那些雾气
徐平先开口：“走吧，既然npc这样要求，我们只能这么做。”
下了巴士，寒风扑面而来，像是夹带着锋利的刀刃，刮的人脸生疼。
因为刚刚的事，柯蔡觉得谢沉是个靠谱的大佬，主动提出组队，“谢哥，既然咱俩都是六层的玩家，搭个伴怎么样？”
像是怕谢沉不答应，柯蔡又道：“我实力还不错，前三个任务都是b级评价。”
相比于各怀鬼胎的其他玩家，柯蔡着实简单的有些过分，心思几乎都写在脸上。
看着就好骗。
谢沉虽然也有组队的想法，但是却没有立刻答应柯蔡。
他瞥了一眼前面那几个人：“为什么找我？”
柯蔡吹彩虹屁：“我觉得你最厉害。”
他苟过三个游戏，直觉一向很准。
这位谢氏集团总裁，一定是位大佬。
谢沉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拒绝。
车站十分破旧，荒草和青苔爬满了石柱，两盏灯要亮不亮，仿佛随时都要熄灭。
不过那雾气倒是散了大半。
柯蔡打量完四周，悄悄对谢沉说，“现在还没有游戏通知，谢哥，你说这次副本，会不会有支线任务啊？”
刚触发支线任务的谢沉面色淡然，“可能性很小，毕竟支线任务挺罕见的。”
“也是。”柯蔡赞同的点点头，“我过了三次游戏，只碰到过一次支线任务。”
对什么人用什么手段，谢沉十分直白：“说来听听。”
柯蔡一五一十的交代：“副本地点是在一个废弃医院里，玩家一共有五个人，任务很简单：从医院里逃出去。”
“每过十分钟会有一个提着刀的家伙随机出现在医院的各个地点，我运气比较好，没有碰见他，顺利的逃到了一楼。准备出去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
“是曾经死在医院的一个玩家。”
这些事在柯蔡心里憋了太久，所以他才会对谢沉这个陌生人说这么多。
“那个玩家旁边扔着个笔记本，当时的我出于好奇，就准备去看看，结果刚拿到笔记本，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声音，告诉我触发了支线任务。”
“任务名叫：玩家许澈的死因。”
柯蔡的语气，带了些兔死狐悲的感伤，“原来我们玩家就算是死了，也会变成游戏副本的一部分。”
谢沉听完，没什么反应。
天生的情感缺失让他很难理解寻常人的感受。
就像现在，他根本不能与柯蔡共情。
因为在他看来，死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所以那个支线任务，我放弃了。”
许是终于把这件事说出来了，柯蔡的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谢哥，我们快点走吧，要不一会追不上他们了。”
谢沉轻轻嗯了一声。
出了车站，有一辆面包车在等他们。
可几名玩家却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谢沉目光一扫，发现了不对劲。
大牛和二牛不见了。
“怎么回事？”
徐平白着脸，向他们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事。
五分钟之前。
背着麻袋的大牛先一步迎上去，熟稔的开口，“王大爷，这个点还让你出来接人，辛苦了。”
王大爷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身体枯瘦眼睛浑浊，一笑咧出几个残缺不全的黄牙，“村长早让我等着了，你们俩小子跑这趟也不容易。”
“村里好些年没来外乡人了，现在可有的热闹了。”
大牛笑的一脸憨厚，把背上的东西往车座上一放，弯腰进了车里。
二牛背着东西慢吞吞的跟了进去。
下一秒，他们的身体轰然倒塌。
两个活生生的人好像积木达成的一样，轻轻一推就分崩离析。
白骨与血肉顶破了人皮，向四周喷射，离得最近的徐平甚至感觉到了那温热的鲜血洒在了脸上。
在车上的那一幕再度重演。
只是这一次，鲜血消失后，两个npc也跟着消失了。
徐平：“这样的副本，我从来没有经历过，太诡异了！”
柯蔡跟着猛点头。
他们没有注意到，谢沉正看着那辆开了半个车门的面包车。
在他眼中，大牛二牛坐在车内，直勾勾的和他对视。
王大爷把手里的烟袋子往后视镜上敲了敲，眯缝在一起的双眼像只成精的黄鼠狼，“外乡人，怎么不上车？”
徐平：“大爷，刚刚那两个人……”
“怎么了？大牛二牛不是已经坐进来了。”
大爷拍了拍旁边车门，好像里头真的坐了人，“你们还上不上来？”
方城试探道：“您这车是七座的，我们有九个人，车子坐不下。”
王叔十分不耐烦，“村长家那小子说了，一共就七个人，谁知道你们这多出来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齐晓蓝硬着头皮指向车里，“我们是七个人没有错，但是现在不是多了他们。”
王叔掀了掀眼皮子，“大牛和二牛本来就是要乘我的车回去的，他们占了两个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