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东阿闲话
东阿县城，一处府院之中，两名儒士正对着一方象棋棋盘悠然举棋对弈，再看之下，对弈之人正是荀彧与程昱。
双方你来我往半晌，突然荀彧嘴角一扬，含笑落子。
“将军。”
程昱眼落棋盘，皱眉不语，片刻之后方才颓然弃子。
“文若这双‘连环马’当真无解。这局又是我输了。”
荀彧当即拱手一礼，连称“侥幸”。
二人又待重摆棋子，却听一声“急报”而来。
荀彧接过密封情报，拆阅之下，泯然一笑，转手将信笺递与程昱。
程昱看罢情报，亦是面带喜色，笑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这孙伯符，不愧为是孙文台之子，又在兖州胜了一场。”
“袁术派军抵抗吕布，主帅杨弘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一月之内，连战连败，接连丢了三四座城池。若非部将孙策在败军之中，接连奋战，挽回颓势，袁术恐怕连整个谯郡都会丢了。”荀彧道。
“袁术的眼睛到底没瞎。当即罢免了杨弘的主帅之位，让孙策临时顶上。”程昱道。
“不过三个月，孙策连战连捷，收复失地，声威大振。或许，孙策才是袁术崛起的关键。”荀彧道。
“是啊。袁术先前被主公打得落花流水，赶出南阳。其败走淮南之后，又攻打扬州，亦是多有不顺。想不到，今岁初得了孙策，就立即一挽颓势，当真世事难料。”程昱道。
“孙策能在兖州逞威，其能不俗，自有可圈可点之处。不过，听说吕布已经亲率大军赶赴谯郡前线，孙策恐怕会遇到些麻烦了。”荀彧道。
“孙策虽只年及弱冠，但却武勇非常，冠绝当世，直追当年项羽，加之其出身江东，便得了个‘江东小霸王’的绰号。我看就算吕布前去，恐怕亦讨不了多少便宜。”程昱笑道。
“江东小霸王？当真有趣。”荀彧笑道。
“吕布新定兖州，不安心稳住局面。却派军贸然进击袁术，当真不智。”程昱摇头道。
“听说张邈曾极力阻止吕布进攻袁术，却未成功。如今两人，恐怕是面和心不和。”荀彧道。
“陈宫身为吕布第一谋臣，竟然也未劝谏吕布放弃进攻袁术么？”程昱突发疑问。
“谁又知道呢？”听罢程昱此问，荀彧愣了愣神，轻声道。
荀彧愣神的原因，只因现在着实看不透陈宫。
就如荀彧、程昱此刻所在的东阿县，作为曹操残余势力停留在兖州境内的最后一个据点，吕布却没迟迟没有率军围攻，任由这颗残存的“钉子”扎在兖州，不管不顾。
虽然吕布没有攻打东阿的原因，是因为程昱与陈宫有旧，陈宫在吕布面前斡旋的缘故。
但是吕布不顾张邈反对，突然攻打袁术这步臭棋，陈宫却对此毫无表示，听之任之？
如此反常，让荀彧难以捉摸。
“我看，若是任由这吕布折腾，不出三年，不用咱们出手，兖州自会易主。”程昱道。
程昱这句话，将荀彧的神游天外的心思唤了回来。
“最近曹仁将军多次来信，不断询问兖州情势，回攻兖州之心，颇为急切。”荀彧叹道。
“我看袁绍亦是眼馋兖州。”程昱冷哼一声。
“兖州四方，袁绍在北、刘表在西、袁术在南、萧啸在东，能取兖州之人，或袁绍、或萧啸。”荀彧道。
“文若似乎对咱们重夺兖州没有多少信心？”程昱试探问道。
“咱们一班旧臣，即便重夺兖州，亦不过为袁绍做嫁衣尔。”荀彧再叹。
“文若何出此言？”程昱问道。
“试问，除却孟德公，寻遍当今曹氏，谁有驾驭一班旧臣之能？”
说罢，荀彧又叹道：“况且，如今人心离散，各怀异志，绝再难重现昔日同心同德之景。”
程昱听罢，默然不语。
“若是吕布与孙策大战一起，兖州势必再度的陷入混乱。各方诸侯，定有动作。”沉默片刻之后，程昱道。
“吾以为，兖州或许并不会因此混乱。”荀彧突然说道。
“文若适才不是说能取兖州者，只有袁绍或萧啸有此能么？”程昱问道。
荀彧听罢此问，微微一笑，道：“依照袁绍、萧啸如今的实力，自然可取兖州，但却各自有不取的理由。”
“愿闻其详。”程昱拱手道。
“先说萧啸。此前萧啸伏杀主公之后，就是与吕布夺取兖州的最佳时机，但是萧啸却放弃了。如今虽然吕布、袁术初起战端，时机远不及当时的好。所以，我猜测，萧啸此时绝对不会进击兖州。”
“此言有理。”程昱点头道。
“再说袁绍。我相信，袁绍想取兖州，但却顾虑重重，不敢来取。其一，曹氏宗亲新投河北，袁绍不敢放心任用，更不敢派遣曹氏旧臣回攻兖州。其二，袁绍若分兵取兖州，势必削薄防御公孙瓒的兵力，若因此冀州有失，袁绍绝不愿意。”
“不错。于袁绍而言，冀州才是他的根本。”程昱再次点头道。
“而且，袁绍多端寡要，好谋无决，即便吕布与袁术的争斗期间，有夺取兖州的绝佳机会，恐怕其亦难以掌握。就像当初咱们遭吕布突袭，仅剩鄄城、东阿、范县三地，等候孟德公回援之时，也曾接连向袁绍发出紧急求援之信，最后到头来，也不过是白等一场。”荀彧淡淡的补充道。
沉默片刻，程昱哈哈一笑，道：“文若分析得极为有理，尤其是说萧啸不会趁此机会攻打兖州，我有绝对相信的理由。”
“哦？仲德先生为何如此说？”荀彧突然来了兴致。
“最近你老是闭门读书，心思也放在了河北。对徐州的些许消息，了解得少了些，不知道也实属正常。”程昱笑道。
“仲德先生就不要吊彧的胃口了。”荀彧笑道。
“萧啸若是要进攻兖州，早该厉兵秣马，早做筹谋了不是？但你知道么？最近几个月，他却在做一件与军备毫无相干的事。”程昱笑道。
“哦？那他在做甚大事？”荀彧问道。
“萧啸在微山湖旁，修筑了一片极为豪华的宫殿群，其中心之处又高筑一座招贤台，上置百万黄金，招揽天下贤才。”程昱笑道。
“昭王礼贤士，筑馆黄金台；矫矫昌国君，奋袂起尘埃。”荀彧听罢萧啸修筑招贤黄金台之后，有感而发。
“他想做燕昭王么？”荀彧突然自言自语问道。
“哈哈，只不知，谁又会有幸成为其登台之师，以享‘郭隗’之礼？”
程昱一句笑问，潇洒离去。
只留下呆在原地愣神的荀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