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妖族也得摆地摊
自打月生进了作坊，夏婵君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繁琐的煅烧工作自然交给月生去干，锻打塑形、安装配饰这些精细活，还是要亲力亲为。
显然，有了帮手，作坊的效率提高不少，院子里摆着的成品也越来越多。
这天傍晚，两人提前收工。夏婵君弯着腰凑在水槽边上痛快地洗了把脸。
“呼——”她抓过汗巾，在脸上胡乱地一擦，发梢带着些水渍，显得颇为粗犷。
“多亏了你，这个月的计划提前完成了！”夏婵君将毛巾搭在肩上，挥手往月生背上一拍。
月生正蹲着洗脸呢，这样一拍，差点呛水。
“真是的，就不能小点劲儿？”月生抬起头，埋怨了一句，“连个女人样子都没有。
夏婵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一脚踩在水槽边上，裤脚挽在膝盖下面，上身的衣服因为灼热而稍稍拉开，露出锁骨附近白皙的皮肤，不知道是汗还是水渍，在黄昏的阳光中闪着光；工作的时候，夏婵君都是素颜，起一大早洗个脸就开始烧火干活，哪怕有避火功加身，也难以坚持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
可即便是素颜，夏婵君的容貌也依旧耐看，要不是性格恶劣了些、生活粗犷了些，十有八九会被一大群媒人围上门来。
可她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洒脱的女子。
“好你小子，胆子肥了连声师姐也不叫了！”夏婵君扯下肩膀上的汗巾，往月生背上抽了一下，“去，做饭去。”
“知道啦……”
看着月生往灶房走去，夏婵君心中却有些多虑。
“什么才叫女人味呢？”她一闻自己的上衣，有些汗臭，皱了皱眉。
“我这性格大抵是改不了了，以后多半也是跟炼器过一辈子。那良君道侣，也不奢求。”夏师姐摇了摇头，将裤腿放下；正要低头，却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将汗巾捂住嘴猛咳了几下，竟咳出几口血来。
可能是自己最近有些劳累，身体跟不上了。
她也没多想，将汗巾洗了洗，走向那边摆放着的一排法器。
“二、四、六……”她点着数，短短两个月，月生竟然帮自己打造了十六件法器，不知为何，月生煅烧的金属锭，她自己敲打起来，意外的得心应手，这次产出的法器，竟然有两把刀到达了黄阶上品的等级。
要知道，夏婵君这三年来打造出的黄阶上品法器，仅有一件，那还是上次拿到凤凰阁，没有通过鉴定的佩剑！
闻着灶房飘出的饭菜香气，夏师姐心中感叹：“这小子，真当是炼器天才，留在我这小作坊里，是不是有些亏待了人家……”夏婵君琢磨着，逐渐定下了决心。
为了庆祝提前完成任务，夏师姐开了两坛老酒，月生不胜酒力，也推脱着被灌了半坛子下去，酒足饭饱，月生趴在饭桌上，眯着眼睛喘着酒气。
“才喝这么点就不行了？！”夏师姐戳了戳月生的头顶，“你以后进了外门可怎么跟那些人相处啊。”
见月生没有动静，夏师姐叹了口气，只好把脚从椅子上拿下来，坐好看着他。
“喂，真不行了？”
月生打了个水嗝。
这声音突然提醒了夏师姐，眼前的月生，不过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这些世俗上的人情世故，还是不要让他经历了好；但忽地又感觉，也该到明白事理的年纪了，灌他几口酒没什么事吧。
“娘亲……”
“这孩子，都开始说胡话了，看来是真喝多了。”夏师姐叹了口气，一脸宠溺地看着月生，
“娘亲，孩儿不孝……”
“若不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被逼无奈只能求仙？！”夏师姐心中一惊，难道月生在人间的生活，如此悲惨，“我把那些苦工推给他做，岂不是人面兽心。”
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月生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
月生有了些反应，用头去蹭夏师姐的手，“娘亲……你回来了……”
“这孩子，错把我当成他娘了，唉。”
夏师姐将手收回，欲把月生扶起，谁知月生早已熟睡，方才所说皆是梦话。她摇了摇头，低下身子，一把将月生抱在怀中，朝着西偏房走去。月生身子瘦弱，夏师姐抱起他也并不吃力，走到门前，她轻轻用脚点开房门，进去将月生放到炕上，再把被子给他盖好。
一本书翻开放在桌台，旁边的毛笔还放在笔架上。
“晚上也这么用功吗？”夏师姐心中有些恻隐之情。
“大哥……二哥，月生保证，不把……带回来，绝不回来。”月生又开始说梦话；夏师姐把书合上，给他把桌子收拾干净，就要往外走。
谁知月生紧接着突然喊到：“绝不辱没了犴台家族的名誉！”
“犴台？月生不是姓隋吗？而且，他也不是家族出身。”夏婵君一愣，怎么月生梦中的话跟现实有些出入。
“我一定，给妖界讨个说法！”
“妖界！？”夏师姐大惊，她顿时感觉胸口砰砰直跳。
“月生师弟竟然是妖界的妖修！”
她不敢相信，但是或许是因为酒力，月生的猫耳竟然藏不住，蹦了出来；夏婵君胆战心惊，看着眼前那一对猫耳，手脚冰冷。
“妖界不是传说在二百年前被各派师祖灭尽了，怎么还会出现在此处？”夏师姐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相传这妖界中的妖族每一个都是天生的妖孽，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得赶快上报狗爷，不，上报炼器门师尊出面……”
夏师姐正欲逃跑，却收住了脚步。
“可这是月生啊。”她嘴里念叨着，“这可是最可爱，最懂事儿的师弟。”
她不忍心将妖族之事告知宗门，她怕那些冷酷无情的长老、师尊，残忍地杀害月生。
“但这又是妖族，千年来与人界不和的妖族……”
夏婵君心中纠结着，几乎要滴出血来。
“不，就算他是妖族又如何，我夏婵君一人做事一人当，就帮他瞒着这大千仙界！”夏师姐拳头紧握，三年来，一直没有人敢亲近她，就因为她恶劣的性格还有一副毫不留情的口舌；但是月生不一样，他不仅没有离开自己，反而看清了真正的夏婵君，那个真正不善言辞但乐于助人的自己。
“这是我唯一的师弟了，不，唯一的朋友。”夏婵君忽然感觉那一对猫耳也没那么可怕，“我夏婵君不会出卖朋友的。”
她定了定神，走近月生，想仔细看看那对猫耳。
“不错，你救了自己一命。”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背后冷不丁地出现。
“谁！”夏婵君惊呼，但随即又捂住嘴，怕惊醒了月生不好解释。
回头，面前却站着另一个妖族男人，那妖人身穿黑色长袍，上面有很多紫色的电纹样式，看起来尊贵而华美，头上长着一对黑色猫耳，一头黑色长发，长发散在空中，像是有微风吹动。面相威严，眼眉之处却又有摄人心魂的魅惑之感，金色的猫眼眨了眨，盯着夏婵君看，看得她直发毛。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夏婵君强压恐惧，低声质问着。
“你不必知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刚刚你若是踏出门外，便只有死路一条。”
听闻此言，夏婵君瞳孔一缩，立刻运转灵气，却惊恐地发觉丹田之中的灵气不听自己使唤！
“即便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的修为也远在你之上，不要轻举妄动了。”那人轻蔑地说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夏婵君咽了咽口水，双腿颤抖。
月生昏昏沉沉地醒来，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照在脑袋上，暖洋洋的，他伸了个懒腰，却突然惊醒。
“糟糕，睡过头了！”
他急忙从被窝里爬起来，穿好衣服冲到院子里；夏师姐正在院子里坐着，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师姐一笑，必有不妙。”月生念叨着，缓缓靠近。
“现在是几时，师姐？”
“还有半个时辰到巳时。”依旧是一副不怀好意的笑脸。
“这么晚了，师姐你为什么不叫我起来？”一滴冷汗自脸颊滑落。
“昨天不是说了，这个月的工作量已经完成，到月底还有几天，这段时间就不要再打铁了，做点别的轻松的事情。”
“轻松的事情？师姐，我还好，没那么累。”月生急忙说着。
“把这堆法器拿上，随我来。”师姐撂下茶杯，二话没说走出了院子。
月生低头一看，这个月打造出来的法器，全装在一个背篓里面；没来得及多想，月生背着箩筐跟着师姐出了院子。
师姐在前面一路走，也不说话，两人一路来到了月生来时经过的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整条街上热火朝天，很多行人驻足观望，在摊前停留一会儿，挑选合适的法器。
地摊上的法器廉价而丰富，财富条件一般的修士都会选择在这种地方买些趁手的法器，运气好的还能捡个漏。
两人到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沿街叫卖的商贩，其中大部分都是炼器门的杂役弟子，他们既是同门，更是相互竞争的对手，虽说宗门内部不允许私斗，但是这商场的勾心斗角，却不比比武要轻松多少。
两人走到靠近街口的位置，这里的位置最差，因为很多进城来的客人，都会选择货比三家，不会那么容易地下定决心，在街口就大方出手的。
这时候城中心那边已经挤满了吆喝的人，两人找到一处比较好的位置，将背篓里的法器摆在桌上，这里面品质最差的都是黄阶下品，要是有个好的价钱，倒也容易卖出去。
月生坐在摊子后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旁的夏师姐却一脸轻松，竟然拿着本话本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
“师姐。”月生拍了拍她：“不去吆喝吆喝吗？”
“别急。”夏师姐很专注地看着手头的书，不时发笑。
月生叹了口气，只消再坐一晌，看着街边来来往往装扮各异的修士，还有各种霸气的坐骑、妖兽在城中走动，倒也新奇有趣；不过这种新奇的感觉又能持续多久呢？
过了一会，见街口来来往往许多行人，却只是驻足观望一阵，连低头不肯低一下，月生有些慌了。
“夏师姐，这都一个时辰了，没人来买，再这样下去可就卖不出去了。”
“哎呀，说了别急。”夏师姐一手抱着脚踝，前后摇晃着身子，仍是盯着书看。
“要是无聊了就去城里逛逛吧。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月生撇了撇嘴，都这样坐了一个时辰，屁股都坐麻了，倒不如在城里逛逛，看看仙界的城市究竟是什么样的。
“午时就回来，买点饭菜。”夏师姐递给他一个口袋，“这些灵石你拿去用，尽管去花。”
月生晃了晃手里的口袋，挺沉。
“那我去了。”
夏师姐点了点头，月生轻快地起身，朝着城镇中央走去。
周围都是各派的修士、以炼器门弟子居多，不时也有许多外门弟子出现，那些外门弟子对于月生这种杂役弟子向来是不屑一顾的，更不用提他身上长时间积累的炭火气味，引得那些外门弟子一阵皱眉。
月生不予理会，只管在街上散步。
“这仙界当真不同，不仅楼阁气派，连来往的行人都至少是炼气期的修士。”整座城市汇集着浓郁的灵气，这都是多年来宗门以及各方修士培养出来的独特气质。
仙界不发行货币，只是用统一规格的灵石作为基础货币，交换物品，辅助修炼；再往前走，就来到了那熟悉的凤凰阁，想起两个月之前，和夏师姐相遇，也是在这个地方，如今依旧人声鼎沸，很多手里捧着法器的修士在门前排成长队，满心急切。
“凤凰阁……应该是凤凰山开设的交易物品的地方。”月生猜测着，“进去一次要收五百灵石，真是昂贵。”手头暂时没有灵石，师姐给的口袋要留这当中午的饭钱，可不能花在这上面。
再往前还有其他的楼阁。
清虚门开的灵丹妙药楼、海涯派的海涯武馆、占星楼的观星场；各派都在此地开设产业，赚取支撑宗门发展的灵石、灵草等资源；那些楼阁里五花八门，各种月生没见过的稀奇东西，他的目光自然被吸引了过去。
月生肩头忽然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抱歉。”他急忙朝着身后道歉。
走出了半里地，他才反应过来，腰间系着那装满灵石的口袋，叫人偷了去。
“糟糕！”月生回忆起上次因为粗心大意出的小事儿，都被夏师大骂了一通，一滴冷汗自额头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