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答案呼之欲出
受苦受难的事，她从来不主动干。
容玦顿觉哭笑不得，但见羽箭只伤在皮肉，倒也无甚大碍，便点了几处穴道先行止血，这才去洞口查看外间的情形。
此刻已到酉时，再过不久便要天黑，若是援兵不能及时赶到，他们便要在此处过夜。
夜里山洞湿冷，莫说他的身体有伤撑不住，便是姜盛月也受不住。
他想了想道：“外头应当安全了，在下出去捡些柴火回来，公主殿下请在此稍等片刻。”
“嗯。”姜盛月背对着他，只低低应了一声，待人出了山洞，才慢慢转过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扪心自问，刚刚挡箭那一刻，她是为护着自己身子不受伤害吗？
她沉沉闭上双眼，某个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不是的，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不想面前的人出事罢了。
即便先前再三回避了容玦的问题，内心也不断告诫自己，上一世自己是如何惨死在对方手中，可在这数月的朝夕相处中，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对方。
这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
过了一会儿，容玦捡了干树枝归来，瞧见姜盛月靠着石壁紧闭双眼，便以为对方是睡着了，下意识放轻手脚去升起了火堆。
天色越来越暗，外头已然绝了声响。
不知是黑衣人被援兵绞杀了，亦是他们放弃了这块区域的搜寻。
但容玦没有掉以轻心，轻易出去查看，等到一更天，换回身体后便教姜盛月如何拔箭。
“先除去在下的外衣，待会好包扎伤口。”
姜盛月一一照做，待见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只觉得自己完好无损的肩膀也记起了那阵阵抽痛。
容玦：“拔箭。”
她握住羽箭末端，也不知会容玦一声，往外奋力一抽。
“唔……”容玦闷哼一声，反手用布条堵住后肩的血洞，咬牙道：“用竹片到火上烤一阵，烫伤口止血。”
姜盛月正擦着满手喷溅到的血，闻言顿了顿，“用刀刃会不会比较好？”
“嗯。”容玦疼过那个劲后，除了脸色发白，声音也恢复了平稳，“但容某没有兵刃。”
杀过人的长剑已经脏污，并不适合用来止血。
闻声，姜盛月也并未多言，只是走到火堆旁，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
匕首上镶嵌了各色宝石，在火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赫然便是那把先帝御赐可开禁宫大门，一刀捅死陛下宠妃的尚方宝剑。
但眼下却被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放到火上去烤。
“烤到什么程度？”
她声音淡淡，稀松平常。
容玦喉咙却似被堵住一般，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够了。”
姜盛月会意，拿着刀返回，在容玦揭开布条瞬间烫了上去。
刺啦。
“唔！”
血肉在高温下被烫出一阵白烟，也成功止住了血。
剧痛令容玦缓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开口，“多谢公主。”
“嗯。”姜盛月的反应格外冷淡，帮忙包扎好伤口后便坐到火堆旁，盯着篝火发呆。
相处数月，容玦自然察觉出她的异样，也没记起两人正在冷战，开口询问道：“公主可是有心事？”
姜盛月翻了个白眼，心道还不是因为你这糟心玩意，面上却挤出两个字，“没有。”
见她不想说，容玦也不再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遇刺的事情，“公主可有头绪？”
提起这茬，姜盛月呆了呆，神色间不禁有几分恍惚。
头绪自然是有的。
甚至对于幕后之人的身份，她一清二楚。
毕竟这段时日，她都在刻意露出破绽。
只是真正遇到此刻那一刻，依旧感觉心口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此事本宫自会处理，此番算本宫欠你一个人情。”她抱着膝盖，将下巴轻轻搁在上头，神情恹恹。
容玦默了默，还是选择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陛下吗？”
姜盛月也不惊讶，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容大人，祸从口出，望你慎言。”
那便是真的了。
容玦长长吐出一口气，足以想象姜盛月此刻心绪的复杂。
世人皆道虎毒不食子，然姜盛月却被外人眼中慈父的康帝下毒手，且是大批高手围剿，至死方休，足见其杀自己女儿的狠毒决绝。
“只因为洛氏的权柄太大吗？”
许是说开了，亦或是姜盛月觉得倦了，事已至此也无甚可遮掩，便盯着火堆陷入回忆般喃喃自语道：“世人只知前朝暴政，先帝揭竿而起救万民于水火，后得河西大族洛氏相助平定天下，改朝换代。可世人却不知，当年率先起事的并非先帝，而乃我河西洛氏。”
听到此处，容玦微微睁大了眼眸，意识到自己正在接触一桩前朝，不，甚至是足以颠覆整个大姜国血统的惊天秘闻。
“河西洛氏世代经商，老太爷更是广结天下善缘，一呼百应，于河西首战告捷，打下了推翻前朝最重要的一役。”
“然洛氏是商贾，并非经世治国之才，在先帝逐渐崭露头角与才能时，老太爷为天下大义，选择将功劳让给先帝，助其成就霸业。”
姜盛月微微抬起眼，隔着熊熊燃烧的烈火，看向对面的容玦，声音幽幽道：“你说，先帝的儿孙们知道此事，会如何看待洛氏？”
自是欲除之而后快。
容玦眼帘微垂，将这句话掩在了心底。
可姜盛月哪能看不出他的想法，心下不禁冷嘲，果真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人的本性不会变。
这也是上一世她与容玦为敌的原因。
身为皇帝的爪牙，容玦只忠于大姜，而她也不得不为了冤死的族人报仇，甚至夺回本该属于洛氏的江山。
这一番试探也让姜盛月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同容玦，终究是两路人。
她将一根干柴丢入火堆中，往后靠在石壁上，闭上双眼。
“本宫乏了。”
封闭的山洞间，即便不靠近也能嗅见彼此的气息。
姜盛月很快睡过去。
容玦却睡不着，数次回头去看姜盛月的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弃挣扎一般走到对方身旁坐下，抬起那双纤纤玉手，露出掌心一道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