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也是俗人
待圆姐儿走远了，穆珩才朝着隆誉帝行礼：“皇上，小女顽劣……”
话还未说完就被隆誉帝打断了。
“我看圆姐儿又机灵又可爱，哪里有半点顽劣了？”隆誉帝道。
见隆誉帝确实没将圆姐儿的大胆放在心上，穆珩便也轻轻一笑，道：“皇上，臣也只是自谦一下，在臣的眼里，圆姐儿确实是最乖巧可爱的孩子了。”
“你呀……”
隆誉帝笑着伸出手虚点着穆珩。
他先是被圆姐儿逗乐了，现在又被穆珩逗乐了。
也许是因为，不管是穆珩还是圆姐儿，他们的身上都可以见着他这个帝王极为少见的温暖吧。
说笑过后，穆珩沉声道：“皇上，那灵纠已经候在门外了。”
隆誉帝敛了笑：“将他带进来吧。”
穆珩点头应诺，然后去了外面，将候在外面的灵纠带了进来，然后将书房的门关上。
随着门的关闭，书房里的光线变暗。
灵纠见了负手而立的君王，不仅没有诚惶诚恐，甚至都未曾下跪，只朝着隆誉帝合什一礼：“贫僧见过皇上。”
隆誉帝静静打量着灵纠。
他是见过南云郡王的，眼前的灵纠，确实长得与南云郡王极为相似。
只看这张脸，他就知道灵纠的身份不会假。
“你想死？”隆誉帝问。
这个问题，灵纠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点头才是，但他却突然沉默了。
他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有感受过温情，后来遇到安阳长公主之后，更是只能感受到人世间的恶，因为那一直潜藏于心的愤怒与不甘，他不惜主动跑到穆珩和姜娆的跟前自曝身份，将他与安阳长公主的事往隆誉帝的耳中传。
他不怕死。
只是，他的心中到底还有遗憾。
他还有那么多的人没见过，有那么多的地方没去过。
也许正是有这份遗憾在，那些个安阳长公主在他身边安睡的夜晚，他明明都已经将手放在安阳长公主的脖颈之上了，最后仍没能下手。
“我不怕死。”
最终，灵纠只如此道。
隆誉帝看着灵纠，过了许久才道：“你和安阳的事……”
灵纠整个身体紧绷起来，一双垂于腿侧的手也紧握成拳。
他以为，隆誉帝身为帝王，还是安阳长公主的兄长，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定然会盛怒，甚至会恨不得杀了他，从而将这皇室天大的丑闻压下去。
但他却听到了让他意外的回答。
“……是安阳的错。”隆誉帝道。
灵纠猛地抬头，直视隆誉帝。
把这话说出口后，隆誉帝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用如此惊讶，安阳虽然是朕的亲妹妹，但朕也不至于就因为她是朕的妹妹就能无视是非错对。”
灵纠心里发涩。
那些不得不与安阳长公主纠缠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多希望有这么一个人站出来指责安阳长公主，但一直到他绝望之下选择与安阳长公主同归于尽，他都没能等来这样一个人。
反倒是这大安朝的帝王，竟能在他面前说出一个“错”字。
隆誉帝也没看灵纠的神色，他道：“不管你信不信，当初你的祖父被废一事与父皇无关，父皇也从未将你父亲幽禁于郡王府，南云郡王之死也只是个意外，甚至父皇一直到驾崩之前都遗憾于你祖父未能留下血脉……”
灵纠自然是不信的。
但隆誉帝说这些，也没想着要取信于他。
“你有那么多的机会，却都没对安阳下死手，想来你还是想活吧。”隆誉帝道。
灵纠冷了脸。
若是可以，谁不想堂堂正正的活着？
只不过，这个世道并未给过他这样的机会。
就听隆誉帝道：“你从出生就待在大昭寺，还没有机会到处走走吧？这样吧，朕给你两个人，由他们护着你，去看看大安朝的大好河山可好？”
灵纠一怔。
他怎么也没想到，隆誉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知道，隆誉帝若是想杀他，完全不用费这么多的心思，他是帝王，想杀一个与公主厮混的僧人又算得了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既然隆誉帝这样说了，就定不是要与他开玩笑。
去看看大安朝的大好河山吗？
灵纠自然心生向往。
“大安朝如此之大，足够有你的容身之处，若是找到喜欢的地方，你也可以停留下来，然后娶妻生子。”隆誉帝道。
只要，再不回京城。
只要，不仗着自己身体里流着的血脉而有其他妄想。
这些话包含在了隆誉帝的未尽之意中。
灵纠自然能够听得明白。
但，这正是他所愿。
京城，对于灵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能离开京城，能走遍大安朝，甚至还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安顿下来，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
至于隆誉帝说的，要给他安排两个人，灵纠倒是一点也不在乎。
他知道，隆誉帝是对他放心不下，担心他离开了京城之后会做些于大安朝不利的事，所以在不杀他的同时又派了人看着他。
但这没关系。
他的身体里虽然流着皇室的血脉，但若是让他选择，他宁愿自己只是出自普通百姓之家。
这血脉，并非他所愿！
“这……”激动之下，灵纠的声音都带着颤，“当真？”
他被京城，被大昭寺困了太久了，也太想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隆誉帝目光复杂地看着灵纠：“君无戏言。”
灵纠紧紧咬着牙，待心中的激动缓和些了，这才朝着隆誉帝拜下：“谢皇上成全！”
隆誉帝朝着灵纠摆了摆手：“待朕解决了安阳的事，就让人送你离京，这段时间，你就先在大昭寺等着吧。”
灵纠应声退下。
书房的门打开又合上。
待屋里只剩下自己与穆珩了，隆誉帝这才道：“可知道朕为何会留得他的性命？”
穆珩沉声道：“皇上是想让废太子那一脉留下一点血脉。”
“就没有别的了？”隆誉帝扬眉。
穆珩顿了顿，“那臣就大胆揣测圣意了，臣以为，皇上或许还想借着这灵纠惩戒安阳长公主？”
隆誉帝听完，低低笑了几声，这才虚点着穆珩：“明远，最了解朕的，果然还是你啊……”
说来说去，他是帝王，也是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