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归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异姓王，就是这国公爵位，姜家先祖又如何敢受？
真要是受了，也许当时姜家会风光一段时间，但只怕用不了多久，姜家所有人都会落得下场凄惨。
婉拒爵位是因为姜家先祖高风亮节？
不过是不敢罢了。
姜娆沉默。
原来，竟是这样。
陆氏道：“好在太祖皇帝虽然对先祖有些忌惮，但在先祖婉拒了爵位之后多少还是对先祖存了点愧疚之心，所以姜家才会有那么些对于皇室来说意义重大的御赐之物。”
说到这里，陆氏有些讽刺地勾唇。
也许在太祖皇帝看来，他留下“有大安朝在一日，就有姜家一日”这样的话，又赏了那些东西给姜家，这已经是在为姜家着想了，也是为姜家谋了一条长久的生路，但皇室这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太祖留下的那句话，那些东西，又能挡得了多久？
姜家没有毁在太祖手里，谁知道会不会毁在太祖的后人手里？
“我明白了。”姜娆道。
一直存在于心里的疑惑总算是得到了解答。
当然，答案并不让人好受。
陆氏拍了拍姜娆的手：“阿妩，你也不要太担心，到底有太祖留下的遗训以及那些东西在，姜家的处境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只不过姜家人都习惯了未雨绸缪，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仁慈之上罢了。”
未雨绸缪。
姜娆敏锐地注意到了这四个字。
所以……
“所以，姜家其实一直以来是有所准备的，至少也是想好了后路的，是吗？”姜娆问。
陆氏有些意外于姜娆的猜测，但也没有否认：“确实是留有后路，我和你爹都是在你祖父过世之前才知道的。”
姜娆便松了一口气。
知道前世之因，也知道姜家人并未耽于享乐，而是早就留了后路，她便也就松了口气。
不管是她还是姜家其他人，当然都不希望事情走到最坏的那一步，但处在姜家这样的位置，总要留下退路才能安心。
姜娆道：“母亲，既然您和父亲都是在祖父过世之前才知道这些的，您也不用与我多说什么，只要知道您和父亲心里有数也就行了。”
陆氏点了点头，像姜娆摸圆姐儿一样伸手在她头上抚了抚，“阿妩，若事情真坏到了那般境地，我和你爹自然不会瞒你，但我们还是更希望姜家能世代在大安朝安稳的生存下去。”
故土难离。
就算真有退路，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意踏上那退路呢？
陆氏笑了笑：“明远看重你，又得皇上信任，说不得姜家将来还要靠着明远呢……”
姜娆便也笑了起来。
母女俩这一笑，先前那因为提起前事而略显凝重的气氛，自然也就舒缓了下来。
……
二月十七，春闱的最后一日。
到了这一日，才用了午膳，陆氏就打发了穆珩的长随青竹驾着马车去贡院外等着。
姜娆笑道：“母亲，离着最后这一场结束还有小半日的功夫呢，就算让青竹在贡院外等着，明远不也得到那个时候才能回来？”
陆氏在姜娆额头上点了点：“让青竹去等着，我安心些不成？”
“成成成。”姜娆连连点头。
嘴里是这样说，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姜娆的心里也难免多了些焦急。
直到太阳西斜，给大地万物都拉出长长的影子，那个让她期盼许久的身影，才总算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阿妩！”
穆珩大步踏进正房，然后冲着她笑。
姜娆的心于是便这样定了下来。
春闱持续九天，因每两场考试之间会转场，而转场的那两晚穆珩其实是回来过的，姜娆之所以没见着他，是因为陆氏担心会影响到他，压根儿就没让他进后宅。
“你回来了。”姜娆道。
“我回来了。”穆珩点头。
姜娆偏着头，将穆珩打量了一番。
虽然转场的那两晚回来过，但连续九天的考试，在那小小的号房里又吃不好睡不好的，还得绞尽脑汁答题，穆珩如今的样子看着实在是有些憔悴，不仅眼窝往下陷了些，嘴唇周围也冒出了一片青黑色的胡茬。
但，脸色看起来是有些憔悴，但姜娆能够感觉得到，穆珩的精神状态却是格外的好。
有种，抛开了一切负担，从此便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意思。
只看他那自信又昂扬的眼神，便能猜得出，这次的春闱，他发挥得一定极好。
姜娆冲着穆珩笑了笑，没问他考得怎么样，而是指挥着丫鬟们赶紧送水进来让穆珩洗洗。
待穆珩洗漱好出来，便见着姜娆正坐在罗汉床上，一手抱着珺哥儿，一手搂着圆姐儿，听到他出来的动静，母女二人一齐看过来。
“父亲，您可总算是回来了！”圆姐儿“嗒嗒嗒”地跑到穆珩的跟前，“父亲您辛苦了！”
穆珩心中一片柔软。
他以前不是没有参加过考试，从童试、院试到秋闱春闱，他经历了大大小小这么多的考试，却只有这一次，当他回到家中时，是有人关心着他，迎接着他的。
弯腰将圆姐儿一把捞起来，听着圆姐儿清脆的笑声，穆珩柔声道：“父亲不辛苦。”
这怎么能叫辛苦呢？
他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他自己，以及他想要护着的人。
有她们在身后，他便能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穆珩抱着圆姐儿来到罗汉床边，低头看向正在呼呼大睡的珺哥儿：“也就几日不见，珺哥儿看着就长大了不少。”
姜娆笑道：“那自然，老话不都是说这么大点的孩子是一天一个样吗？这几日珺哥儿不仅睁开眼睛了，还会笑，会打哈欠了呢！”
正说到这里，珺哥儿就像是知道自己的爹娘正在说他，正正好地睁开了一双如墨玉般的眼睛，然后咧开小嘴，冲着穆珩笑了笑。
如果说先前穆珩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没有亲眼看到珺哥儿出生之后的这些第一次，那么现在，迎着这个纯真无邪仿佛能治愈一切的笑容，他的那点遗憾就再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