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有缘无份
翌日。
用过早膳后，姜娆捏了捏圆姐儿的小脸：“圆姐儿，你要与母亲一起出门吗？”
圆姐儿问道：“母亲要去哪里？”
“明远书局。”姜娆道。
圆姐儿偏着头想了想，上次去了一趟，她还挺喜欢四处都能闻到墨香的明远书局，再加上她是小孩子嘛，总是向往出门。
于是点了点头：“我和母亲一起去！”
姜娆于是吩咐了人备车，这才牵着圆姐儿，在半春和半夏的陪同之下登上马车。
今日去明远书局，当然不是去买话本子的。
过了这么多年，姜娆早已将这个昔日的爱好彻底摒弃了。
她来明远书局有正事。
那位算是姜娆旧识的掌柜姓吴，再次见着姜娆带着圆姐儿到来，他那看着就极为和气的脸上顿时就露出惊喜的笑容来。
“三少夫人，您可真是稀客！”
然后又笑眯眯地看向圆姐儿：“小小姐好。”
圆姐儿腼腆地笑。
姜娆开门见山地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想与吴掌柜商量。”
吴掌柜一听，连忙引了姜娆到明远书局内的一个供客人短暂休息的小间里，这小间里摆着七八张小方桌，每张桌子上都放了一壶茶水，不管是谁都可以随意取用，只要喝完茶将茶盏送去清洗便可。
这时已经有几张小方桌坐了人，都是年纪约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这时见了吴掌柜引了姜娆和圆姐儿进来，难免都多看了几眼。
姜娆也没在意。
选了最角落里的一张小方桌坐下，姜娆道：“吴掌柜可想与姜家做一笔生意？”
吴掌柜诧异地看向姜娆：“三少夫人此话何解？”
姜娆笑了笑：“姜家近期需要大量的文房四宝，不需要精品，但品质也一定要有所保证，只是数量多是其一，其二是这批文房四宝都要有好的寓意，比如砚台、墨锭上可以雕刻蟾宫折桂的花样等等。”
吴掌柜闻言低头思索起来。
作为明远书局的掌柜，在这些生意往来上，他是有着相当的话语权的。
他不知道姜家要这么多的文房四宝有什么用，但这桩生意对明远书局来说没有任何的坏处，那为何不做呢？
“三少夫人需要多少文房四宝？”吴掌柜问。
“笔墨纸砚算一套，先备个三千套吧。”
吴掌柜吓了一跳。
他以为姜娆说的多，顶多也就是个一两百套，哪里能想到姜娆张口就是三千？
“而且，三千套文房四宝必须得在一个半月之内交到我手上。”姜娆道。
吴掌柜拧起眉头。
姜娆的要求不可谓不高，但也不是不能完成，想想这笔生意完成之后能进账多少，吴掌柜一咬牙：“成！”
该谈的生意谈完，不管是姜娆还是吴掌柜都不由放松下来。
姜娆淡淡笑道：“吴掌柜看来极得东家的信任。”
要不然，这样一笔生意，也不至于吴掌柜就能全权决定。
吴掌柜面上露出感激来：“要不是东家，我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东家于我恩同再造，我自然也要替东家守好书局，幸而东家也从不疑我……”
一个愿意信任，一个从不辜负这份信任，倒也是一段佳话了。
说起明远书局的东家，吴掌柜的谈兴又上来了：“当年啊，三少夫人您和萧山先生一个再不来书局了，一个写完《锦棠春》之后就封笔，我还想着会不会有一日再见着您二位呢，谁知我这里先发生了变故……”
京城多贵人，明远书局里也时常有出身不俗的贵人进出，是以哪怕只是在明远书局做个小伙计，也需得有识人的眼光才行，否则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便是把一条命都给赔出去只怕都不够。
吴掌柜那时在明远书局也做了两年的伙计，经常来明远书局的那些贵人他都牢牢记在心上，绝不敢怠慢了。
可有时候你不去惹事，但事要来惹你。
那一日一位客人捧了一堆书来结账，等到吴掌柜算好账，那位客人却又拿不出银子来。
在书局，这样的事也并不少见。
吴掌柜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提了一句若是手头不便，可以用明远书局提供的笔墨抄书，抄上两份就能自己得一份了。
这话却是惹怒了那位客人。
那位客人非说吴掌柜是狗眼瞧人低，当即就打了吴掌柜两巴掌，这还不算，之后更是召了好几个小厮家丁将吴掌柜一顿好打。
吴掌柜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哪里能知道，这位衣着普通，身边也没带小厮的客人会是三品大员家的公子呢？
他只能怪自己当初不该多嘴说那么一句了。
而那位公子反倒不肯善罢甘休，打了吴掌柜一顿也就罢了，还见天儿的上明远书局来找麻烦，如此一来，吴掌柜自然也就没办法再待在明远书局了。
吴掌柜笑道：“当初离开书局，我唯一带走的就是萧山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那本《锦棠春》了，也亏的我带走了，否则只怕如今还没办法将之物归原主。”
姜娆听到这里，不由微微一顿。
“我怎的没在京中看到过这本话本子？”她问。
吴掌柜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这话本子是萧山先生亲手交给我的，谁知后来您就再也不来了，我后来也只见过萧山先生一次……”
话说到这里，吴掌柜蓦地顿住了。
姜娆疑惑地看过去。
吴掌柜有些讪讪：“萧山先生向我打听您……不过您放心，我知道规矩，什么也没说，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萧山先生了。”
再之后不久，发生了那场变故，他被迫离开了明远书局。
原本他以为他是再不能回到书局了，没曾想半年之后明远书局突然换了东家，新东家接手明远书局之后首先就点名要让他来做掌柜，一度让吴掌柜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虽然尚未见过东家的面，但东家如此信任我，我自然也只能尽力帮东家维持好书局了。”吴掌柜感慨地道。
吴掌柜后面说的这些，姜娆其实都没注意听。
原来，同她一样，萧山先生也曾回头找过她。
姜娆微微笑起来。
虽然他们已经错过，但他们也曾走向对方，只不过差了点缘分而已。
对这段年少时的青涩时光，姜娆完全释然了。
她站起身，“吴掌柜，既然生意已经谈妥了，那我就先走了，后面会另有人来与你交接。”
吴掌柜将姜娆送到了门口。
看着马车渐渐远离，吴掌柜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时间过去了十年，但萧山先生与姜家小姐，他仍一直牢记于心，不是因为那本在他手里待了近十年才终于物归原主的话本子，而是因为他那时就觉得这对少年男女堪称郎才女貌，想着他们若是能站在一起，定会十分登对。
只可惜……
可惜姜家小姐自幼就定了亲，后来虽然退了亲，但兜兜转转仍嫁进了定远侯府。
也许，这就是有缘无份。
吴掌柜惋惜不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