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心机
穆珩深吸一口气,收回覆在姜娆唇上的手,道:“夫人,你我和圆姐儿,还有你腹中的孩子,我们才是最亲近的人,又何必为了不重要的人闹得我们一家分崩离析,侯府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便是,只要你乐意怎么样都好,侯府外的事交给我便好,我向你保证,用不了多久,我们一家就能远离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人与事!”
赶趟一样将这么长一串话说完,穆珩才又缓缓吐了口气。
姜娆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穆珩一眼。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中间都不带停顿的,她听了都替他憋得慌。
不过,姜娆也没有深究。
穆珩所言,正是她所想。
若说从前她还能在这侯府里待下去,在知道了圆姐儿经历了什么之后,她是再受不住与孙氏赵氏等人处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了,别说是见着她们,就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如此,自然最好是搬出定远侯府。
姜娆不缺宅子,她的嫁妆里单是京城好地段的宅子就有好几处,但她是穆家的儿媳,穆家又没有分家,若是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别说她能不能带着圆姐儿搬出去,就算能搬出去,只怕也得被孙氏按个“忤逆不孝”的名声在头上。
至于圆姐儿被苛待,这自然可以成为让姜娆撕破脸搬出侯府的理由,但圆姐儿经历的那些如今都尚未发生,她若是以此为由,只怕会被认为是失心疯了。
姜娆原本还在盘算着,要如何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搬出侯府,现在既然穆珩主动把这事揽在了身上,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看在穆珩还算识趣的份上,带着他一起搬出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思及此,姜娆下巴微扬。
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也在她的杏眼中染上潋滟波光,本就生得清丽绝伦的女子此刻显得格外动人。
穆珩的眸色加深,垂在腿侧的手指也轻轻动了动,仿若他此时被勾动的心弦。
但只是转瞬,他就将起伏的心绪压了下去,温声道:“夫人,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又有了身孕,早些歇着吧,明儿一早就请孙大夫来替你把脉。”
姜娆点点头。
不过……
她看了穆珩一眼。
穆珩于是自觉地道:“圆姐儿受了惊吓,今晚定是离不得你的,我就在书房将就一晚就行了。”
姜娆满意了,这才给了今日见着穆珩之后的第一个好脸色。
送了姜娆去卧房后,重新回到书房的穆珩面沉似水,再无在姜娆面前的温和,他的目光落在置于书桌的灯盏上,似是在研究那点点火光,又似是透过了那点光亮落到了遥远的空处。
许久,穆珩收回视线轻轻吐了口气。
那些长久以来压在他心上的,也似随之被摒弃。
……
这一晚,姜娆睡得并不安稳。
圆姐儿所说的一字字一句句化作了一个梦境,梦里的一切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揪心不已,恨不得从梦里跳出去以身相护。
不仅姜娆睡不安稳,圆姐儿夜里也惊醒了好几次,直到姜娆将自己的尾指塞进圆姐儿的小手里握着,她这才沉沉睡去。
这么折腾了一晚,姜娆第二日难免也就比平时起得迟了些。
待她睁开眼,就见着身旁的圆姐儿大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眨了眼她就会消失似的。
见姜娆醒来,圆姐儿惊喜地挨过来,一张小脸紧紧贴着她的手臂,“母亲……”
字里行间透着无比的满足。
这个梦真长。
要是能够一直在梦里不用醒来就好了。
看出圆姐儿在想什么,姜娆心中酸涩不已,她在圆姐儿头上轻轻揉了揉:“起来用早膳吧,母亲让厨娘准备了你爱吃的翡翠汤包。”
圆姐儿于是笑出了两弯月牙。
哪怕她有了未来几年让人不愉快的经历,但在她思念的母亲面前,她的眼里仍未沾染任何一丝阴霾。
好不容易梦到了母亲,圆姐儿不想一直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
姜娆于是扬声唤了一声,少顷,半春和半夏便领着一众小丫鬟以及圆姐儿的乳娘王氏鱼贯而入,这些熟悉的面孔让圆姐儿不由为之侧目,也让她几乎以为眼前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在这样的恍然之中,圆姐儿由着乳娘和丫鬟们服侍着梳洗妥当,然后一头扎进姜娆的怀里,也将给姜娆梳好了发髻正取了一支发钗往她发间插的半夏吓得赶紧抬高手。
圆姐儿因自己的冒失朝着半夏笑了笑,然后扬起小脸在姜娆的肩上蹭了蹭:“母亲,这要不是梦该有多好啊……”
小小的人儿这童言稚语惹得屋里众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除了姜娆,其他人都不知道这句话的背后藏着多少的故事,只觉得有趣。
姜娆轻轻拥着圆姐儿。
她没有说“这不是梦”之类的话,因为她知道,就算她说了,圆姐儿也只会将之当成她在梦里安慰她。
余生还长,她会一直伴在圆姐儿左右,待过上几日,圆姐儿自然也就知道她回到了真实,而不是沉浸在一个逼真的梦里。
起身牵着圆姐儿的手往外走,姜娆问道:“三爷起了吗?”
半春应道:“主子,三爷一个时辰前就起身了,还着了人去请孙大夫入府,主子您和圆姐儿用了早膳孙大夫就差不多该到了。”
说话的功夫,母女俩已经到了外间。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其中就有圆姐儿爱吃的翡翠汤包。
穆珩不在。
姜娆只稍稍想了下就知道他为何不在。
对于圆姐儿来说,这是一个让她流连的美梦,而在她的眼里,穆珩不是慈爱的父亲,而是杀死了母亲的凶手,哪怕这其中必定有误会在,可圆姐儿现在不知道,也很难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就让她改变过去这几年留下的刻骨印象。
可想而知,在这个时候见着穆珩绝不会让圆姐儿心情有多美妙。
这是来自父亲的体贴。
当然,也有来自丈夫的意图博取同情的小心机。
嘁!
姜娆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