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纸人新娘14
林兴仪神色有些动容，正以一种新奇的目光打量着白泱。
乌黑的瞳孔深处倒影着白泱的影子，似乎想要竭力透过这人的外表，看看内部究竟是什么。
白泱对林兴仪的目光直视置若罔闻，继续说:“我原先猜测你的技能可能是控制或引魂之类的，但后来想想不对。”
“即便这个副本至今没有一个人通关，但也只是一个c级副本，一个npc不会同时拥有两个高等技能，这样会打破游戏的平衡。”
“而从你将村民的灵魂引入纸人体内和那些村民十分听你的话可以看出，这包含了控制和引魂两个技能，那么一切就不符合逻辑了。”
“而一个有原则的系统，是坚决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么唯一能诠释这一切的，就只有一种了，你的技能不是控制和引魂，而是致幻。”
林兴仪脸色一变，立马反驳:“控制和引魂跟致幻有什么关系”
白泱微笑:“怎么会没关系”
“就从这里的纸人村民说起吧。引魂可以将灵魂引入纸人体内，这是一个被动的过程。”
白泱直视着林兴仪，缓缓道:“那如果让灵魂自愿呢？”
“我相信致幻可以很好地达到这个效果。你可以将那些灵魂的意识投放入一个场景，就像对待我一样，让他们经历着你所制造的幻境，失去原本的意识，这样就可以更好地便于你掌控他们，不是吗？”
“还有一处地方是我刚开始潜回村时注意的，饲养场里一只牲畜也没有。我原先以为是系统的设定，毕竟这里的所有村民都是纸人。”
“但后来联系起来，又没那么简单，再结合我先前的推断，这里之所以没有牲畜的原因，是因为村庄本来就没有一个活物。”
“你控制了村民，却没有控制其余东西的需要，因为没这个必要，村民们是死人，不需要进食，这样做反而浪费精力，这就是你的破绽。”
白泱冲林兴仪真挚地说:“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暴露了。”
“林兴仪。”白泱笑着，“我说的对吗？”
“你早就知道了。”林兴仪不可置信地望着白泱，“你也料到了后面会发生的所有事。”
林兴仪不禁去想:“这个人竟然连这个都可以推断出来，她到底是不是人”
而且即使是推断，也不是百分百的把握。万一不是由她想的那样，不就是白白送命，她难道不怕死吗？
在幻镜里，其实从白泱被押送至入棺的路上时，白泱就已经想起来了。
所以一路上，仅仅十岁的“林兴仪”才会表现得异常平静。
在沈婕被入棺的那一刻，她一成不变的表情才稍微有一点动容。
在幻境中的那段回忆刻骨铭心，让白泱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你猜的没错。”林兴仪动了动有些腐烂的唇，也对白泱回了一个笑，“我的确对他们使用了致幻。”
白泱抬眼，蓝色的眼眸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你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死了。”
“没错。”林兴仪淡淡地回答白泱，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是个死人。
同白泱在幻境中经历的那样，林兴仪在十岁就已经入棺死了。
“我甚至都分不清我到底是谁。”林兴仪浅浅地笑了笑，“我是她，却又不是她。”
“是她们的怨念集结在一起，造就了我。”
“所以准确点来说，我代表不仅仅是我自己，而是所有人。”林兴仪缓缓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告诉你我算不上npc的原因。”
白泱漫不经心地扫视周围的环境，“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暴雨还在狂下，无数的细雨如同银针般击打在水面，寺庙的台阶已经被浸了四分之一左右，马上这座寺庙也会成为洪水的下一个对象。
林兴仪不置可否，扫了眼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后说:“不过，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白泱忽视林兴仪眼底闪出的杀意，淡然地说:“幻境终究只是幻境，你再怎么竭力还原当时的场景，他们都已经死了。”
狂风怒号，白泱的嫁衣被吹得狂飞，林兴仪直直看着她，脸上的情绪晦涩不明。
“我在这个副本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玩家。”林兴仪微眯起眼，“你的确猜得很对，只是忽略了一点。”
白泱淡漠的神色有了一点变化。
“这些纸人的确是被我复活的村民，但不全是。”
林兴仪说完，地面上突然印出了一道人影，接着，寺庙里传出一阵昏沉的脚步声。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背影逐渐拉长，那人一手杵着拐杖，脸上同那些纸人村民一样。
但白泱一秒就认出他来——村长。
他虽然和寺庙外的纸人一模一样，但人特有的那种气场不会改变，再加上那人杵着拐杖，这村里唯一杵着拐杖的就只有村长了。
寺庙外原本纹丝不动的纸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他们原本背对着门口，脑袋蓦地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转。
无数的纸人正面对上白泱，就这样维持着脖子扭转的动作。
白泱注意力却不在盯着她的纸人村民上，隐没在黑暗的身形在眼前明晰，在接近门口时，村长停了步子。
林兴仪眼底泛起笑意，“村长，你想起来了吗？”
村长偏头看向右上侧的林兴仪，一瞬间，脑海里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在合上棺材的那一刻，林兴仪密布血丝的眼，直直瞪着他。
林兴仪的眼，很黑，仿佛一个无间地狱要把他吸进去。
然后是一片火海，无数的鬼影倒映在墙面，渐渐拉长、扭曲。
带着女人的嘶吼、哭泣、大笑……
所有的村民都死在了那场大火，他们上下逃窜，火苗飘到衣服燃起，在一阵阵的惨叫后化成一具焦尸。
当时火海中出现了一个身影，她坐在房外的一颗树上，摇晃着双脚，手里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黑溜溜的眼睛正盯着村内的情形。
而那棵树是林兴仪一家人种的，村里供水不好，刚开始栽的时候老死。
林恩则像个傻子一样，拿着个大木桶，跑到老远的郊外接水。
每天回来都要浇上一遍，林兴仪就隔着木窗看着。
看着它从一棵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
只是在沈婕和林兴仪死后不久，那棵树就仿佛失了生命般，枯蔫死去。
林恩承受不了失去妻女的打击，一向强壮的工匠没几天就病倒了。
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村民愿意去照看他，甚至还传言林恩被邪祟附身，一身恶疾会传染。
所以没过多久，林恩也死了。
只剩下那棵枯死的老树在院里，代表着这里以前生活过一家人。
林兴仪平时最喜欢在那棵树下玩，有时候也会爬上去，坐在树枝上荡着双脚。
和村长眼前的画面重合。
林兴仪似乎察觉到村长的目光，晃着那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一顿，她满脸笑意地将视线落在村长身上。
狗尾巴草被她随手丢掉，林兴仪身上还穿着入棺时的红嫁衣，那嫁衣经过长时间的存封后，竟是一成不变，没有破败，沾上丁点灰尘。
村长瞪大了眼，面目惊恐地看着树上的女孩，心里的愕然和疑惑油然而生。
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死了！
再次见到林兴仪，村长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害怕。
但他也没来得及去害怕，整个村里都燃起了火，除了林兴仪的家。它外面就像围了层结界，无论如何都烧不进来，反倒是其余村落，有的被烧的只剩下一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