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那个清秀的抠脚大汉
不是所有人都有剧本的。
就像主角，他们是剧情的支配者。虽说每一段剧情都会有它既定的路线，但如果主角脑子抽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没有按剧情走，剧情也拿他们没办法。这类主角通常被称为“野马”，之后的剧情怎样全靠npc的随机应变。
还有其他一些没有剧本的人，就像主角的爱人或至交，剧本没办法准确预测主角的行动，因此这些人的行动全靠自己的感觉。
有剧本的人也不是都像钱周这样可以看见自己的一生，剧本通常都是在一个重要节点的一至两周之前出现，其余时间，npc们相对自由。
钱周的剧本不是生来就有的，只有少数的业绩合格者才能拿到终身剧本，并且如果连续几年没能上榜，还有被收回的危险。
那个女孩叫李之语，钱周从未在榜上见过她，而未上榜的人甚至不会知道上榜者可以获得什么奖励，这就意味着她并不知道他们会发展出一段爱情。
npc的爱情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不会为爱情毁天灭地，也很少推动重要剧情，因此预报爱情并不在普通剧本的服务范围内。
出于对未来初恋的关心，钱周曾把和李之语相识到恋爱的那段剧本仔细看过，大致了解了她的性格和喜好。
“我们该怎样做好跨文化对比？有没有同学愿意回答一下？”秃顶的老教授满面期待地看着冷漠的人群，半分钟之后叹了口气，“好吧，那我来点。——钱周同学？”
钱周作出一副惊讶又无奈的样子，将早就烂熟于心的台词磕磕巴巴地念了出来。
教授耐心听完，玩笑道：“满分五分，我会给你打满。两分给你的回答，三分给你迷人的嗓音。”
学生们呆滞几秒，哄堂大笑。
李之语同样笑得开心，她笑起来很文雅，掩着嘴不让牙齿露出来，偶尔用余光偷偷看一眼钱周，像是想看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钱周适时地露出了一个带有几分羞涩的笑，避开周遭的目光。
下课之后钱周很快地收拾完东西，跟在李之语身后混入人流。
她似乎很兴奋，叽叽喳喳地和朋友谈论下课后的行程，没有注意到地板上不知谁落下的一支笔，一脚踩了上去。
钱周便见李之语同剧本上写的那样惊呼一声向后栽倒。他及时伸手扶了一把。
“啊，谢谢。”李之语有些尴尬地冲钱周道谢，钱周回以一个微笑，从两个女孩身边走过。
他便没再想太多，今天他要和兄弟于玖一起出去吃顿好的，之后他就没有什么时间了。
钱周在一楼的楼梯口等到了于玖。
青年一张清秀的面孔，眼底却青黑，像是几天没合眼。他熟络地拍了拍钱周的肩，笑道：“干嘛一副要死的样子？怎么，舍不得你爹我？”
钱周反锤了他一下，拔腿向门外走：“晚饭吃什么？”
“烤肉？火锅？反正预算充足，这顿我请了，”于玖没有好好背书包，只有一侧的带子挂在他肩膀上，这时候随着他的脚步在身后一晃一晃，“攒那么多钱，总得有个地方去吧？我才不要白白便宜了人家。”
最终两人选了一家学校外边的烧烤摊，点了一桌的串，配啤酒。
“啊，还是烧烤配酒爽，”于玖吃得满嘴是油，连带着啤酒罐上都糊了一层，“妈的，这才是学生好吗？没喝过酒撸过串的都不叫生活，居然还说这样没教养，我就没教养怎么了？爸爸今天就教教他们什么叫教养！”
钱周将于玖面前的三罐啤酒都挪了开。这家伙明明是一杯倒的酒量，偏偏每次都要豪气地喝他个四瓶五瓶，耍起酒疯来谁都挡不住。
于玖自己大概也知道他喝不了多少，没去拦钱周，接过店家拿来的醒酒汤一口闷了，汗水和汤水把上衣前襟浸了个湿透。
两人吃完这顿已经近八点了，钱周想起来家里还有个饿肚子的雁衡，便又打包了些烧烤打算带回去。
“你没吃饱啊？哎哎放下，我付钱。”于玖挣扎着要夺钱周付款的手机，脚下一滑，跌回了椅子里。
“不是我吃，这顿你不是请了吗。”钱周捡起地上散落的竹签，想着让他坐着也好，飞快地付了钱拿上打包盒，走到门外。
于玖还以同样的姿势坐在那儿，垂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这个醉鬼。钱周锤了一下于玖的肩：“起来，回去了。”
于玖吸了吸鼻子，抬眼看他。
看清他的脸时，钱周一愣。一个一米七五的男大学生，他平时总是嘻嘻哈哈从不叫苦的损友，居然就这样在烧烤摊上泪流满面。
“他妈的，”于玖抹了把眼泪，那张清秀的脸因为酒劲和痛哭红得像番茄，“我才不想现在就死啊，我才二十岁，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早知道这样——妈的，臭傻逼。”
他骂骂咧咧地伸手要钱周把他拉起来，钱周照做了。
于玖一路上都在稀里糊涂地说些混话，他的出租屋挺远，平时太晚了也会偶尔在钱周哪儿借住一宿，钱周便把他带了回去。
“妈的，我现在就一把火把自己烧死，让他们在坟场找人去吧……”
钱周推开门，一条胳膊吃力地扯着扑腾的于玖，将另一手的塑料袋放在地上，在墙上摸索着电灯开关。
“钱周？”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得钱周一激灵，他猛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模糊的黑影缓缓从沙发上起身，朝玄关走来。
“雁衡，”钱周长舒一口气，这才想到雁衡除了客厅也没地方好待，“干嘛不开灯？”
“开灯？那是什么？”雁衡平淡如死水的语气多了几分茫然。
钱周摸到了开关，“咔哒”一声，亮光充满了整个房间。
他不适地眯了下眼，指了指地上的塑料袋，道：“你的晚饭。”
雁衡提起那袋烧烤，目光落在半死不活的于玖身上：“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吃饭去吧。地铺借一下，我待会儿给你拿新的，”钱周把于玖搬到原本给雁衡铺的地铺上，于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脑袋差点撞到沙发角，钱周忙挡了一下，“你别给我乱动。”
他洗了个手出来，从屋里又搬了床被子放在沙发上。他看一眼鼾声如雷的于玖，预想到第二天被子上会沾染的冲天酒气，一时心情复杂。
钱周刚松了口气，就见雁衡站在餐桌边，手里捏一根面筋细嚼慢咽。
他走过去摸一把打包盒，果不其然那烤串已经成了冰冰凉凉的一坨，油滴在盒底结成一块，看上去油腻又恶心。
因为太急着把于玖送回来，钱周没等店家现烤，买的是已经烤好的成品，也没考虑这么多。想起自己把雁衡晾在家里八九个小时，还给他吃这样冰凉油腻的烤串，钱周难得地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他敲了敲桌子，道：“别吃了，我给你做点别的东西。”
雁衡盯了钱周半分钟，像是在思考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
钱周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后退一步道：“看我干嘛？”
“你是不是不高兴？”雁衡问。
“啊？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高兴？”
“两只眼睛。”
钱周翻了个白眼，粗声粗气道：“你再废话，我就不给你做了。”
雁衡眨了眨眼，道：“哦，可以啊。这个还挺好吃的。”
钱周一噎，觉得自己来关心这个不会读空气的憨批就是个错误。
他懒得再讨论自己生没生气这个问题，撂下雁衡去洗了个澡。
钱周出来的时候看见雁衡正在铺被子，见他掀开被子就要往里钻，钱周立刻喊住他：“等等，你洗澡没？”
“没有，怎么了？”
还敢问他怎么了。钱周的拳头硬了硬，他有些小洁癖，绝对不允许有人在他家里不洗澡就上床睡觉。
“洗完澡再睡。”钱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指了指隔壁的卫生间。
“可是我很干净，”雁衡像是为了说服钱周似的撸起袖子搓了搓胳膊，“我清洁过了。”
“清洁过了？用毛巾擦一擦？”
雁衡摇头，对着钱周竖起了一根中指。
钱周登时产生了要把那根指头掰断的冲动。在此之前，一个蓝幽幽的光团及时从雁衡指尖浮现，缓缓延展之后包裹了他全身。
“清洁。”他说。
钱周才想起来这人还是个半仙，他沉默片刻，试图接受这种用超自然力量作弊以省去洗澡的行为。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吃饭？”
“我辟谷了，但是师父和同门都要吃饭，我不吃会很奇怪。”
钱周又沉默了，双手微微颤抖。
雁衡收起那根中指，困惑地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要竖中指？”
“是我的习惯，灵力流出更顺畅。”
两人相对无言。
半分钟后，钱周揪着雁衡的领子把他拖进了浴室。
“不管你有没有清洁过自己，在上床睡觉之前，你必须给我洗澡，听到没有？”钱周打开排风扇，他刚洗过澡，浴室里热气腾腾，镜面上还蒙着一层白雾。
雁衡站在一边，看着钱周拧开水龙头试水温。
“你来试试这温度是不是刚刚好，”钱周道，看雁衡木呆呆的，扯过他的手伸到水流下，“开关水龙头的方法就和我白天教过你的那样，往前拧放水。然后拨一下上面这个东西，水就会从下面这个花洒里喷出来，懂？”
“懂了。”
钱周终于满意了，他拧上开关，道：“我去给你把衣服拿进来。没洗完澡不准出来。”
雁衡一边听着，一边瞧那个可供旋转的银色开关。他看见钱周将那开关拧得稍微过头了些，随即又立刻向前拧了回去。
那往后拧会发生什么事？
雁衡很好奇，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钱周还没来得及从浴室里跨出去，就被顶部花洒喷出的冷水浇了一头一脸。
钱周：“……”
同样湿透的雁衡：“……我帮你烘干？”
“……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