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苏小姐来了
从审讯室回到办公室,罗秋恒才发现,太阳早就下班了。他隐隐觉得肚子在唱歌了。于是,他轻车熟路,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那盒曲奇。拈起一块放到口中,嗯,就是这个味道!这个让他回到林知衡的世界里魂牵梦绕也没能找到的味道!吃了两块,忽然有点儿舍不得再吃。于是,他轻轻盖上盒盖,把曲奇又郑重地放了回去。这世间的事,大多是苦的,偶尔吃点甜的,算是犒劳自己吧。
“晓安。”他呼唤晓安,准备一起去吃晚饭,但连喊两次,都无人应答。他正待起身去叫,忽然听到了“的的的”的高跟鞋由远及近。门被吱扭一声推开了,苏小姐一如他记忆中一贯的模样,风姿绰约地站在门口,朝着她,很好看地笑。好像攒够了亮相的时间,她才缓步走了进来,拎着一个精致的小包包。她的身后,跟着她的助手小桃子,小桃子的手上不是小包包,而是一个大大的食盒。
“探长工作辛苦了,还没吃晚饭吧?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她毫不见外地把桌面上堆着的文件和卷宗推到一旁,清理出一块,然后让小桃子把那个食盒放到他的面前。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说,“这可是小桃子一下午的劳动成果,凉了就不好吃了,快来尝尝。”
小桃子放下食盒后,用手指了指外面,苏小姐便笑了,说,“去吧。”然后,她转过身来,打开了食盒的盖子,先端出了一盘糖醋小排,那小排在灯光下晶莹透亮、色泽红润诱人,底下衬着浅浅的酱汁。罗秋恒忽然就咽下了口水。接着她又伸手端出来一碗腌笃鲜,香味随之飘进了罗秋恒的鼻子,虽然还未入口,但他觉得眉毛都快要鲜掉了。“冬笋版的,我倒是喜欢,你也尝尝。”苏小姐说着,拿下了食盒的上层。又从下面端出来一盘青翠欲滴的炒青菜并一碟熏鱼,最后拿出一碗米饭,摆在他的面前。
“饿了吧,快吃。”
“都是给我的?你呢?”
“吃过啦。”
于是,他津津有味地吃着,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时不时,她看到他搛了什么菜,就讲讲她觉得怎么吃才最好吃。
“你什么时候变成美食家了?”他笑,感觉心情和胃都无比熨帖。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她朝他翻了个白眼,嘴角噙着得意的笑。
这一餐,罗秋恒吃的好不享受。美味带来的愉悦不仅仅在唇齿间,也在心底。他甚至希望,这一餐就这么一直吃着,因为他知道,她的来访,绝对不是只为解决他的晚餐问题。
终于,盘中的美食都进了他的肚子。吃饱后,微有倦意,于是他惬意地斜靠在自己的办公椅里,不愿去想今天遇到的那些问题。
“我今天去圣约翰大学,倒是颇有收获。”她一边把空了的碗碟捡进食盒一边说。
罗秋恒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丁如山在二十年前,募集了一笔资金,以圣约翰大学的名义带队去西夏王陵考古。那张照片就是他们考古时在当地拍摄的。”说着,她从包包里取出了那张照片,把它放在罗秋恒面前的桌子上。
“他们身后的那个有着坑洞的山包,就是他们考古的目的地。”她伸出手,点了点他们的身后。
“这次考古,据说收获颇丰,他们带回来不少文物。丁如山身边的这几个人,都是他的学生。最左边的这个,叫洪珩,这次考古归来后不久就得病去世了。你猜他是谁?”
“他……是古董店老板的侄子。”罗秋恒刚刚因为热腾腾的饭菜而温暖的身体,忽然又升腾起一阵寒意。好奇怪,每次他感受到这种寒意,好像都和丁如山有关。
“你知道了啊。”她诧异地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摆出一副你竟也查出来的神情,然后接着讲述,“据说这次考古前后,洪珩和丁如山发生过几次激烈的争吵,据说最后一次争吵,他嚷道,‘你不是我老师,我也不是你的学生。’然后转身就走。可奇怪的是,这个古董店的洪老板却接受了丁如山寄存琉璃风灯。而这个琉璃风灯,很有可能也是那次西夏王陵考古的带回来的一件文物,但是在考古系却没有登记过。当然,除了这个风灯,也还有不少文物都没有登记过,但后来却在黑市上出现了。他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才被抓了起来。唯一没有流入黑市也没有在考古系登记过,甚至没有在任何地方登记过的文物,大概就是那个风灯了。”
罗秋恒听罢,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就知道,他的直觉不会错。想到那个从未谋面的风灯,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丁如山和洪珩中间的这个人,叫江亦农,我今天见到了。他是洪珩他们班的班长,也是丁如山的得意门生。丁如山入狱后,他接替了他,成为历史系的系主任。”苏小姐指了指照片,一边回忆一边说,“他这个人,待人非常客气,但礼貌里带着疏离,像是火山里埋着一座冰山,倒是和他的老师如出一辙。或许,因为他待人接物实在和丁如山太像了,跟他打交道,让我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位女士呢?”罗秋恒指着照片中站在丁如山另一边,手臂还挽着丁如山胳膊的一位女士,问。
“她啊,是他们班的班花。确实挺好看哈。”苏小姐边说,边拿起了照片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那个时候,她表面的身份,是丁如山的秘书兼助手,其实呢,是他的女朋友。据说,是快要结婚那种。丁如山的妻子那时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他们的女儿应该也离世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分手了。在丁如山被捕前,这位小姐去了英国读书,之后就和他们的联系全断了。她肯定知道丁如山的不少秘密,可惜啊,找不到她。”说罢,撇撇嘴,显得有些失望。忽然间,她又想起了什么,“明天我要给我英国的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们帮我留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这位消失的女士。”
“那最右边的这位呢?”
“诶,这是个可怜的人,这张照片拍完不到一周,他就在考古中,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所以,这张照片里的五个人,两个过世了。现在活着的三个人,一个在狱中,一个成了大学的系主任,还有一个算是下落不明了。”
苏小姐点了点头。她拿起这张照片,转身靠坐在办公桌边上,自己低头看了一会,然后又把这张照片举到罗秋恒的面前,说,“我觉得,古董店的离奇失窃案,肯定和丁如山脱不开关系。”
“你有什么证据?就因为他在店里寄存了一件私藏的文物?”罗秋恒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他也隐隐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直觉。女人的直觉。”苏小姐带着点娇嗔地撅了撅嘴。
罗秋恒被她逗笑了,他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了照片。照片中的丁如山显得踌躇满志,仿佛正望着罗秋恒,不发一言。
“我想去见见丁如山。”苏小姐说,语调里完全丢开了刚才的娇嗔,只有冷静。
“为什么?难道你要去问他,怎么偷空了一间古董店吗?要知道,他一直关在提篮桥监狱里。”罗秋恒反问。
苏小姐的神情有些黯淡,她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在那次考古的两年后,我和妹妹在马戏团外,认识了丁如山。他说,他的孩子很喜欢看马戏,但是因为病了,所以不能去。他告诉我们,他是大学里的教授,对我们和善客气,还给我们讲了许多历史故事,那时,我和妹妹都很喜欢他。”说罢,她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臂里。
罗秋恒赶忙站了起来,扶着她坐到他的办公椅里,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因为你们在马戏团里认识了他,所以你就猜测他和你妹妹的失踪有关?这也有点牵强啊。”
“我妹妹失踪那天,有人在马戏团看到了他和我妹妹在一起。”苏小姐抬起头来,眼中噙着泪水,带着倔强和决绝,她说,“我一定会找到他和我妹妹失踪之间的关系的。也许,这起离奇的古董失踪案,就是一个机会。”
苏小姐望着罗秋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