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终于
一群人里，就曲羡羡与许蔚交情深一些，她也自持这一点，清清嗓子先开口:“许蔚，你这……没听说你和蓝远光关系挺好啊”
许蔚瞥她一眼，眼里没有温度，瞳孔的焦距似乎很远。
“最近刚联系上。”
“噢。”
她对他们的来往没什么关心的。她看了看时间，更关心另一个问题，这餐饭她是因为许蔚抽出时间来的，只能坐一小会，后面还有个晚会要出席呢。
曲羡羡提了提墨镜，“那什么时候吃饭”
许蔚:“一会。”
他握了下手，便站起。
“开始吧，先一个个来。”
卢柠:“什么意思？”
从进门起，他看向他们这些同学的眼眸便没有温度，连看曲羡羡也是这样。这让卢柠怀疑许蔚不是让她们来吃饭的。
许蔚的目光如一把锐利的剑定格在卢柠身上，他扯扯唇角，“就从你开始。”
卢柠寒从心上起，她不再淡定，有些要发狂，“许蔚你什么意思？”
他撩了撩一边眼皮，“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卢柠的威慑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你之前无端推我女朋友，恶语中伤，更有从高中时期便开始的言语欺凌，这些你都不用道歉吗？”
他一口气不喘全部说完自己想说的，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很久了，始终不吐不快，如今说完，对他而言是少了个负担。
他看向满屋子愕然失色的众人，指着他们一个个道:“还有你们一个个都得给我道歉。”
夏漪默然坐着，在门口时她就有预感，许蔚是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她没想到这餐饭是许蔚为她来讨公道的。
她看向蓝远光，“你告诉他的”
蓝远光点点头，“他来找我的。”
他接着补充，“你没看前段时间的□□群，里面……骂你骂的很难听。”
那个号她早就不登了，估计他们也以为许蔚不会看吧。
这件事，她听盛如雪提过一嘴，她当时为了考研根本没放在心上。可她清楚记得盛如雪没提到许蔚，可听蓝远光说的，许蔚分明是知道的。
那这么久他都没问一句，是不想影响她考试
答案显然是的。
那么前段时间的憔悴也很有可能不是为他自己，而是因为夏漪。
夏漪扯了扯许蔚的胳膊，笑了笑，告诉他，她其实没那么在乎这些人言不由衷的道歉。
许蔚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接着，他看向卢柠，“怎么，说不出口”
卢柠呵呵两声，她压根就不想说。
许蔚似对她而言一点滤镜都没有了。女人还真是善变，在她眼里，他变回了普通同学。
“我不说，你还能逼我不成”
卢柠始终就是这句话，一副不怕开水烫的高高在上模样。
许蔚垂眼，说话的声音更没有实感，“确实不能逼你。”
“蓝远光。”
许蔚叫了他一声，他应着，递给许蔚一个文件袋。
所有人都不曾将蓝远光放在心上，更不会知道他还带了个文件袋过来。
许蔚抽出一摞纸，看了看，将其中两张正对着卢柠，问:“蓝眼睛小猫咪是你吧”
“什么？”卢柠有片刻熟悉感，总觉得耳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你早年的微博id。”
提醒到这一步，许蔚挑着眼问她，“你想起来了吗？”
下一秒，他扬手将纸张扔过去，正砸在她的腿间。
卢柠拾起，一张张看过去，脸色溃败，“你居然全找到了？”
她换过三个id，许蔚居然全都找到了，不可能啊，她分明注销掉了的。
“不止。”
他又抽出三张，甩过去。
这次是她全部的□□号。
“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的蛇蝎心肠。”
许蔚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留半分。
卢柠受不了，胸膛剧烈起伏着，饶是她可以欺骗自己将许蔚视为普通同学，可这一刻的情感骗不了人。
她从心底还是在乎许蔚的看法的，甚至在乎得不得了。
可是这样一个她从年少时就开始爱慕的人，她可能穷尽一生都得不到。
卢柠面目憎恨看着他身边护着的安安静静始终一言不发的夏漪。她不止一次会想，为什么是她呢，哪怕是曲羡羡都好。
如果是曲羡羡最后得到了许蔚，她或许心里还没有这么极度不平衡。
重逢后对夏漪最大的恶意通通爆发出来，她咆哮，她嘶吼，她不甘，“为什么是你你有哪点配得上许蔚”
虽然卢柠离夏漪很远，可许蔚还是用一直胳膊挡在夏漪面前。
夏漪对许蔚摇了摇头，示意她没那么脆弱。
“夏漪，你说话啊！”别一直畏畏缩缩只会躲在许蔚身后。
“我……”
“她不需要说。”许蔚直接道:“你问为什么是她，我到想问你，难不成是你么？”
“卢柠，你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我一点点都感觉不到。是，每次围着我的人群里都有你，可当我不经意看向你的时候，你总是轻蔑地将目光转开。在我高考落榜后，你的眼眸里还多了层惋惜。”
“你大概不知道，那次水房我在。”他笑了下，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她，“我亲耳听见你说，许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曾经自诩的天才少年有一天也会泯然众人。”
“我……我不是这样说的。”
卢柠狡辩着。
许蔚很认同，“我帮你美化了下语言。”
她的原文更粗鄙不堪。
许蔚并没有说出来，但她自己心里很清楚。
“许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他还有脸啊，那张脸就算混得再不好，也有不少富婆想包养吧。别说什么许蔚不是这样的人，很少有人不在钱面前妥协，说不定以后……哈哈哈哈！”
卢柠的面庞有些发热，她没想过那时候许蔚是在的。如果知道他在，她一定不会说的。
曲羡羡的目光来回在他俩身上打转，随后勾了勾唇，一不小心扯到伤口。
她捂了下腮边，没想到一直假正经的卢柠也不是很正经啊。
夏漪听着，只觉得有密密麻麻的针尖在刺痛心脏。
卢柠她只是把许蔚当做一件称手的玩具，当玩具没有了价值，便可以随便抛弃。
夏漪道:“你该向许蔚道歉。”
许蔚眼睑颤了颤。
卢柠：“没完了是吧，等于合着你们俩我都得道呗，对不起行了吧？”
她的话里没有一点真情实感，全都是敷衍了事。
如果只是夏漪一个人，她可以不在乎，可是不行。
她坚持道:“我们不接受，请你重新道歉。”
卢柠发疯，口不择言，“夏漪，你别给脸不要脸！惹毛了我，我让你在东章混不下去！”
老实说，她最后一句话确实有点震慑住了夏漪，早就听说卢柠背景强大，可没想到能只手遮天。
“给你不要脸是你才对吧？”
许蔚拉住夏漪的手，感觉到她的掌心逐渐恢复温暖，他才道:“卢柠，你家是做化妆品的，具体我不想多说，东章做这一类的就那么几家，而你家属于三类。你只所以能这么横，不过归功于你妈妈……”
他歇了口气，看似用询问的态度问卢柠，实则威胁道:“还用继续说下去吗？”
“你威胁我？”
早在他说她们家属三类时，她能明显感觉到身边小姐妹的变化。她很不喜欢那些似是而非的打量以及背后的窃窃私语。
许蔚轻描淡写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卢柠的眉快要拧到天上去，“你不怕我打官司”
许蔚:“那就看看，我这个普通人会不会赢！”
“卢柠，我在给你机会。”
许蔚的左手搭在右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
这个动作暗示，卢柠看懂了。
她几乎瞬间就想起许蔚是做什么的。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饭后谈资。网络时代，信息流量，一旦整件事闹到不可开交，他们是没什么损失，损失最惨重的可能还是她家。
许蔚这还是在威胁她，偏偏她没有任何有力证据。
他说过，是他在给她机会。
想明白后，卢柠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抉择。
她站起，高跟鞋哒哒哒几声，如只飞扬跋扈迟迟开不出屏的孔雀。
夏漪动了动手腕。
许蔚微微眯眼。
接着，这只孔雀褪下全部骄傲，让它们踩碎。
“对不起。”
一切尘埃落定的片刻，夏漪还有些愣神。
迟到许多年的道歉，她终于听到了。
她却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心疼自己不到心疼许蔚的千分之一。
她为许蔚而难过，又为他宽心。
他用他自己证明，他还是那个天才少年许蔚。
道完歉，卢柠没看任何人一眼，推门而出。
刺头都道歉了，接下来的小啰啰甚至不用许蔚拿出资料，自动排着队上前道歉，规格全部都与卢柠一致。
夏漪……着实是有些没见过世面，慌张之余，心里还有点痛快，就好像心口憋了很久的一口浊气终于吐干净了。
渐渐地，包厢对面只剩一个曲羡羡。
曲羡羡自认没什么好道歉的。
她还是戴着墨镜，透过黑镜片看着许蔚，感叹:“真可惜，前段时间有个□□老大的角色是蛮适合你的。”
许蔚没答，只说:“到你了。”
曲羡羡开炸，“我又什么好道歉的，那些话我又没说过。不信你问夏漪。”
在许蔚看过来的时候，夏漪摇了摇头。
她确实没说过那些话，她只是跟着她们默默看着夏漪而已。
许蔚抬眼，“不是这件事。”
“那还有什么？我不记得我得罪过你”
她是看着夏漪说的，并且是真的不记得。
夏漪嘴唇翕动会，到底是没发出声音。
蓝远光则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说。
过了一秒，许蔚:“我喜欢你，就像夏天的风永远热烈……”
夏漪怔然，而后看向蓝远光，蓝远光躲避着她的目光。
曲羡羡想了会，若有所思。
许蔚:“这根本不是你的原创，道歉。”
曲羡羡笑了笑，问夏漪，“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许蔚”
夏漪没答。却也不是什么单纯的小白花。
那时候，几乎全校女生都喜欢许蔚，曲羡羡从她桌上不小心看到的时候，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写给谁的？
她什么都没问，连玩味的笑都没有，只是很平常若无其事地说:“借我一下。”
自此，夏漪才知道她是拿着去和许蔚表白了。
当时她想着，既然自己没有勇气，好在心意传达到了许蔚面前。
时隔多年，再面对曲羡羡这个问题，她还是想要说出来。
“是，我那个时候就喜欢许蔚了。”
尽管他可能知道。
许蔚垂了垂眼睑，遮盖住眼底那一抹笑意。
曲羡羡看看许蔚，又看看夏漪，再瞥瞥蓝远光，觉得自己就像动物园里被肆意观赏的猴子那般可笑。
她带有一丝幻想最后问:“如果我坚持，你会像对卢柠一样对我吗？”
她在赌，赌在许蔚心里，她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会。”
听到肯定回答，她终于明白自己满盘皆输。
——
不知过了多久，包厢里只剩下夏漪和许蔚。
他们彼此端坐，又互相靠近。
夏漪:“所以你这段时间都在……”
许蔚:“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漪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一时不清楚自己是该先说完，还是先回许蔚。
“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那时候你……”
她没说完的话，许蔚懂。
“那后来呢，后来卢柠来找你麻烦，你……”
夏漪说:“你不是帮我了吗？”
许蔚怔住，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觉得可悲，夏漪对他的要求竟然只有这么低。
“再说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又不是高中生，心里早没那么脆弱。”只是偶尔会刺痛而已。
夏漪说的是实话。直到用了很多年，遇见赵默，她才知道，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并不都是值得的。
而对于途中出现的一些会伤害你的人，如果不能以平常心对待，那么就将他们当做一粒砂石，随时会从指甲缝里跌落，成为过客。
许蔚看着夏漪的眼睛，夏漪也看着他。
吸引力法则在他们身上同样适用，许蔚将夏漪抱进怀里，头埋在她颈间，像漂流许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
“我从没有喜欢过曲羡羡。”
夏漪心里咯噔一下，事实真相比她想的还要令人吃惊。她以为许蔚至少是喜欢过的。
“她是我家远房亲戚。”许蔚自嘲笑了下，“说是远房，实际上都出五服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许蔚给夏漪说了个小故事。
夏漪:“所以都是假的？”
许蔚点点头。
她咬了咬唇，又问:“那你当时有喜欢的女生吗？”
怕许蔚觉得她多想，她接着补充强调，“我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有一点点好奇。”
许蔚扯了扯唇角，用低哑的嗓音承认，“有啊。”
夏漪:“……谁啊？”
她平稳着呼吸，实则有些颤的嗓音早就出卖了她。
她的情敌可真多，一面又想，那该是真正的白月光了吧，抹不掉想起来就遗憾的那种。
她不妄自菲薄，都是过去式了，同时也不执着要个答案。何必呢，要到一个答案，到头来还是她最难受。
许蔚似乎也没想回答这个问题，他问:“知道我为什么送你向日葵”
“嗯”
许蔚在她耳旁轻声道:“因为四下无他人，入目皆是你。”
夏漪弯唇，耳朵上冒出的粉红更是收都收不住。
原来太阳之花有那么美的寓意。
她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听许蔚又说:“知道什么时候最想送给你吗？”
夏漪摇了摇头，摇到半边，便被固定住，许蔚的脸逐渐放大放大，放到最大。
在与许蔚一起沉沦之前，她听到了高中两个字。
原来，原来许蔚的白月光竟然是她，许蔚从高中时期就喜欢她。
夏漪的眼里不由自主流下一滴泪，许蔚怜惜地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