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日 血债血偿
那地方凭空地变出了一只呛水的猫，长又蓬松的猫在海水的浸泡下舒张着，其本人睁着一双黄色的眼睛，微张的嘴巴里冒出了泡来。
甩出去不过几秒，她就开始挣扎，看模样是要窒息了。
这兽人好像叫朏朏，浅鳞记得森焱是这样叫她的。
有些生气，因为这朏朏实在是太无理取闹了一些，行径恶劣且愚蠢，原先在礁石上也就罢了，如今还胆大妄为地、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跟到了海里。
她难道不知道陆上兽人在水里是不能独自生存的吗？
浅鳞怒目看了她好几秒，但是目光触及到她那一身柔软的绒毛又心软了。这样一只毛茸茸的生物死在海里，好像太残忍了一些。
犹豫了不过一两秒，他就游过去用左手掌托住了朏朏，而后右手食指尖在锁骨中间点了点，光芒骤现，一颗圆润的、海蓝色的珠子就渐渐出现。
鲛人是兽人的孩子，也是大海的孩子，鲛珠是大海的恩赐。
鲛珠并不会决定一个鲛人的生死，但这里藏着一个鲛人过往所有的记忆、本能中所有的情感，而对于一个有灵智的兽人或是灵兽而言，记忆和感情却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没有这些，也就是是个半死不活的兽人罢了。
所以毁灭了一个鲛人的鲛珠，也相当于杀死了这个鲛人的大部分。
他托住自己的鲛珠，而后正对着朏朏的额头推了进去，那个海蓝色的鲛珠就和她融合在了一起，她也拥有了可以在海底呼吸的能力。
可以呼吸的一瞬间，朏朏就停止了挣扎，笨拙地划了几下水之后，她就朝着浅鳞而来，再一次扑到了他的尾巴上。
偏偏那小尖牙怎么磨也对他造不成一点伤害。
浅鳞扶额叹了一口气，兽人大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兽人，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看得见。
他正想提溜着朏朏把她送回到岸上，却听到了部落中传来的征召海螺声，这是外敌来袭的信号，他一顿。
这些是没有时间送回去了。
浅鳞食指尖在海水中划了几个圈，形成了一个小而长的漩涡，直直地往上蹿。
“朏朏在我这里，明天带回去给你。”他对着漩涡说了一句。
这是鲛人特殊的传声方式，只要距离不远都可以用，现在费点力让水涌出海面就可以传声给森焱了。
他提起了朏朏，抱有一定私心地把她抱在了怀里，一边朝部落的方向游，一边对她说：“今晚上保持着兽型就让你留下，给你吃鱼。”
朏朏被人抱着原先有些不乐意，但听到有鱼吃又乖巧地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淼青殊让森焱用细藤蔓做了一个网格架，下面架着火做简单的烧烤支架，反正他的火和他的藤蔓不会打架。
她把生蚝和各种蛤蜊、贝类错落有致地放了上去，等烤开那些壳然后再撒一些佐料。
又让森焱把她那个宝贝大石锅拿出来，撬了几个椰子把汁倒进去，煮一锅椰汁海鲜汤，椰肉她也没有浪费，用叶刀细细地挖了出来，打算晒干做零嘴。
如果有蜂蜜或者糖的话，还可以做蜜饯。
等回到了那个小岛，就可以找蜂蜜试试了。
淼青殊此时此刻竟然有种想要迫切回到那个小岛的冲动，那个被她布置好的山洞和移栽过来的辣椒树都让她无比想念，也不知道那些小鸡崽子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她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森焱忙碌之余还是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声叹息自然也纳入了他的耳中。
淼青殊摇摇头，又点点头。“等换完鲛绡、弄好海盐，我们就回去吧。”
他一愣，从烤架旁边走到她身边，又把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短发，良久过后才说了一句：“好。”
而这几分钟内，他的心也没有发言。
淼青殊闭上了眼，侧脸靠在了他的肩头。
如此温存了好一会儿，生蚝和蛤蜊也烤得差不多了，坚硬的壳已经半开，自带的水分被烤了出来，存在了带有弧度的壳里。
“好了好了好了。”她像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渣女一样一把推开了他，而后关注自己的晚饭去了。
生蚝壳被烤开之后就可以闻见那独属于海鲜的味道，还伴着清甜和鲜香，她让森焱把做佐料拿出来，而后对着那壳里撒了一些干辣椒粉和盐肤木果实粉，又用筷子轻轻地伴了一下，充分入味。
由此只需要再浅烤几分钟就行。
旁边煮着的椰汁也沸腾了，她用叶刀强行撬开了猫眼螺，而后挑出肉清理干净扔了进去。
森焱看了一个就接手了这个活。
于是淼青殊又把八爪鱼切成段扔了进去，期间，她还被一只负隅顽抗的八爪鱼喷了一脸墨。
她很愤怒，决定多吃几口。
“我次什么呀？”和春一只熊干嚎了很久，见没有人理它也自觉无趣，于是屁颠颠地、安安静静地跑了回来。“我不能次肉呀？”
森焱一巴掌推开了它的蠢兮兮的熊脸，而后从空间里掏出了一个有些蔫了的竹笋，还有稍显新鲜的野梨。
“啊，还没有次完呀？”和春不开心，这个竹笋估计都是离开岛的时候存的了，虽然放在他空间里不会坏，但一直吃不了新鲜的也难受。
森焱冷冷地看了它一眼，“那你张开嘴。”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和春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乖巧地张开了嘴。“然后嘞？”
“多灌点风进去，灌饱了你就不用吃了。”他一脚把和春踢远了一些。“你该庆幸我还愿意给你放食物。”
和春被耍了一通生气极了，重重地哼了几声就抱着自己的竹笋跑远了。
“你别老欺负它！”淼青殊有样学样地用脚背在森焱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和春毕竟还是个贪玩的幼崽、是她的灵兽，而森焱本人已经成年好几年了。“你都多大人了，和春才多大啊！”
感受到臀部的触感，森焱的眸光暗了暗，低低地、毫不走心地应了一声。
这一来二去，烤的和煮的都做好了，石锅汤又倒了一些盐肤木果实粉搅和了几下，而后他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了两人的专属碗筷，而后先帮淼青殊盛了满满的一碗，又装了很多肉。
最后给自己舀了一碗椰汤。
淼青殊夹了几筷子海鲜到他的碗里，不容置喙地说：“吃。”
他笑了笑，也低头吃了起来。
椰汁的香味和甘甜在煮沸之后越发浓郁，其中又掺杂了海鲜的咸香和清甜。肥厚的肉质在小火慢炖之后吸收了饱满的汤汁，一口咬下去便迸出溅在口腔每一处，综合的味道绽放在味蕾上，随着咀嚼吞咽而战斧到唇齿和食道中，久久不散去。
不知是不是食材原始又新鲜，所以这样奇特碰撞下的味道也会如此美妙。
两人就着热度吃完了一整锅，烤着的生蚝和蛤蜊也全然入肚。
伴着数不清的晚星和从陆地吹回海洋的微凉晚风，倒也是个惬意的夜晚，只是那远离海域的远方却是苦难和争端。
“族长，族长！带孩子们走吧，求求你了。”
“离开这里，带他们离开吧。”
“兽神不容我们，兽人大陆不容我们，我们带着罪孽而生。”
一道又一道的黑影隐入夜色里，但也有多数的黑影被那泥潭而吞噬，呜咽和呼救一同入土，浓郁的瘴气从森林中漫出。
能隐站在高处亲眼目睹着这一切，在夜色中发亮的双眸落下两行无力的泪水，而后决绝地转身隐于夜色中。
天不容它，却又生它，地不容它，却又育它。
这天地、兽神、众生何等不公。
那一夜沉默不言的能隐在心中暗暗起誓，必将让那些步步紧逼、赶尽杀绝者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