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最后的时光
开学之后，大四生开始进入紧锣密鼓的“创作”阶段，比如几个夜晚一篇论文的奇迹创作。
刚复试完的卓倩瑜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又被导师叫过去精修论文，回来时，她拖着疲惫的身躯。
“我的天，你这是上哪做贼了？”
卓倩瑜眼神涣散，眼底青黑，面色发黄，走到自己位置上，啪嗒就坐下了，任由书包被椅背顶着。
“太累了。这是我第一千零八十三次修改。”
“夸张了啊。”
“快了，我离一千零八十三不远了。”
“你快点睡一会儿吧，你现在跟过劳一样，别等会儿心脏骤停了。”吴落语帮着把书包拿下来放到一边，孙珏给她倒了杯刚泡好的茶。
“这茶喝了，我就得爬起来肝论文了。”卓倩瑜面无表情开玩笑道。
这话一说，孙珏立马把茶收回：“好的，那你别喝了，免得等会你赖上我。”
卓倩瑜只好用死鱼眼谴责孙珏。
4月中旬，各个学校的毕业答辩陆陆续续都开展了。刚结束了面试的卓倩瑜又马不停蹄开始准备答辩稿。
各个学院答辩时间和方式都稍有不同，吴落语经管学院早在4月初就开始答辩，已经拿到国外高校offer的她现在完全解放，只待毕业了。卓倩瑜和孙珏今天正好是同一场答辩，两人穿好正装，检查好资料，便提前赶到教学楼。
同一场答辩的有12个学生，刚好是在场其中三位评委老师的学生，刚进来的新老师这次则主要负责记录。
孙珏抽签抽到第五个答辩，卓倩瑜则是第八个，两人和其他学生一样坐在最后聆听。此时正是第二个答辩学生在陈述，他的ppt模板属实吓人了一些，颜色五彩缤纷的，数据文字都被衬得无影无踪，而且他时间把控不准，光是前期的数据就已经足足讲了15分钟。毕竟只是本科答辩，老师只给了20分钟的陈述和问答时间，考虑到学科特殊性和复杂性，会视情况酌情增加5分钟。
方教授很明显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把眼镜摘下来，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然后就把眼镜放到一旁，拿起不锈钢保温杯喝了口茶。待他把茶沫喷回杯中，他朝计时的老师示意，然后开口道：“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呢？”
上面的同学还有些没从刚才“侃侃而谈”的状态中走出来，有些懵逼。年轻老师只好说：“同学，你已经花了18分钟了，现在还有最后两分钟给你做最后总结。”
他有些慌了，哦了几声，连忙把ppt翻到后面，来来回回了两三次，他才找到正确的一页。
陈述完，方教授就开始死亡质询了，先从理论依据、模型架构、数据来源、数据分析的方法、结论依据等全方位问了个遍。这同学有些答不上来，拐弯抹角说了一番，就是没有真正解释到点子上。方教授不太满意的样子，但也没再问了，毕竟，只是本科答辩。紧接着，宋教授对他的研究角度和研究初衷问了些问题，其他老师也在一些细节方面问了一两个问题。
整个问答环节下来，后面的同学都能看到台上那位汗水都浸湿衣领了，纷纷有些瑟瑟发抖。
卓倩瑜见状，小声和孙珏嘀咕：“我算是看出来了，要想不被连环死亡质询，那就得看几个教授。教授没怎么问，或者若有若无夸赞一句，后面的老师就也不会多问。”
孙珏默默点头，一会儿也上台了。
在17分钟的时候，孙珏就尽可能详略得当、逻辑清晰地将自己的论文陈述了一遍，留了3分钟给老师们质询。不过这时间安排得太过科学也不好，为了凑满20分钟，老师反而变本加厉问问题。
方教授这回倒是没有先提问，和其他几个教授相互推脱了几番，最后还是年轻一点的老师先上来“抛砖引玉”一波。前面三位老师的提问都不痛不痒，孙珏很快就给出了不错的答案。轮到几位教授时，方教授率先发力，一开始就问“你说你的这个研究还有不足，那如果给足够的研究时间和资源给你，你会怎么改进你的研究？”
这个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很多人都会在论文结束写下自己的不足和未来展望。但是孙珏很清楚，方教授在这里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想听着她照搬论文上那些场面话，而是想听实实在在的。
但老实说，要是能将所有不足都改进，她此时也不会在这当一个学生了。孙珏首先是感谢方教授的提问，也说出自己的顾虑和思考，然后再表示自己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最后再谦虚请教。方教授皱着眉头听着，听完，喝了口茶，这举动把在场的人都卡得难受。
咽下茶水，他才缓缓开口。“你这想法倒是有意思，不过你有考虑过这样修正会不会给原来的研究造成影响呢？比如说之前的数据都会有偏移。”
“嗯，我明白。的确，如果要尽可能降低误差，修改这个研究方式后，肯定会给后面的数据结果带来影响的。但是，我们本身就是冲着降低误差而进行修改，偏移的数据难保不是因为误差减少后才发生变化的。为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我也有特地去了解过，在前年某期刊上有一篇关于，这篇文章里就采用了类似的方法对他的数据进行修正；在19年的期刊上，也有人对这个方法进行了规范”
说着，孙珏把ppt退出，然后找到了一开始就准备在桌面的文档，然后将截取出来的资料进行展示，并继续阐释自己的想法。
方教授眉头微微展开，“嗯，你准备工作做得不错。但是现在给出来的更多也是理论，唯一一个实践的采取的方法也有一点点不同，而且他用的范围更小，如果有机会，你可以做多一点实践来论证这个的可行性。”
孙珏连连点头，感谢方教授的指导。接着，另外两个教授也提了一些问题，都是不算太难的问题。
卓倩瑜朝着走下讲台的孙珏比着大拇指，孙珏微微笑。
“终于结束了！”卓倩瑜背着一包的a4资料走教学楼，叹出长长的一口气。孙珏抬手将包带提了提，然后回应：“是啊，终于结束了。”
范苓所在的那场答辩由于其中一位教授因公务迟迟未返校，答辩时间一推再推，终于在4月底组织起来。这时间推迟可不见得是好事，这几天的范苓都提心吊胆、七上八下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答辩，只好每天都当是答辩前最后一天来准备。可这越准备，她就越慌，这论文实在经不起推敲，实力有限，越仔细深挖，就发现越多的漏洞，这反质询的稿子，她都写了足足两张a4纸，还是正反都写满的那种。
看到范苓“尽善尽美”的“答案”，孙珏有些无奈。
“我说，你把这些问题的答案写得那么详尽，你记得住吗？”
卓倩瑜听了也好奇看了一眼，然后以过来人的身份说：“你写关键词就好了，万一老师都不问这些问题，你这奋笔疾书的几天岂不是都白费了？”
“有准备总好过没准备，我这心里慌啊！”
“哎，别担心，我们说到底也只是本科生，而且你的毕设又不是冲着发表的，没必要这么紧张。”
“不紧张不行啊，听说上一届就有一个师兄因为毕设而没法按时毕业的，秋招找到了工作，结果没拿到毕业证，然后就黄了。”
“这个我也听说过，可他那不是‘数据造假’嘛！听说他一直做不到自己想要的数据，但是他又不能推翻结论，所以他就直接去买数据了，谁知道相关的系数都对不上，老师当场让他现场操作，然后就凉了。”吴落语说道。
“我这漏洞多的，要是填不上坑，和他也没什么两样了。”
“哎哟，不要自己吓自己。你这论文还是你导师、师兄师姐几层审核通过的，后面的数据他们也有看，他们都没说什么，你这肯定没问题啦~再说了，谁的论文没漏洞了，哪怕是博士了，他们都还得在自己论文后面写不足和展望呢！你怕什么？”
“你呀，不是怕老师刁难，而是怕自己不知道怎么应付吧？”
“这也没差别吧？”
“这当然有差别了！说不定老师的问题一点都不难，可你一怂，答不出来，这才是导致问题的根本。”
“这样吧，我们几个就给你应急模拟，你就按照你自己的准备来。锻炼多几次了，你就不怕被质询了。”
三人立马把椅子搬在一起，一排对着范苓。范苓便站着，对着自己的电脑开始陈述。几个回合下来，范苓的稿子又变多了。
卓倩瑜叹为观止，第一次见“反质询”的稿子快跟上论文长度的。
“算了算了，就让她准备吧，她不准备，心也不安。”
孙珏看着还在奋笔疾书的范苓，说道：“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们本来四年学的也只是皮毛，哪怕答不上来也不是什么大罪。关键时刻就要‘对不起’、‘谢谢老师指导’，你只需要在你能力范围内尽全力就好了，数据、方法、理论基础都要有出处，不能随便捏造。回答的时候尽可能谦虚、诚恳，有什么答什么，老师不会揪着你不放的。”
范苓默默点头。
范苓答辩完，五月就来临了。卓倩瑜收到了录取信息，通知书倒是还有一段时间才到。吴落语和孙珏也早早确定要升学，范苓之前则参加了选调考试意外考上了，基本上也确定了未来的道路。
“走吧，趁着我们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好啊！说起来我们大学四年好像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
“可不嘛，时间总是凑不齐。”
这次，她们四个女生出发，选择去南方的城市逛吃逛喝，享受一下小镇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