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大战前夕（一）
“慈若老秃驴——!”
彼时, 眉目蕴藏风流多情的和尚，正手握着娇羞女施主的手，托在掌心, 轻轻地抚摸。
“女施主的手，生得好生小巧可爱, 看得贫僧心起波澜。”
这是出家人该说的话吗？
女孩子看了一眼和尚低头专心托着她的手的俊秀模样。
不由地羞涩地侧开了脸。
就在这时, 山门被一脚踹开。
所有排队等着大师解读命理的女孩子们都惊呆了，纷纷回头看着依旧保持着高抬腿姿势的少女。
怎么会有女孩子会在大师面前那么粗鲁的？！
她一点都不考虑自己在大师心目中的形象的吗……
俊俏和尚放下了面前女孩子的手，敛手拢袍, 站了起来。
双手合十, 脸带微笑。
和尚的长相，虽然看起来一双桃花眼，但也许是常年在佛门浸润的原因, 举手投足间均是让人信服和心平气和的佛性。
“施主，这么踢, 门会坏的。”
即使被粗鲁地踹了门，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慈若, 快跟我走，来不及了。”
那女孩子风风火火, 跑上来就要拉和尚。
和尚面前的女孩子们不干了。
“你谁呀？大家都在排队, 你凭什么插队啊？”
“对啊, 大家都是买了门票的，你怎么不讲规矩呢？
义务教育没教你插队是很没有礼貌的吗？”
这里是最近一段时间盛行起来的网红景点。
原因无他, 就是这里的和尚坐在山水竹林间泡茶的短视频, 在各大网站悄然流传，突然就火了。
比起尘世间的浮躁，和尚身上有着一种令人不由自主沉静下来的, 如竹的温和含蓄。
于是寺里就成了热门景点。
有的女孩子是坐飞机过来，就为了亲眼看一下和尚。
结果，本人的气质要远远胜过小视频里，就像一尊真正的佛一样。
女孩子们纷纷站了出来，挡住了方萱萱的去路。
“排队，并且向师傅道歉！”
“还有门，你也得陪！”
方萱萱静静地看着她们，视线慢慢转移到了旁边一张木桌子上。
单腿突然抬高到了一个几乎一百八十度的程度。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单腿劈下！
“卡吧……喀拉拉……”
那张木桌子，当即在中间出现在了曲折河流办的裂缝。
然后……
碎裂成了两半。
倒落在地。
方萱萱扭头，侧着脑袋，以一种天真的恐吓语气。
“谁想和这张桌子变得一样？尽管挡我的路好了。”
和尚摇了摇头，笑容淡化成了微笑。
女孩子们分开成了两半，露出了尽头的花心和尚。
“圣子？”
方萱萱无奈地叫了一声。
“莞栎公主。”
和尚拿起来靠在柱子上的法杖，走向了方萱萱。
女孩们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方萱萱摇摇头，叹气，“您没失忆？那为什么不去找央措殿下？”
“我有我的道理。”
这俏和尚，也就是到了复年界的慈若尊者。
“对了？慈若老秃驴？本尊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
方萱萱讪笑，“我就是想试试，您的记忆有没有回来？”
慈若尊者微笑得和善，并不和方萱萱计较。
“那公主下次要记住了。
跟我来吧。”
慈若尊者手持法杖，另一只手拽住了寺里提供的廉价袈裟的领口。
袈裟落在地上。
尊者长生玉立，只身着白色长袍。
却越发衬托得高不可攀。
他迈过了高高的门槛，声音温润如玉。
“跟我来吧。”
“是。”
方萱萱低眉敛目，并不敢在慈若尊者面前放肆，当即乖乖去跟上去，也跨过了门槛，向着后山而去。
女孩子们也向跟上去。
门却忽然缓缓关上。
慈若的声音，“各位请稍安勿躁。”
不知声音是哪个方向传来的。
好似来自四面八方，好似来自人的心底。
方萱萱跟着慈若尊者，越往后山走就越荒凉。
山门迎客的那一片区域，绿荫弥漫，也有几棵年代久远的古树。
可是越往后走，树木越是低矮，逐渐过渡成了灌木。
没走几步，就成了草地。
再一会儿，连草地都没有。
光秃秃的野山。
直觉告诉方萱萱，这并不是正常的现象。
慈若走在前面，并没有回头，声音却传过来。
“放松，莞栎。”
方萱萱感觉很不好，越往前走她越不舒服。
“尊者，这里是什么地方？”
刚问完，方萱萱步子一散，晃了一下身体。
这里不是景区，平时没人过来，山崖旁边也没有护栏。
差点掉下去了。
方萱萱头上冒出来大片汗珠，变得气喘吁吁，“尊者，我有些奇怪，好像……好像……”
好想要晕掉了……？
怎么会，她没有这么弱的。
慈若停下来，在方萱萱额头上轻轻一点。
“莞栎，努力修炼啊。”
刹时，方萱萱眉目间立刻清明了，就好像灵台里被浸入了一汪清泉一样。
方萱萱抬眼看着如墨一般的黑色岩石。
她知道了，这里应该是有东西。
这个东西，足以让慈若尊者在此徘徊两年而不去。
难道是……
慈若看着方萱萱恍然大悟的脸，浅笑生风，“孺子可教。”
看来是想明白了。
“真的是……阵眼？”
整个复年界是法器，法器的本质是一个封印大阵。
而如果是阵眼，那下面压着的，必然就是……魔魅一族！！
“他们就压在这里？”
方萱萱不由自主地压小了声音，好像怕人听到一样。
山有灵，树有精。
魔魅一族在这里这么久，说不定就控制了什么。
而且魔魅一族是有人能短暂离开的。
给他们所有人下了死咒的燕管家就是。
而这里，就是死咒诞生的地方？
难怪寸草不生，天空都格外灰暗。
慈若尊者望了望周围。
“还没到，还早。”
这座山，远远比从下面看上去得大得多。
因为它位于两市交界处，有几个不同的入口，并且在两市有不同的名字。
步行到中央的话，需要走上大半天的时间。
而正常人，越往里走，身体的不适感就会越强烈。
所以这座山这么多年来都荒无人烟。
作为阵眼，整个复年界的存在，都是以这里为中心，演化铺散而来的。
越往里走，越散发着一种地狱一般的死亡气息。
方萱萱跟着慈若尊者，从白天走到了入夜。
时间已经九点了，可这里的天空，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下午阴沉沉的样子。
不见天黑。
自然规律没有办法影响这里。
“到了。”
慈若尊者忽然停住了脚步。
“哪里？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方萱萱再怎么看，这里都是一片荒山，烂泥里面有一点点泉水。
慈若修长的手，在手中翻覆了几个印。
在高坡上的泉水忽然变得越来越大。
渐渐形成了一个小瀑布的样子。
“来。”
慈若尊者进入了瀑布之中。
方萱萱紧随其后。
瀑布之中别有洞天。
一望无际的碧绿山顶湖。
仿若神界的净池，荡涤一切污垢。
而这里的水池，是掩盖一切的地方。
湖面平静无波。
“魔魅一族就在湖水下面。”
慈若尊者看着自己的法杖。
法杖闪烁着紫色的淡淡光芒。
方萱萱只顾着看湖水，并没有注意到幻影法杖的异常。
慈若尊者面带微笑，不着痕迹地掩盖了法杖的异常。
慈若尊者撩袍，席地而坐。
两手撑着下巴，凝视着湖面。
方萱萱扭头，她不能俯视慈若尊者，只能也坐下来。
“尊者，您还是没说您为什么不去央措殿下身边呀？”
慈若叹气。
怎么说呢。
说他来到复年界之后，突然发现他的本命法器和魔魅一族似乎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说他自己的灵力，在本质上和魔魅一族似乎是同宗同源？
他怕去了之后，万一就换边站了怎么办？
饶是慈若尊者，他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会和魔魅一族嫡系有这么强烈的联系？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亲生的？
他很确定这是他第一次接触魔魅一族嫡系。
毕竟他的年龄不大，没有参加过十万年前的大战。
顶山湖的风吹过慈若尊者光溜溜的脑袋。
他的头型非常完美。
如果有头发，大概又是搅乱一池芳心的存在。
所以他选择呆在这里。
如果魔魅一族有任何动乱的话，那就拼尽全力去阻止。
而且……储君殿下不在这里，他没有机会伤害到他。
慈若尊者是真的在担心这件事情。
他很敬重央措君，不想那种事情发生。
慈若抬起来，“因为这里有很多喜欢我的小姑娘。
我每天的生活多么有趣。”
方萱萱：“……”
“尊者，你当我傻吗……？”
这回换慈若不说话了。
方萱萱正色。
“尊者，现在的情况已然十分危急。
如果您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储君殿下。
否则……”
慈若对于六界，没有私心。
他从小在圣尊的的教导下，普渡众生，心怀天下。
但这一次，他选择了隐瞒。
慈若微笑站起，“没什么，我们走吧。”
方萱萱一愣，“去到殿下身边吗？”
“嗯。”
有联系也无所谓。
也许这样反而能更好地帮到央措君呢。
_
秦弃深家，现在俨然一个修炼场。
各色灵力蒸腾。
蓝鼻子老龙王第一次找回自己的灵力时，他简直高兴得要哭了。
这种力量回来的感觉真好。
所有人中，只有秦弃深一个人不修炼。
因为他现在的状况，修炼下去，不知道是帮了神界，还是魔魅。
很难说。
所以秦弃深目前按兵不动。
年轻男人身着家居服，看着大空间里就地打坐的大大小小。
他手里捏着一本杂志。
封面上写着“打击封建迷信”。
秦弃深默默地扭头，然后看准了垃圾桶，把杂志丢了进去。
每当他怀疑人生，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想象出来的时候，现实就会给他拍一个大巴掌把他拍醒。
敦敦第一次有人教导她如何约束自己的灵力，进步神速。
果然天赋异禀。
小家伙闭着眼睛，最边露出了一点点牙齿缝。
打坐之前，秦弃深问谁把一整个蓝莓蛋糕给吞了。
敦敦打死都不承认。
小家伙甚至还在眼睛里蓄了一点晶莹的泪水。
但鉴于她现在越加精准的控水能力，秦弃深觉得那不是泪水，而是地地道道的纯净水。
而现在，秦弃深看到了敦敦牙齿上沾满了蓝色的果酱。
看起来就像一个偷吃了的小仓鼠。
果然是小家伙吃的。
几乎一夜之间，澜一，方萱萱，还有阿好，锦瑟大家的记忆都回来了。
最感慨就是锦瑟和澜一了。
相处了多年的姑姑侄俩，居然变成了亲母子。
或者换一种思维方式，亲母子居然做了二十年间姑侄。
反正澜一和锦瑟非常快就接受这件事情。
澜一所谓克清君，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心中不藏私。
为了之前对溪谷君有意见，他还特地向溪谷君道歉了。
溪谷君并不是很明白克清的意思，但是同样偏偏有礼地接受了。
阿好撇撇嘴，天族和龙族就是假惺惺的。
还是他们凤凰最好了。
所有的记忆，包括之前被燕管家刻意抹掉的，那天晚上关于死咒的记忆。
这似乎意味着大战已经越来越逼近，复年界原本对众神的压制，已经几乎不存在了。
神族如此，那就意味着魔魅一族也是如此。
小说中，秦弃深会在二十九岁的时候毁灭世界。
而他现在只有二十五岁。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是第十世，复年界本身就是个消失在即的状态。
所以有可能提前毁灭。
敦敦盘坐在蒲团上，认真地闭着眼睛，运转周身灵力。
小朋友面前有一团水，差不多是能装满大桶纯净水的体积。
在灵力的控制，正在精准的模拟出一个现代机械机床配件的模样。
机械对精度的要求极高，敦敦试图让自己也训练出这种精度。
这样在战场上，她才能够更有力地保护粑粑。
秦弃深用手指戳了一下敦敦的水。
非常硬，就像真正的金属一样。
敦敦睁眼了。
小朋友眨巴眨巴眼睛。
无声地问，“粑粑我厉害吧？”
小嘴一张看，全是蓝莓的酱汁。
秦弃深笑着点点头。
很厉害。
就是有点心疼敦敦。
敦敦这个年龄，本来应该是在家人怀里撒娇打滚的年龄。
可是敦敦，稚嫩的小肩膀上已经压上了那么重的责任。
而小家伙，勇敢地承担起来了。
秦弃深刚想说不要太累了，忽然，倒地。
“粑粑！”
灵力在空气中运转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收去。
整个家里各色灵力的光芒淡去。
“殿下——！”
众人扑上去。
秦弃深毫无预兆地忽然晕倒。
鱼鱼立刻撩开秦弃深的袖子。
“怎么会这样……”
紫线比昨天晚上长出了一大截。
现在已经到了肩膀的位置。
一夜之间增长了几乎是过去一年才会有的长度。
复年界的崩坏，已经从各个方面被印证了。
“粑粑……呜呜……粑粑你不要吓敦敦……你要死了吗？”
敦敦小朋友埋在秦弃深脖子边，泪流不止。
可爱的小脸都是泪水。
虽然他们都不告诉敦敦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敦敦知道。
粑粑有危险了。
“小殿下……”溪谷君把敦敦抱起来，“我们让老祖宗给央措君看看。”
敦敦哭着点头，捏着拳头，“我不哭！”
敦敦被溪谷君抱到一边，低头看着地上。
秦弃深忽然睁开了眼睛。
完全的紫色，没有任何的情绪，或者怜悯。
秦弃深忽然抬手攻击鱼鱼，一掌打出，蕴藏着深厚魔力的掌心整整地拍在了鱼鱼的头上。
“老祖宗！！”“老祖宗！！”
鱼鱼的年纪不是白活的，她毕竟是老妖怪级别的。
秦弃深这一掌，还是没有对鱼鱼造成伤害的。
可她还是脸色苍白了。
鱼鱼看着秦弃深的目光中蕴含着悲伤。
公子……不愧是天道宠儿。
她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有没有能力阻止他……
众人退开。
秦弃深从地上站了起来。
“殿下……”
澜一，也就是克清君，心痛地喊了一声。
怎么……这么快？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而糟糕的是，离门口最近的，就是秦弃深。
门被来人拍的很用力，但因为隔音效果很好，所以能传进来的，只是很小的声音。
“开门开门！表哥我知道你在家！”
木黎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欢脱，而且高昂。
秦弃深的目光慢慢转到了门上。
澜一心脏一缩。
不……
“黎停，快跑——！！跑！！”
最后一个字，澜一用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嘶吼到破音。
“澜一，怎么了？！出事了吗？！”
“木黎停，快跑！！跑啊！！”
下一秒，秦弃深打开了门。
掌心一握，木黎停整个人飞到了秦弃深的手中。
他的脖子被秦弃深死死地卡在手中。
“表哥……”
你怎么了……
秦弃深的手渐渐收紧，面无表情地看着木黎停。
“表哥……”
敦敦从溪谷君怀里跳下来，以水化成的鞭子从小家伙的手里飞出，打了上去。
秦弃深还是秦弃深，众人都不能伤了他。
谁都没有想到，最先出手的会是敦敦。
“粑粑！”
“表哥……你的眼睛……”
这个人，是表哥吗？
看起来那么冷，冷得好像没有温度一样
这不是那个，虽然会教训他，欺负他，但其实对他很好的表哥………
不是……
秦弃深下手太快了，谁都没有料到，他会那么下手果决地……
杀了木黎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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