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孤家寡人
他锁了车就狂奔到病房。病房里天林的病床上放着小桌板，小桌板上放着笔记本和手机。
他愤愤不平地冲进来，看见母子两人在那兢兢业业写方案，他顿时心有不忍。
他压制住了自己冲动的火气，然后叫道：“姑姑，您出来一下。”
“怎么了？来擦擦汗。这天这么冷你怎么还跑的一头汗？”兰沁拿了纸巾过来，两人出去门外。
站在楼梯过道里，兰正龙这个大块头沉默半响，终于开口了：“我不是我爸爸的儿子，那我爸爸是谁？”
他的这种问法就是揣着答案来试探的。
兰沁当时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恢复表情：“虽然你迟早要知道的，但我还是想瞒你一时是一时。我知道你现在长大了……”
“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他情绪有些崩溃。
“差不多吧。因为当时冉冉……你妈妈嫁进来的时候，已经怀了你了。你爸爸知道的，他宁愿不要公司和家里所有的一切也要和你妈妈在一起。你爸爸瞒着大家结婚了。”
“所以当时你们就都知道了……”
“当时你爸爸是瞒着所有人的。他非说你就是他的孩子。”
“既然我爸爸都瞒着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你上学的时候体检了。抽血化验了……你们的血型……”
“原来如此……”他咯咯笑着，眼泪就淌下来了。他靠着墙，不停的咯咯笑着……或是哭着。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年爷爷不待见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塔集团的正统接班人，原来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这么些年被别人当猴看。
他独自一个人搬到外面住，他爷爷爷没拦他。
他在公司里当个兰副总，没有什么实权。
他甚至都没有和他的爷爷坐在一块吃过几次饭。
原来……原来如此。
初夏是来接替兰沁的，她路过楼梯口……所以都听见了。她突然很心疼龙哥，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他们二人，算得上真正的同病相怜。
初夏整理了一下情绪，走进病房，看见天林竟然开始工作了，她赶忙把小桌板给他收过去：“你还要手术呢，最近就不要工作了吧？”
“手术动的是腿，又不是手。再说我老躺着脑袋也秀逗了，帮我妈妈完成一些工作至少让我觉得我还是有价值的。”
于是初夏就没有再反对。好像两个人很默契的都忘掉了那晚发生车祸之前的争吵。
“你想不想找你的亲生父亲？”
“不想，也没必要。”兰正龙平复情绪后，他连病房都没有踏入，直接就走了。
等兰沁回到病房里，她的儿子已经给了她一份报告。
“这是我目前的计划。”天林忍着疼痛，尽管脸色煞白，他也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妈妈拿起来看看，儿子果然有办法。
“这一张是所有能联系到的人地址和联系方式，当然，我是没办法亲自帮忙了。
“你这已经是很好了，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初夏不懂，她既没有那么高的学历，也没有那么广的人脉。她现在能做的只是默默的照料他而已。
“丫头，辛苦你了。”
“现在我有大把的时间给你讲课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兴趣学习呢？”
“我一直都在学，但是我挣脱不出我这个圈子。我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我用我的劳动力换取我的生活成本，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那你抱怨过命吗？”
“当然有啊！尤其是在遇见了龙哥和你以后。”她带着微笑，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我年迈的奶奶独自住在我家的老院子里，我无父无母，可我的伯父也不怎么照顾她。我想给我奶奶一点生活费，可她总是舍不得花，被大娘拿走。可是如果我不往家里寄生活费的话，奶奶的生活会更加不好。所以后来，我开始把钱给别人……”
“给别人为什么要给别人？”
“给我一个村里的同学。我让她帮我给奶奶买东西，送衣服。然后多余的钱就当是酬谢了。免费用人家一次两次还行，总不能一直用吧？”
“哦，原来如此。”
“你休息一下吧！我就在沙发上。这是你送我的书，我正好看看。”
病房的门口好像偶尔有影子来回晃悠，初夏一直以为是医护人员。
那人在楼梯口打了电话：“先生放心吧，人没事。”
另一头的男人看着精神病院里母亲发疯一样的状态，他心疼又无助。
“给她用药没有？”他深邃又立体的五官看起来和天林很像，可他的模样看起来城府很深的样子。声音不大，可特别有力。
医生有些瑟瑟发抖：“用……用了，都是进口的好药。”
他的母亲开始浑浑噩噩，开始说胡话，不注意言行。
“把药给我吧，让我喂她。”
医生哆嗦着手，把药放在他手心里。
打开铁门，他看见疯疯癫癫又弱不禁风的母亲。
“妈，妈……”他声音低沉下来，温柔又耐心。
“来吃药。”
“不吃，我不吃药！我没疯。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说不清是哭还是笑。
“妈，妈……”他极具磁性的声音温柔的叫着她妈妈。
“都是他害我，他害我……我是傻瓜，我是傻瓜……”
他看着妈妈疯魔的样子内心挣扎着，然后不管任何人阻拦，背着他妈妈就要离开。
“先生，您不能走，上面有交代，她只能在这疗养。”医生拦住他。
他瞪了医生一眼后，他的随从从身上拿出枪，指着医生的脑袋：“不管是谁说的，现在我们必须把人带走！”
随从给他善后，他背着妈妈出了疗养院的大门，那一瞬间，女人咕咕的笑着，悲喜交集。
“妈，我们回家。”
“回家……回家……”
上了车，妈妈靠着他的肩膀就睡着了。他手里还有刚才医生给的镇定药片。他看着这药片，看看他魔怔的妈妈，他把药放到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