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落石
“没有。”韩际舟仔细探查着周围, 尤其注意能掩盖动物身形的茂盛灌木丛。但四周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除了安静凝固到几近黏稠的黑暗以外，什么也没有。
“你小幅度转过身去, 再看看背面，看仔细些, 这些畜生很聪明，会躲藏。”江如知道狼的习性, 如果是孤狼, 她们尚且有全身而退的希望, 如果是两只狼以上, 她们会极其被动。
而且, 狼向来狡诈, 它们甚至会做出以一只狼在明面做诱饵放松敌人警惕，其余同伴在暗处蹲守等待致命一击的谋划。
韩际舟依言缓缓转身, 与江如背靠背,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短棍，似乎想从武器中获得一点踏实感。
目光谨慎地逡巡几个来回之后，韩际舟提到嗓子眼的心安定些许：“附近应该没有它的同伴。”
江如在听到韩际舟回复的一瞬间做出了决定，她冷静沉声道：“小韩，你背靠着旁边那棵树，帮我注意着后面。我去试探一下那畜生。”
“江队, 你！”韩际舟心头一凛，直直看向江如，满眼写着不赞成。
“放心, 我又不和它拼命，只是试探一下。”江如笑笑，又低声嘱咐了韩际舟几句, 不再拖延，径直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短刃朝野狼缓缓走去。
韩际舟紧张地盯着一人一狼，同时又不得不警戒后面的一大片范围，防止有不速之客偷袭。
那狼见江如脸上毫无惧色，朝它迫近，它不由地后退，“呜呜”叫了几声。
江如示威般扬了扬手中的短刃，直直和狼对视，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自顾自道：“喂，小畜生，现在是夏季，你也不缺吃的，就别往这边晃悠吓人了成不成？”
“打我们的主意你也讨不了好。”江如又往前两步，那只狼便后退两步。
看见狼的姿态不像是攻击蓄力，江如心中有了底，她加快一点步子，但又不是特别快，为的就是让狼感觉到压迫的同时不逼急它反扑。
那狼忌惮地看了眼不远处不断靠近的高大人类和她手中的武器，徘徊片
刻便飞快跑走了。
见狼没有纠缠的想法，江如和韩际舟一同松了口气，江如遥遥望着确认了狼是真的逃走并记下它离开的方向，随后回身去找韩际舟。
“江队，那狼真的走了吗？会不会……”韩际舟一见江如回来的身影，急声问。
江如解释道：“这只狼看起来身形并不枯瘦，皮毛油亮有光泽，可见它并不缺少食物。这种聪明的物种不会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做对它们没有好处的事。”
“除非是冬季极端缺少食物，我们不和它发生冲突它便不敢来惹我们，我也是基于这点以及我们手上有武器，才敢去赶走它。”江如补充道。
韩际舟明白前因后果，心中大定，初见野生猛兽的恐惧也消散不少。
解除当前的危机后，两人没有在原地逗留，而是果断启程踏上搜救行程，且一路走一路断断续续撒下遮盖气味的药粉。
她们又走了大概两个小时，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随着翻卷云层而不断变化的天空缝隙里隐隐透出霞光。
韩际舟此时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小腿渐渐涌上酸胀征兆，但她咬牙撑着，不肯因为自己拖累前行的进度。
终于，在绵延森林的边际处，她们看到了望远镜中曾看到的那片冲击带。
混杂着难以名状颜色的沙砾和小石块的泥浆是冲击带的主体，其中间或深埋扭曲盘结的树根和仍然泛着绿意的枝叶。
韩际舟踩上这片区域，靴子轻微凹陷下去，有水从泥浆里渗出来，她随即发现还有一些被雨水浸泡地轻微腐烂的动物皮毛，团成一团，看不清是什么。
看来，因为这场天灾失去性命的生灵不少，韩际舟在心里叹息。
江如也在观察这片被天灾制造出来的庞大区域，在望远镜中看着不大的一块地方，置身其中才会发现它的面积并不小，即便身处灾害彰显余威的最末端，人类也只会察觉自己的渺小。
“江队，我们要顺着痕迹往上吗？”韩际舟站在泥石流痕迹覆盖的山坡上问。
江如思忖片刻，道：“可以，沿着这条冲击带往上搜速度最快。从
昨晚到现在雨势越来越小，应该不会再发生新的泥石流，如果碰到，我们也可以提前规划好逃生路线来规避。”
韩际舟闻言便向上看去，发现她脚踩的缓坡地处两座山的夹角间，位于山脚的这里是最为开放的地带，越往上坡面便逐渐收束，坡度也有变大的趋势，在半山腰那里形成一个“一线天”的地形。
赶路才停，平地换爬坡，韩际舟在心里为自己受到极大锻炼的两条腿默哀片刻，一言不发地跟在江如矫健的步子后。
踩着松软且成分复杂的泥石流残迹爬坡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靴子踩在泥浆里很容易陷下去，□□又需要额外的力气，脚感很像踩在松软的积雪里。
且泥浆里含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例如韩际舟一时不察，就差点被一块尖锐的碎玻璃给划伤。她险而又险地拯救了自己的鞋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坡虽然陡了点，但没有到特别夸张的地步，且从山脚到两山相对的狭缝处的距离也不算很远，相比起两人之前走过的路程就是小巫见大巫。
她们走到狭缝处时，距离从山脚动身还没有用到一个小时，韩际舟看到第一个目标点到达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见走在前面的江如忽然加快了步子。江如和她拉开距离后，韩际舟很快也眼尖地看到了异常。
紧贴着垂直山壁的地方趴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
两人大步跑过去，江如在快要进入一线天地形时却止住步子，四下打量起来。
韩际舟顺着江如的视线看了看，除了看到很多散落的碎石块外什么也没发现，一时有些茫然。
“这人恐怕是被落石砸伤了。”江如道，“小韩，把背包里的折叠担架拿出来。”
如果被落石砸伤，人极有可能出现内脏出血和骨折伤，不能随便移动，用担架会稳妥一些。
搜救背包里这种简易折叠担架几乎是标配，担架杆用套管收拢，布面则可以叠成小方块收纳在袋子里。
韩际舟依言找出零件，不到一分钟就快速组装好，示意江如。
江如嘱咐
：“我们进去后先粗略检查一下那人的身体状况，可以移动的话就把他抬到担架上转移到安全地带，速度要快。”她抬头暗含忧虑地看了眼头顶，“这片区域仍有落石风险，务必小心。”
韩际舟在心里把流程快速过了一遍，应下。
两人于是按计划行动，确认头顶暂时没有异动后，抬着担架快速跑到那人旁边进行检查。走进才发现这人是个精瘦的成年男子，身量不高，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江如抬手摸了摸男子的背部，在肋骨中部摸到一截软软的塌陷区域，她心下一沉:“这人第三根肋骨断了一截。”
韩际舟抬头正要询问，忽然听到细微的窸窣声，她脸色一变：“小心！”
几乎是她出声的同时，江如反应极快地就地一滚紧贴向山壁，韩际舟随后跟上。她们背后，一块不大的小石子在江如原本的位置附近砸出一个浅坑。
江如当机立断：“我们先把这人抬出去，不能停留在这！”
两人当即行动，在头顶的威胁之下爆发出强大的效率，赶在下一次落石之前把人运出了这条不到两百米长的狭路。
出了一线天，找到一块开阔处将人放下，韩际舟喘着粗气道：“山里危险太多了。”塌方、泥石流、落石、猛兽，遇到哪一个运气不好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江如也不复沉稳模样，鼻尖凝着汗珠大口喘气，刚刚那段路耗费她太多体力。
幸亏这人身材精瘦也不算高，合力尚且能把他抬起来，两人望着担架上的男子庆幸地想。
江如拿出卫星电话开始测试信号，准备报告搜救队，让他们增派人手过来。
在打量的视线中，男子似乎受了颠簸有转醒的迹象，他一阵嘶哑地咳嗽后，忽然虚弱地开了口：“那两个女娃，有找到吗？”
“什么女娃？”韩际舟极快地抓住关键词，她脑子里闪过什么，追问：“是不是你们在石壁上放了件荧光黄的衣服。”
“对，她们在石壁上，咳咳……”男子说了半句，剧烈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肺连同一
起咳出来。
韩际舟怕这人有内出血，不敢碰他，手足无措蹲在旁边。
这时江如找到了信号，成功把电话打了出去，联系上搜救队营地里的人。从电话那头，她们知道一个好消息，有小型挖掘机于一小时前进山，开始对塌方地段进行作业。
江如展开地图，噼里啪啦地向那边描述了自己的目前所在地和行进路线，并报告她们遇到一个骨折疑似内出血的受灾民众。
几分钟后，江如挂断电话，高兴道：“挖掘机和液压切割机已经在清理塌方路段了，我们继续向上走，从半山腰绕过去，搜救队把车开进来接应我们。”
她顿了顿，对韩际舟诚挚道：“小韩，黄队让我先谢谢你，若没有你提前协调，这些设备不可能进来地那么快。”
黄生达在电话里告诉江如，韩际舟在上飞机前就已经开始协调滇城这边韩氏的资源，并成功置换到一批救援物资，其中就包括几辆非常宝贵的重型机械。在多处泥石流和塌方的区域，这些可是清理利器。
政府也在行动，但是由于这次暴雨几十年难遇，受灾区域太广泛，各处都需要增援，物资一度紧缺且调度困难，所以效率反而不如韩氏一心只为这边的行动。
“这是我尽绵薄之力的一点心意。”韩际舟轻声道。
这时，一个嘶哑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恩人，咳咳，一定要去找那两个女娃，咳咳。有个女娃被我打晕了，走不了，还发着烧呢。”
“那里面是不是有个叫戚归的女人？”韩际舟一下子跳起来，问。
她看着躺在担架上微微蜷缩的男子，脸上第一次露出除了因伤势而显现出的痛苦以外的其他神色，似乎是，尴尬？
男人又剧烈咳嗽一阵，缓缓道：“好、好像是，有个戚什么的女娃，还是大明星。她发着烧，忽然不清醒了，想跑，我把她打晕了，先一步出来寻帮手。”
韩际舟听到前半句的热烈起来的心忽然凉了一半。
“我们得先把你送到车上去。”江如在旁边看着男人淳朴而不满皱纹的黑黄脸庞，道
。
韩际舟拳头握了握，最终没有说话，低着头算是默认了江如的说法。男子说不定在逃生途中救过戚归，且又是为了她先一步出来寻人才被落石砸伤的。
村民咧嘴笑了笑，不在意道：“我撑得住，骨头断了而已，不碍事。你们先去寻那两个女娃娃吧，发烧烧坏脑子就麻烦了。”
韩际舟想了想，又问村民另一个女人的身体状况，得到他走时那女人健康的答复后，韩际舟建议：“要不，我们先去看看能不能把那两人救下来，然后我们三个健康的人，总可以把两个伤病员带出去的。”
江如最终同意下来，韩际舟冰冷生灰的心窜出一簇小火苗。
她们为节省往返时间，决定直接用担架抬着受伤村民去寻人。
作者有话要说： 被风干的戚戚终于要被找到了（抹泪）
————感谢在2021-04-26 23:59:28~2021-05-02 00:3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系售货员 60瓶；余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